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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瑨原以为他是贪杯,等把他扶上床,看到祁垣撅着嘴巴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人大概哪里又不高兴了。醉酒的祁垣跟小孩似的特别可爱,还容易往外套话。徐瑨把灯吹灭,也挤了上去。

祁垣却伸手往外推他。这就让人很意外了,以前祁垣都会自觉钻过来的。

徐瑨有些好笑,干脆攥住了祁垣的手腕,问他:怎么了,要赶我走?

祁垣不痛快了一晚上,立刻哼了一声。

徐瑨好奇:那我做错什么了吗?

当然错了!祁垣抗议道,你喊他云霁云霁,云霁!他不高兴地嚷嚷了好几声,声音还挺大。

徐瑨哭笑不得,忙哄他:好了好了,喊云霁怎么了?他想起祁垣上次喝醉酒的时候,很在意称呼的事情,试探着问,我不是也喊你逢舟吗?

祁垣被他问住,愣了会儿神。

月光从蓬窗照射进来,盈满舱室,微弱的光线下,祁垣眼睛盈盈蒙蒙,像是蓄着眼泪,徐瑨眼神一沉,他原本想拍拍祁垣的头安慰一下,这下不知怎么,大手转而覆上了祁垣的脸。

你不喜欢我喊你祁公子徐瑨看着他,低声问,那你也为何总喊我徐公子呢?

祁垣眨了眨眼。

那我喊你什么?祁垣问。

你说呢?

子敬?祁垣恍然大悟,虽然总觉得哪里被绕了一下,但又想不出来,那我以后喊你子敬兄。

乖。徐瑨低低笑了一声。

俩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

方成和不告而别,阮鸿着急地不行,于是挨个人来问。

他有没有跟你们说,干什么去了?阮鸿趴在门上,仔细听着。

徐瑨道:没有。

阮鸿哦了一声,转身往回走,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子敬兄,你怎么在祁老弟的舱里?

徐瑨:

逢舟喝多了。徐瑨一顿,谨之兄半夜出去,是不是去找美人作伴去了?

阮鸿啊了一声,急急转身回来:他是不是有病?这都午时了!

有病就不会去了,没病才去。徐瑨一本正经道,你快去找找,还来得及。

阮鸿像被人踩住尾巴的猫的一样,在外面跳脚大喊:谁去找他!他爱咋咋地!说完气哼哼地走远了。又过一会儿,听到前舱一阵乒乓乱响,不多时,船家便来问:徐公子,阮公子上岸去了。我们现在停船歇灯?

徐瑨应了一声。

画舫上华灯俱灭,河岸上其他画舫也早已歇下。徐瑨回头,却见祁垣不知何时自己又靠了过来,这会儿正偎在自己的怀里,睡的香甜。

他垂眸凝视,拇指在少年滑腻精巧的下巴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轻轻按住了祁垣的唇角。

徐瑨的眸色愈深,然而半晌之后,他却只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低头,在祁垣的额上落下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有几个资料,明天再贴。

秃头少女要去睡觉了,要不然会挨打。

方成和三年画一笔那里有个典故,好像也是苏东坡的,明天翻一下资料一块贴。

第45章

作者有话要说:

【1】婉君姑娘夸的那句精熟九宫

戏曲中的九宫,常指的是仙吕宫、南吕宫、中吕宫、黄钟宫、正宫、大石调、双调、商调和越调九个宫调。

【2】有位名人给朋友画画,拖延了很久,最后寄过去的时候,说为你作画,三年得一树,五年得一山(意思是介么个意思,渣作者记不清是谁说得了,以后找到出处和原话再另贴)(古人连拖稿都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啊)

【2】关于画舫,《扬州画舫录》有一段写画舫的舫匾,其中几个很有意思。

红桥烂(船首有茶灶可以煮肉,自马头开船,至红桥则肉熟,所以此船名为红桥烂。)

一脚散(船体太薄,一脚就踹散了。)

一搠一个洞(船本小秦王跳涧,后来太破烂了,李复堂题了这个五个字)

(pps:李复堂就是李鱓,扬州八怪之一,《戏精》里写过他画的《鳜鱼图》,大官葱、嫩芽姜,巨口细鳞时新尝hhhh,画风很不一样了)

另外画舫的来源也很多,像是清明节这种出门高峰期,有些平时的运灰拉粪的灰粪船,也会清洗清洗,跑出来拉客。

祁垣这晚虽睡的迟,但一夜美睡,神凝梦甜,所以第二日醒来时心情格外好。

他难得早起一回儿,钻出船舱一看,只见外面笼着淡淡的雾气,河面如澄澄玉带,渌水萦洄,平添了几分晨烟暮雨的秀美感觉。

徐瑨正在船尾跟船役说话,见他这么早起来,愣了一下。

怎么不多睡会儿?徐瑨走回来,又拉他进入船舱,昨夜才下了雨,你多穿点衣服,免得着凉。

清晨的河风是有些凉。但六月正热,祁垣巴不得吹吹冷风呢。

再穿就热了。祁垣抗议,又问他,今天去哪儿玩?

徐瑨握了下他的手,见他果真手心热乎乎的,便没再坚持。

去罗锅桥赏荷,然后从那边上岸,带你去集上逛逛。徐瑨道,你想想有没有要买的,到时候让游骥一块给你送府上去。

祁垣一听逛集,眼睛顿时一亮。

船役钓了两条河鱼上来,做了鱼汤,祁垣吃的小肚溜圆,才想起方成和和阮鸿。

谁想一问,才知道阮鸿一早就回去了,方成和知道后,也借口国子监有事,早早走了。

祁垣:他昨天还纳闷,阮鸿什么时候跟方大哥和好了,结果还没等问,这俩人就又闹别扭了。

方大哥不会又亲了阮兄一下吧?

祁垣心里啧啧出声,心想要这样的话,阮兄也太惨了,每次都是被欺负。不过话说回来,一般人碰上方大哥也只有被欺负的份,谁让方大哥这么聪明呢。

可是,方大哥为什么要亲阮兄?

祁垣头次意识道这个问题,很是想不明白。他觉得徐瑨一定知道原因,可他对阮鸿发过誓了,不能把这事说出去祁垣暗暗嘀咕半天,只得使劲憋着。徐瑨回头,也只见他一脸的高深莫测。

对于阮鸿的事情,徐瑨倒是清楚的很。

昨晚阮鸿过的的确很不太平。这位纨绔公子虽然风流爱闹,但对人十分义气。昨天方成和下了船,他虽然生气,但还是把所有小童和婢女都叫了起来,让人到处搜找。

用阮鸿的话说,方成和既然是他从国子监请出来的,自然应该由他把人送回去。

幸好长堤这边酒家不多,大部分的船舫也已歇下,大家伙挨家挨户去问,终于问出了方公子的下落原来方成和看夜色甚美,不舍得就这样停船睡觉,所以雇了一艘小舟,往罗锅桥下赏荷去了。

他下船的时候,倒是嘱咐了旁边的人转告阮鸿,然而那人并非是他们画舫上的船工,得了他的嘱咐,半天摸不着头脑,所以自顾自回家了。

阮鸿折腾半袖,一听这个气得半死,再一想,罗锅桥在河湾处,从这过去要经过几处洄涡,夜里渡河本就凶险,方成和水性又不行,好端端去那边干什么?万一出了事谁去救他?

他越想越担心,急火火让一众奴仆去找船家渡河,因夜深起风,他又许以重金,最后好歹找到了一位老船夫。

老船夫的小舟年岁已久,无蓬无盖,船上还有些未及清理的臭鱼烂虾,夜风一吹,腥气熏人。

阮鸿一路捂着鼻子强行忍耐,又提心吊胆,等终于到了罗锅桥下,却只见不远处的白篷船上,方成和跟一位年轻舟子并肩赏月。

那舟子姿态秀逸,手中玩弄一支短笛。见有船过来,似乎十分不喜,只一脸惊讶地上下打量阮鸿。

阮鸿也很是惊讶,等老船夫跟那人打招呼作介绍,这才知道那人竟是一位渡船高手,因其貌美,还有个妙常的外号。老船夫又叹气,早知道妙常的船,自己就不用过来了。

阮鸿哪能想到方成和还有这本事,大半夜能找个高手美男作陪。

他暗恼自己自作多情,多管闲事,就要让老船夫掉头回去。只是又不甘心白跑这趟,干脆站在破船上对着方成和大骂了一顿。

然而天公不作美,阮大公子指着人臭骂完毕,就见头顶乌云蔽月,不消多时,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

小破船上没有顶棚,不能遮雨,老船夫也不肯冒雨行船。最后在那位年轻舟子的邀请下,阮鸿只得不尴不尬地上去躲了会儿雨。

虽然方成和没说什么,但等雨歇回程之后,阮鸿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回来之后便自己躲入了船舱,早上天色才亮,跟徐瑨打了个招呼,自己先回去了。

方成和出来的稍晚一些,他知道阮鸿回京之后十分惊讶,犹豫片刻,便直言自己也要回去。

只是他连借口都没找。徐瑨也没问,只是将自己的红鬃马借给了他。

第46章

祁垣起床的时候,方成和应该走了一半路程了。红鬃马虽是名驹,但方成和不善骑马,估计走不了多快。想要追上阮鸿怕是有些难度。

不过阮鸿虽骄纵出名,但不爱记仇,方成和又足智多谋,言语伶俐,想要解除误会再简单不过。倒是祁垣更让人担心些。伯府的老太太虽是继母,又为白身,但本朝以孝治天下,《律典》之中更是将不孝列为十恶之一,若幼违尊长,轻则竹笞,重则杖罚。

祁垣毕竟是孙辈,偶尔顶撞一次将祁老太太震慑住也就罢了,倘若之后再有麻烦,他却是连自保都难。

徐瑨忧心,见祁垣吃饱了满心就想着去玩,又无奈一笑,吩咐船家现在就去罗锅桥。游骥跟国公府的几个护卫也一块上了画舫。一行人早早行至桥下,看了会儿荷花,又从桥边上岸,挤入了集市之中。

通州城作为京师要冲,又是漕运最北,因此集市甚是繁华。无论米油钱粮,车马柴草,酒水果菜,皆有专门市集。祁垣还没怎么逛过,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见着做糖画的,他都要伸着脖子瞅半天,不舍得挪步。

他这几天养胖了一点,本就是粉雕玉琢,眉眼精致的小公子模样,一旁的徐瑨又锦袍玉冠,眉目风华,更有自幼养出的风流内蕴的仪态气质,往往俩人才驻足不久,便有百姓商贩驻足观看。

徐瑨涵养虽好,却也耐不住旁边齐刷刷投来的,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祁垣反倒是不怎么在意,他从小被人捧惯了,出门的时候巴不得大家都看自己,这会儿旁人聚集围观,他也一派泰然,该干什么干什么。

不过祁垣带的钱不多,他又念着以后要租宅子用,所以只舍得看,不舍得买。然而游骥早就得了徐瑨的叮嘱,只要祁垣在哪边停留的时候久些,等他走开后,游骥便带人去把东西买下来。

不到半日的功夫,侍卫们的手上便都提满了各样东西,除了诸色点心,酥饼、杏酪、百果糕这些,其他的却多是些奇巧物件,什么桂人做的木刻人面,苏州的无骨灯,吉州出的小瓷人,甚至还有价值数千的摩喝乐。

徐瑨只让人悄悄买了,也不声张,等祁垣逛累之后,才暗示侍卫们把吃的留在马车里,其余东西都送回京。然后他转而带着祁垣往城外走。

祁垣对他满心信任,眼见着周围人烟渐少,周围景致也稀疏起来,也不询问什么,只靠在徐瑨腿上眯着眼发懒。

徐瑨低头,看他额上一层薄汗,嘴唇红馥馥的,整个人粉面桃腮的小孩样,不由抬袖子给他擦了擦汗,又笑道,你也不问问去哪儿,不怕我把你卖掉?

祁垣的睫毛颤了下,随后却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好奇问:卖我?会很值钱吗?

要看卖给谁了。徐瑨笑着逗他,若是卖给我,多少钱我都肯出的。

若是你的话,还要什么钱,我巴不得跟着你去国公府吃香的喝辣的呢。祁垣乐了会儿,又轻轻叹了口气。

也就是跟着徐瑨的时候能这么痛快玩耍了,等回家后,还是得快点琢磨怎么挣钱。人家大才子都已经在扬州连考两场了,自己过来几个月,却还一事无成。

他这几天倒是买了些香料回去,但是如果以后要以制香为生,肯定不能这样零散着买卖,最好把彭氏那个赔钱的药铺改成香料铺子。

不过若是开店,以后进料的渠道就得稳定一些,他现在零买回来的太贵了,工具也得备齐,像现在这样,什么都靠自己手工做,时间太长,恐怕供不上货。

再者,他只会制香,经营店铺却不怎么懂。那个药铺的掌柜看着就不行,如果要改行换业,还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如今最紧要的,还是安置好云岚。要不然一家人整日提心吊胆的,什么都做不成。

祁垣在心中暗暗筹划。徐瑨原本想逗弄他几句,见他低垂睫毛,似乎在想事情,便也止住了话头,只安静地揽着他。

车子没走多远,便在一处空阔的地面上停了下来。祁垣听到外面有马匹嘶鸣,连忙坐起,往外看去。

徐瑨已经跳下了马车,又伸手扶他:走,带你去看看。

这里是一处马市,往来的人也不少,好在过来买马的都非富即贵,所以马贩子也只是对俩人殷勤些,并不像刚刚那样会围观他俩。

徐瑨显然在这边更自在些,对祁垣道:听阮鸿说这边才来了一批小马,带你去看看。

祁垣跳下车,见周围不少骏马良驹,不由惊诧:这边还有马市吗?

前几年才有的。徐瑨道,这里不比辽东和延宁方便,那边能时常买卖,这里一年却只开两次,一次十天。所以来的稍晚一点就买不到好马了。

官市因受朝廷影响,时开时闭,所以平均下来,通州的马市差不多一年只开一次。

徐瑨一边介绍,一边带着祁垣往里去,最后停在一位个头高大的马贩子旁边。那人高鼻深目,却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见到徐瑨便拱了拱手:徐公子,别来无恙?

徐瑨微微颔首:有劳郑兄挂念。听说郑兄这新得了一批小马驹?

那姓郑的一听,哈哈笑了起来:徐公子真会赶巧,我这马驹今早上才到。还没给旁人看过。他说完也不啰嗦,带着徐瑨便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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