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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阿姨说了声,抬腿往家里走。
程晗没在房间里写作业,程昭在厨房找到了男生,男生踩着个小凳子在那儿翻炒锅铲,在程昭来厨房的时候,他已经炒好了番茄鸡蛋在旁边锅里温着。
程昭扶着门框没吭声,等程晗熄灭火,小心翼翼将青菜倒入盘子,从凳子上下来,男人才走过去,皱眉道:“你学你的去,今天作业写完了没有,这些不用你弄。”
程晗偏过头看他,嘀咕声道:“又不是没做过。”
程晗三岁时候就到程昭身边生活,那时候程昭也不过二十二岁,带着孩子还要工作,程晗比普通孩子在自理能力方面都要成熟些,五六岁时都会帮着家里干活。也就最近两三年,程晗上了小学后,程昭建筑公司渐渐走上轨道,日子才好过些。
程昭不理他,轻推搡了他下:“我听你们老师说,这学期你们数学课刚学的除法,你掌握得不太好。”
“高老师找你告状了?”
“什么告状,就是跟我沟通你学习情况,作业别写了先,我再炒个芹菜肉丝,你去洗手,一会儿准备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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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夏一路走回去学校,女人明显有些心绪不宁,她已经很久没像最近这样焦躁,临到校门口,她扭头往村里望了望,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巷子,高夏轻轻喟叹口气,说不清当下感受。
原来两人已这么多年没见过,当初两人分开的时候不过二十,在最初几年,她偶尔还从共同长大的好友口中听过一两句程昭的消息,后来别人知道她不爱听,也没有再提。
临睡前高夏接到她妈赵春华打来的电话。
“你是不知道,李丽琴今天又抱怨我给玥玥衣服穿多,你说这早晚冷,我给孩子多套件又怎么了。成天说我不懂,她倒是懂,还在儿科呆过,过年回娘家,怎么还把孩子照顾到医院去了,我就说别把孩子带着,你哥也真是的……”
赵春华女士在电话那端发了一顿牢骚,直跟高夏抱怨,高夏知道母亲和嫂子向来不对付,不好拦着母亲抱怨,等她说完了,才劝道:“妈,过年那会儿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别说玥玥,我们大人都受不了,她感冒哪能怪到嫂子身上。”
“你说要不是为了你哥和玥玥,我是肯定不愿意跟她一起过日子。”赵春华想到一出是一出,她按捺不住,转而又操心起高夏:“好了,不谈她了,说多了我头疼,你大姨给你介绍的那对象,加人微信了没,聊得怎么样?”
“这两天我们刚开学,要处理的事太多,对方可能也忙,没怎么聊。”高夏说。
“你这丫头,让我说什么好,你年纪也不小,该上点心,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哥都会打酱油了。”
高夏闷声由着她念叨,赵春华见她一直不搭腔,迟疑了会儿忽问道:“高夏,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程……”
“妈。”高夏捏着手机的手骤然握紧,她轻轻喊了声赵春华,“都多久之前的事。”
赵春华尴尬咳了咳:“也是,说不定程家那小子都结婚了,上次我听你舅妈说他爸又离婚了你知道不,一把年纪了瞎折腾。还好你们分手,不然依你这死心眼,他家烂摊子不都得压你身上。你忙活一天也累,早点洗了休息吧,月底记得回来。”
高夏挂断电话,连睡衣都没换,神色疲倦地往床上倒,她伸手摸到开关熄灭灯,几乎同时捂住了脸。她安静地仰躺在那儿,不知过去多久挪开手,指尖黏糊糊的,似乎残留的液体还没完全干涸。
南封镇雨多湿气重,夜里雨啪啪往屋内打,高夏床离窗户不远,雨水溅到她脸上,她从梦中惊醒过来,光着脚下地关了窗。
本来睡得就不怎么安稳,这下再没有半点睡意,高夏拿了手机来看,聊天窗口多出条好友申请信息。
好友来源:南封小学四年三班家长群。
她盯着那陌生的头像许久才同意好友申请。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一点,高夏扔开手机发了会儿呆,正打算强迫自己继续睡,手机却响出声,对方发了条信息过来:还没睡?
高夏回了一个字:嗯。
对方便没有再发来消息,她鬼使神差点开他的朋友圈,空白一片,只显示三天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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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连下了几天才停,高夏开学后忙活两三周,好容易到这周末能好好休息会儿,却还是碍着教导主任刘晓玲的面子不得不出门。
刘主任是个热心肠,要给高夏介绍对象,那天大家随口说说而已,谁晓得她搁在心上,很快就把男方联系方式要来,还安排了两人见面。
见面地点约在镇上唯一一家咖啡店,生意比较冷清,就是周末人也不算多。
男方孙建文比高夏还大两岁,到他们这个年纪,大概率都不是第一次出来相亲,在见面之前,对双方的基本情况都有些了解。
高夏长得还算过得去,属于耐看型,她今天特意收拾番才出门,米白色的套头刺绣卫衣,配了条棕色格子裙,平日扎起来的头发顺直地披在肩处。
孙建文对她长相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有一点,男人等她点好咖啡,不经意问道:“听说你还有个兄弟?”
高夏闻言抬起头回他:“有个哥哥。”
孙建文意味不明“哦”声,笑了下:“我还以为你有个弟弟来着,我师傅也没说清楚,那你家里应该挺疼你。”
高夏脾气好,但不代表她人蠢,何况相亲多了,这些弯弯道道一听就有数。
孙建文许是介意她不是独生女,等她明白过来男人话里的意思也不由冷了几分,何况她还是个颜控,在这上头挑剔得很,孙建文这长相不说多丑,就是普通人,高夏见到第一眼就有些失望。
既然选择相亲,意味将自己的条件放在婚恋市场上估价,男女都有自己的心理价位,达到双方心理预期才能交易成功。
这种癖好要改,高夏自己也清楚,连好友蒋晓鸥都劝她:“你要照着程昭那样的来找,我看这辈子想结婚都悬,能有几个能长他那样。”
高夏嘴上当然否认自己仍记挂着前男友,可事实上对于择偶偏好她至今都没改掉,这次相亲并不多成功,倒是孙建文虽然对她不是独生女稍有些失望,但整体还是挺满意。孙建文主动给她发了几次信息,高夏不咸不淡回复两句,对方也渐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没有再联系。
其实按着当时的国家政策,高夏这年纪该是独生子女的多,尤其她父母还在铁路单位工作。高秋五岁的时候,高夏出生,本来高国山和赵春华夫妻俩没打算再生二胎,那会儿赵春华瘦,月经经常紊乱,以至于发现怀孕,肚子里孩子已经六个多月,成型了。
夫妻俩左右为难:打胎吧不忍心,毕竟自己亲生骨肉,b 超都能瞧见手脚,月份这么大落胎,赵春华何止伤筋动骨;可是留着孩子,工作要丢。
最后还是高夏小姨站出来,她因为严重的红斑狼疮没法生育,高夏出生后户口就挂她名下。
第三章 是不是喜欢我们高老师
昨天课上学习范成大的《四时田园杂兴》,要求今天能全诗背诵,有些学生掌握得不是太好。高夏趁着下午放学的时候把他们几人喊到办公室来背,自己坐在那儿批改学生作文。
平时这几人在班级里都是活跃分子,这会儿到办公室里乖巧得很,个个捧着书本小声默念。
直到高夏屁股下面的木椅子“嘎吱嘎吱”响起来,接连数声,她稍微动一下,椅子就跟着发出声音。
孩子们都不背书了,憋笑看向高夏的方向。
“每个人先自己读两遍,会背了再到我这儿来。”她低头检查本子上的错别字,轻咳声,微微蹙了下眉温和地看向孩子们。
高夏待他们并不严厉,教学七八年,资历也比不上在教育岗位上工作了二三十年的老教师,可她偏偏能治得住这群皮猴子。
虽然认识时间不久,但已经有学生愿意在日记本上向她吐露心事。
说到底,孩子也是有审美和偏好的,尤其十来岁的孩子情感发育正处于往社会性靠拢的阶段,自我意识渐长。这么个新来的老师,几乎从来看不到她发火的时候,她软语温言对着学生们说话,就这态度,有时比无数大道理还管用。
半个小时后,几人背完书离开办公室。
坐在右边的陈老师揉了揉手腕笑道:“咱办公室这些椅子是要换,昨儿我椅子也这样。不过今年教学楼那整体翻修过,经费紧张,我听后勤部的张老师讲,明年才轮得到我们,回头我再反映反映。”
高夏挪了下凳子,又听得“吱呀”声,两人都笑了。
椅子这些都是小事情,高夏作为班主任,做事认真,几乎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除了既定的教学任务,还要负责接下来的班级活动安排,早读、班刊、研学计划,都要她尽责。
第二天轮到高夏早读值班,她从教室回来办公室,却看到自己办公桌前蹲了个男人,熟悉的身影让她眼皮子直跳,站在门口迟迟没动。
“高老师,你早自习结束,哎,这位你认识的吧,你们班程晗同学的家长,这不咱学校才说了有需求,程工就过来了。”陈老师笑道,“这是对孩子教育上心,对咱工作的支持。”
就是以往程昭基本都让工人过来帮忙,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倒自己一个人过来。
高夏跟着开口:“那麻烦你了。”
“没事,这我应该做的。”程昭停了手上的活计,从桌角附近抬起头,往高夏的方向瞄了眼,又很快俯身了去。
四年级组两个语文老师在同间办公室,陈老师上午二、三节有课,中午还要负责一班的午自修,很快办公室只剩下高夏和程昭。
高夏正在准备教案,然而她盯着电脑,愣是没看进去几个字。一旁程昭仔细检查着椅子的损坏情况,腿部榫槽里的连接部分松动,他将椅子拆开,给榫头涂上胶水,缠上线,等胶水干透才将榫头重新塞入。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高夏沉默看了他半天,忽问道,她跟程昭谈恋爱那会儿,程昭还在工地上跟着人做杂工。
程昭像是被她声音吓了一跳,男人抬手扶稳椅子,不以为意回她说:“这个?跟着师傅学了几年,混口饭吃,我们这都是体力活,比不上你们坐办公室的。”
这话从程昭嘴里说出来,不知道怎么,听着总像带点呛人的意味。
高夏不太适应他这种粗粗咧咧的说话方式,她周围认识的同事、朋友,大家做事体面,说话都极有分寸,就像以前的程昭。
她不由蹙了瞬眉,转而又轻声道:“刚才陈老师说了,中午你跟我在学校食堂吃饭吧,如果你要饿了我们就早点过去。”
“还行,等把这个修好再去。”程昭说。
气氛稍微有些冷,高夏便也没有再开口。
过了会儿,程昭将手上椅子摆放好,突然站起身走了出去,高夏视线循着他,看到男人站在走廊上,正从上衣兜里掏出个四方的金色纸盒子。
“程昭。”高夏喊了他声,男人闻言一脸困惑地转过身。
“学校里有规定,不能抽烟。”她说。
程昭看了高夏眼,笑笑又将手中盒子揣进口袋里,什么都没解释,只说道:“有些饿了,你们学校食堂我知道在哪儿,去吃饭吧。”
人一旦形成既定印象,几乎很难改变。高夏没有哪刻比这时更深刻地意识到,程昭和她记忆中的那人已经不是同一个。
男人在孩子教育问题上简单粗暴,乍听起来言语浅陋,她认真看着男人的背影,莫名升起股怅然若失的情绪。然而高夏很快又低头瞧着自己脚下的石砖,愣了半秒才跟上前,又像故意遮遮掩掩匿藏着什么。
南封小学实行分餐制,全校二十来个班级,分四组到学校食堂用餐,老师和学生都在同个食堂,只不过老师的用餐地点固定在食堂东边三排座椅。
高夏和程昭到食堂正好碰到四年级的学生来用餐,程晗眼尖,排在队伍中远远看到程昭的身影,兴奋地踮起脚,冲程昭连连摆手。
程昭眼神示意程晗站好,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整体上扬的嘴部肌肉却骗不了人,高夏只顾着跟食堂打饭的阿姨说话,完全没注意到。
高夏不挑食,基本什么都吃,唯独不喜欢吃青椒,可她偏偏又爱青椒炒菜时的那个味,今天中午的菜正好是青椒土豆丝。
她慢吞吞把青椒都拨到一边,心叹今天幸好不是她值班,当天值班老师要跟学生坐在一起吃饭,让孩子们看到,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
她还在感慨中,对面那人却突然探了双筷子过来,正好跟她的碰到一起,高夏愕然抬头,显然对面那人比她还要慌张,忙收回筷子,磕磕绊绊道:“我……”
习惯了。
两人在一起那会儿,但凡菜里有青椒,基本都是程昭帮她挑掉。
高夏自诩知轻重,当下却太过逾矩,她朝着他的脸望去,最后垂眼落在男人凸起的喉结处。她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收敛了目光,这会儿旁边没有坐着别人,不然瞧见肯定要误会他们的关系。
下午高夏有课,本来陈老师只是让她顺便帮忙解决一下程昭的午餐,别的也不要她管。她没跟程昭打招呼就把他一人留在办公室里,等下午两节课结束,男人已经离开。
程昭几乎活儿一干完就走了,回到住的地方,工人正找他找得焦头烂额:“程工,你今天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一上午,你电话也不接,张家老宅三号柱身槽朽过长,恐怕我们之前的墩接方法行不通,需要整柱更换才行。”
“去学校帮忙修了几张椅子。”程昭进屋换了身衣服,取了安全帽出来,“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哎程工,不是我说,学校那点小活你让小李随便找个人去帮忙就行,这儿几十号人可离不开你,要有点什么大事,我不好作主,还耽误工期。”
程昭“嗯”了声:“走吧。”
到了现场仔细一检查,果然跟工人说的一样,原先评估时木头损坏还没达到这程度,程昭临时指挥工人将周围结构加固抬高,忙到快天黑时才赶回去。
程晗早就放学回家,将程昭留在冰箱里的菜热了,吃过晚饭,这孩子早早就学会了生活自理。
程昭进屋看着在写作业的程晗,说道:“我今天有点忙,下午临时又出了点事,这才回来晚了,饭菜都在冰箱里,你吃了没?”
“吃过了,知道,你帮我们学校修桌椅去了。”程晗点头,他指指桌子上的东西,“手机都忘在家里没带走,我刚用它查了个资料。”
程昭手机的开机密码没瞒着程晗,930715,程晗不知道什么意思,反正不是他跟程昭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