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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她直勾勾盯着她背影的时候,面前的人在话音中途突然回了一下头,视线落到她身上,又笑着补充:
“不过让我比较惊喜的是,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正方四辩在最后还是提出了一个非常妙的论点,叫做‘谴责是一种重塑,是让那些在灾难中偏离正道的人重新接轨正常社会的途径’,这一点对我来说比较新颖,而正四作为一个大一新生就能想到这样的论点,我觉得是蛮了不起的。”
苏迢迢听着她的话,微微睁大眼睛,放在辩论桌下的手也跟着攥紧。没料到马佳和颂竟然会当众点名夸她,原本利索的大脑在听到末了那句“了不起”时彻底空白,觉得自己幸福得快晕过去了。
而耳畔话筒里的回音在这种时候听起来格外遥远,老旧的羊皮鼓一般震荡着:
“……那么下面,我来宣布本场比赛的最佳辩手。”
“反方四辩,颜嘉同学,让我们恭喜她。”
马佳和颂上句刚夸过正四,反手就给了反四最佳辩手,在观众听来可能有些迷茫,但对辩队那几个老油条来说,意思还是很明显的。
说明她确实很欣赏苏迢迢,要不然也犯不着多提这一嘴。
台下的观众在短暂的停顿后都开始鼓掌,宁欢她们现在也知道了最佳辩手的一些判定原则,明锐地察觉到冠军的希望来到了她们头上,脸上的表情顿时轻松起来,非常同步地用灼热的目光盯着舞台中央。
“而最后的票面环节,”马佳和颂看了眼手里的打分表,道,“在印象票上,正方获得一票,反方两票;环节票上,正方获得两票,反方一票;至于决胜票,裁判一致决定把票投给正方。”
“因此,北城大学法学院第十二届新生辩论赛的冠军,来自21届三班的举证责任不在我队,让我们恭喜正方一辩武清颜,正方二辩方菲菲,正方三辩宁欢,正方四辩苏迢迢,恭喜。”
苏迢迢用力抿着唇,听到从她嘴里念出自己的名字时,眼眶跟着酸胀了一瞬,只能深深吸气。
原本平平无奇的一场新生辩,也因为有了这样重量级的嘉宾,肉眼可见地拔高了这场比赛的可看性和含金量。
而陆礼也不愧是队长,在这种策划上把人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有了这么一出,现在在场的那一大批参赛选手,估计都会被鼓动得头脑发热,恨不得一猛子扎进法学院辩论队,排队去拿一会儿招新要用的报名表。
……
晚间八点,比赛正式结束,领导第一批退场后,台下观众也陆陆续续离开。
辩队的招新会紧接着比赛进行,队里为数不多仍然参与集体活动的队员今天基本都来了,满打满算也只有十多个人,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依次落座。
事实上,辩论这项活动一直以来就不是大学校园里的主流,a大的辩论氛围和国内其他几座辩论强校相比也不算太浓厚,很多人大一入队之后,很快就因为学业上的事无暇兼顾,慢慢淡出这项高投入低回报的活动,这也是为什么陆礼他们格外重视今年的招新。
报名表陆续下发后,苏迢迢她们队实际上只有她和宁欢准备报名,武清颜和方菲菲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团支书,平时都快被学校的各项大小琐事通知忙晕,实在没什么心力参加辩队,只嘱咐她们进去之后多多透露八卦,最好打听打听辩队队长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
在参赛选手那头填信息的空档,辩队的老油条们也没闲着,难得聚在一块儿叙旧,聊了聊今年下半年的各大赛事,直到马佳和颂主动提问:“新生辩之前的场我都没看过,你们觉得今年这一届新生怎么样?”
“今年是有几个比较不错的,看得出来之前有一些辩赛经历,比如今天的正四,苏迢迢。但更多的还是新手,只是靠一些直觉和知识上的积累在打吧,另外还有几个男生,他们的辩论风格我不是很喜欢。”陆礼想了想道。
“那个苏迢迢在新生中间确实很亮眼,自由辩思路很快,辩论欲望很强烈,结辩稿写得也不错,是个挺有想法的小孩,没什么短板,”马佳和颂跟着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不过你说的那些男生是什么风格?怒发冲冠型的吗?”
“差不多吧,放到别的赛区可能没什么,但我们这边的风格和评委的喜好不就是这样吗,还是会比较偏爱儒雅一挂的。”陆礼道。
马佳和颂听到最后,突然弯了一下唇,反问:“那苏迢迢呢,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她?我看她自由辩环节进攻性很强,不算儒雅那挂的吧?”
陆礼闻言,沉默了两秒,眼底蓦地浮现笑意,回答:“她虽然不算儒雅,但你不能说她没有礼貌吧?只是因为之前是打三辩的,锐气更足一些。”
“是吗……评价很高啊。”马佳和颂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收起脸上揶揄的神色,又问,“那现在队里打辩赛还有多少人?”
陆礼叹了口气,光是想到这个问题就开始头疼:“不多,也就路佳谬荷她们,加起来不到五个吧,基本都是大三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辩队在大二这一届突然断茬了。”
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报告厅的侧门突然被打开,门框的合页老化有些严重,先是让人牙酸地“咯吱”一声,笨重的门板随后“咚”一下撞上咬合失灵的另一扇门,动静大得吓人。
陆礼抬头看了眼来者,顿了顿,有些无奈地补充:“当然五个人里我还算上了这位,于商达,你也知道的,在补一辩的缺口。”
马佳和颂的表情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跟着微妙了一瞬,跟他对视一眼后,忍笑道:“那你这队长确实不好当啊,争取今天多招点新生进来,之后魔鬼训练几个月,让他们早点补上大二留下来的空缺。要不然再过两个月就要打‘争锋杯’,到时候我们院连四个人都凑不齐,也太丢脸了。”
陆礼闻言,只露出一个“我尽量”的苦笑,轻摇了摇头。
那头于商达走近,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迟到,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喇喇地问:“搞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给新生面试啊?分我两个面一面呗?”
一旁的路佳闻言,毫不客气地开口:“醒醒吧大哥,你一个一场比赛都没看过的人,知道他们是谁么你,能面出什么啊?”
“不是,一场比赛没看过怎么了?面试又不是面这些,”于商达下意识反驳,只是话到中途,才看到陆礼边上坐着的人,一下子反应过来,“哟,马队也来了啊,来看决赛?”
马佳和颂看他一眼,扯起嘴角,不咸不淡地从鼻间“哼哼”笑了两声。
陆礼作为队长,在这种时候也只能充分发挥他和稀泥的特长,开口示意他道:“坐吧,面试马上开始了。”
“诶,行……”于商达说着,绕到陆礼的左手边,不客气地示意路佳,“你往边上挪个位置呗,我跟陆队坐。”
“……”路佳翻了个白眼,懒的跟他掰扯,起身让左边的人都再挪个位置。
……
招新面试的顺序是随机的,表格翻到谁就是谁,加上之前已经有新生辩作为筛选的一道门槛,提问内容相对比较简单,主要就是问学生之前有没有辩论经历啊、入队之后一周大概能有多少时间参加队训啊、比较擅长哪些方面的技能、对某个位置有没有偏爱啊等等等等。
苏迢迢的顺序还算靠前,八点半不到就听陆礼喊到她的名字,老老实实从观众席上起身,到第一排前面的临时位置上坐好。
于商达在看到她后,眼睛都跟着亮了,盯着她来回打量看了好几遍。
苏迢迢今天穿着合体的西装,扎起长发,即便刚才侧对着人,看不清脸,光是她西装外套在腰线处恰到好处的收拢和裙摆下修长小腿就足够亮眼。
眼下近距离地正对着评委席,白衬衫领口衬着她纤细的脖颈,颅顶饱满漂亮,脸蛋小巧白皙,乌发、杏眼、红唇,是一切典型的、标准的美人元素的集合,并且融合得恰到好处,第一眼看上去秋水盈盈,亭亭玉立。
于商达前段时间的新生赛一直没出席,今天还是头一回见到苏迢迢,把她仔细看了个底朝天后,忍不住往陆礼那儿凑了凑,在他耳边小声道:“卧槽,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今年辩队还有这种级别的妹子?这学妹长得跟大明湖畔能和夏雨荷抢皇帝的红颜祸水似的,她要是往一辩席上一坐,都光顾着盯着她看了,谁还想着打比赛啊?”
陆礼闻言,皱起眉心,侧目看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淡了下去。
这种话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然而对于苏迢迢这种会看《父权制与资本主义》和《阁楼上的疯女人》的女生来说,已经足够冒犯。
更何况她对自己的长相很敏感,之前在图书馆碰到的时候,她就略带嘲讽地提到过“我还以为我看起来只是很漂亮”。
这么想着,陆礼轻轻垂下视线,眉眼间带了几分愠色,谁知道这人紧接着又来了句:“这个我来面吧?实力强不强先不说,咱们辩队总得招点漂亮学妹吧?要不然更没男的来了。”
一旁的路佳全程都不偏不倚恰好听到于商达的这种屁话,这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忍无可忍地问他:“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嘿,我怎……”于商达正要开口,然而下一秒音响里传来刺耳的啸叫,让他不得已皱起表情,长“嘶”了声。
陆礼默默调整了手里话筒的角度,等到杂音消失后抬起视线,看向苏迢迢。
顿了顿,他语气平和地开口:“我有一个问题,目前各大高校辩队的一辩基本都是漂亮的女生,你觉得这种现象在某种意义上、是男性凝视的结果吗?”
于商达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跟着僵了一瞬,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
毕竟是考上a大的学生,谁也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这话在明里暗里地嘲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
这头路佳也第一时间领会到了她们队长大人想公开处刑某人的用意,顿时觉得身心舒畅,毫不客气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17章 . 迢迢有礼  我不喜欢男人
“我有一个问题, 目前各大高校辩队的一辩基本都是漂亮的女生,你觉得这种现象在某种意义上、是男性凝视的结果吗?”
评委席对面的苏迢迢闻言皱起眉心,漂亮的杏眼敛起, 看他的眼神带了几分警惕。她一时不太明白像陆礼这种在人前装得温文尔雅的人, 怎么突然会问这种带有冒犯性的问题,还特意提到了“一辩”这个位置。
只是转念一想,她心下不由咯噔了声, 意识到可能是辩队最近刚好缺一辩,所以故意在招新的时候探她的口风。
可她之前不是跟路佳学姐说好了要打三辩的吗, 怎么现在又临时改口了?
苏迢迢本来就被这个“漂亮女生”的提问听得不太舒服,再一想到这人竟然说话不算话,只能忍着火气开口:“学长,虽然我不太明白你问这句话的用意,现在手头也没有各大高校一辩的相关数据,但根据我看了几年辩赛的经验, 并不能得出一辩都是漂亮的女生这样的结论。”
陆礼听到这儿, 微微点头, 轻抬手腕示意她继续。
苏迢迢收到他鼓励的眼神, 心下更加费解,然而嘴上还是老老实实接着道:“相反, 我认为这种说法更像是某种偏见, 甚至是陋见。大概也只有那些在观赛时并不着眼于战场、只会盯着女性的外貌窥伺、像巴甫洛夫的狗一样冲着女性流口水的人, 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噗——”她的话说得太一针见血, 简直完美概括了某人的形象,路佳听到最后没忍住破了功,只好默默抬手捂住嘴。
至于一旁的马佳和颂,虽然不清楚状况, 但光听到那句“巴甫洛夫的狗”的比喻,就不免会心一笑。
苏迢迢知道马佳和颂在有关男性凝视和容貌焦虑这个问题上发表过很多看法,不论是在辩论场上还是赛场上,这会儿看她笑了,心念微动,忍不住有些放肆地补充:
“当然,如果刚才学长的设问去掉‘一辩’两个字,或许我可以同意这样的说法,甚至不只是辩队,在当今这个社会,由于父权制长久的统治,女性作为被凝视的他者,容貌水平确实远远超出男性。
“但现在时代在进步,男性容貌上的弱势也给广大女性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因此我认为男性需要对此作出深刻的反思,并且要尽快行动起来。”
话到最后,她的视线才堪堪从面前的学姐身上挪开,落到正对面的人身上,和陆礼对视了一秒。
他认真又带着赞许的表情很衬那张光风霁月的脸,鼻梁高挺俊秀,唇角微微弯起,疏懒又温润。
以至于苏迢迢想到自己刚才貌似对着这张脸说了重话,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停顿半秒后找补了句:“……当然,我的这个结论不包括学长你,你长得很好看,看人的眼光也很准。”
陆礼微怔了瞬,没料到她上一秒还语气讥诮,下一秒就突然反过来夸他,着实让人拐不过弯来。
片刻后,他才被她的话逗笑,抬手轻轻掩唇,一边在名单上打勾一边礼貌回答:“好的,谢谢。”
苏迢迢看他突然笑得有些荡漾,脸上微烧,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与其说是找补,还不如说是调戏。
只好在面前的陆礼很快便收敛起玩笑的意思,放下手中的钢笔,抬起头来,格外正式地通知她:“你的面试结束了,欢迎你加入法学院辩论队,苏迢迢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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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这届刚入队的学生毕竟没什么经验,队内训练在刚开始的一两个月会比较密集,一周安排两次,时间在晚上的七到九点。
只是眼下已经到了十月末,距离迎新晚会不到一周,苏迢迢周三下午三点下课后,还得赶在队训开始前练两个小时琵琶,否则万一到时候在台上演砸,对她这种完美主义者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等到两个小时的练习结束,她回寝室洗个澡,到食堂简单吃了两口饭,才总算能赶去参加队训。
a大虽然不大重视辩论这个项目,但辩队在活动中心还是有个教室的,等苏迢迢按微信群通知的地址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很不少,小黑板上写着“热烈欢迎”四个大字,大圆桌上还摆了满满当当十几杯奶茶和一些kfc小食拼盘。
几个学姐今年跟了一整个新生辩,从筹备比赛到跟各个辩队联系都得亲力亲为,这会儿已经和今年新招的队员混了个脸熟,再加上桌上有吃有喝,活动室里的气氛看起来很好,完全没有队训第一天应有的局促感。
苏迢迢当时看到这一幕,不由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些学姐之前做评委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严肃认真,等到现在真开始队训了,才暴露出来是这种相亲相爱一家人的风格。
而里边一早预定了做她师父的路佳一看到她便站起身来,笑眯眯地过来拉她到圆桌边坐下,挨个把桌上的奶茶转到标签那一面给她看:“你比较喜欢喝什么?杨枝甘露还是豆乳玉麒麟?都是半糖的。”
“杨枝甘露吧,谢谢。”苏迢迢闻言便露出一个标准的学妹乖巧脸,伸手接过奶茶,对她点头道谢。
“对了,我们辩论队的微信群大家都加一下吧,我们几个还有队长都在里面,现在也都加一下好了,以后传资料方便一点。”庄慧把亮着二维码的手机屏幕推到桌子中间,示意道。
新生们闻言都纷纷起身,教室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嘟嘟”的扫码声。
苏迢迢也拿出手机进了群,刚点开群成员,就发现第一位赫然就是马佳和颂的大名,她心头跟着颤了一下,有点激动。只可惜转念想到自己现在还是个大一的小菜鸟,还不配加她的微信,只好轻一吸鼻子,默默滑开视线。
随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戴眼镜敲键盘的猫猫头,是陆礼的微信头像,苏迢迢一瞬间就回想起他当时给她微信时说的话——
“……反正你迟早会进辩队,也迟早会加的。”hela
现在看来,她当时确实想得太多,更何况加微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除了因为第二场比赛辩题的事聊过一次就再也没有联系,他的猫猫头现在已经被新消息淹没,躺在她的微信联系人底部。
等苏迢迢加完一圈微信,拨开吸管喝第一口奶茶时,宁欢也刚好推门进来,挨着苏迢迢在桌边坐下,把倒数第二杯奶茶领走。
这一来大一的新生基本都到齐了,今年一共进了八个,六个女生两个男生,也算暂时解除了辩队青黄不接的危机。
而宁欢从进门到现在看了一圈,就发现这辩队放眼望去竟然没有一个帅哥,尤其作为门面的队长不在,顿时让整个活动室黯然失色。
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那几个学姐:“队长今天不来吗?”
路佳当时正嘬着奶茶,闻言第一时间放下杯子,回答:“来的,不过我们队长贼自律一男的,今天要去健身房,不过我看现在这时间……应该也快到了吧。”
“哦哦,那就好……”宁欢应下,毫不掩饰脸上浮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