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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乔儿呜呜哭着,却还跟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可能你上辈子是个大善人吧,上天不忍心你此生过那么苦,所以让你遇到我这个人见人爱貌美如花善解人意善良多金才貌双全秀外慧中……呜呜我接不下去了,你再帮我想想我的优点。”

沈清河顶着满脸泪笑出声,继续往下接:“蕙质兰心、风华绝代、美若天仙——”

施乔儿:“好了差不多可以了,你比我敢夸多了。”

沈清河再次忍俊不禁,心头阴霾一扫而空,实在爱娘子,爱到言语无法言说的爱,只好照着她被泪打湿的脸颊亲了口。

施乔儿红着脸吼上一声:“沈清河你当着爹的面干嘛呢!”

沈清河皮痒,又亲一下方道:“亲他的漂亮儿媳妇。”

小夫妻在如丝细雨中抱着对方大哭一通大笑一通,过了这一大会子,两人便恢复成好人似的,只不过比以往更加如胶似漆了。

将箱子供在沈家祠堂的那几日,施虎没少去上香,也将朝廷的意思透露给了施乔儿。

按照皇帝老儿的意愿,是这尸骨不能私葬,得上交朝廷安葬,以国丧的规模来。

施乔儿在厅堂听完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那么身娇肉贵个人,硬是气得一拍桌子道:“爹爹既然没找清河来找了我,不也是觉得此事不可为吗?我和清河都打算好了,守完这几日,便将尸骨与我婆母合葬在一处,这两人一生聚少离多,到了今天这一步,也该有个团聚的时候。再说我公爹让那小和尚来走这一遭,不也是那意思吗?所以此事断然没得商量的,爹爹还是想法子回绝了去,实在太荒谬了。”

施虎叹气:“唉,我就知道此事不能行,但你也不能太怨我老大哥,他都盼着先生回来盼十几年了,即便是一具尸骨,在他眼里也能当成国宝相待,就差把自己的陵寝给让出去了,这能怎么着?而且你是不知如今满朝文武如今待清河成什么样了,原先是想巴结,后来巴结不上就想祸害,现在呢,那是一个敢提他名字的人都没了。”

施乔儿喝了口茶消火,翻了个白眼道:“哦。”

施虎皱眉唏嘘:“哎呀你瞧瞧你这德行,我就纳了闷了,知道清河亲爹是谁时你反应怎么就那么平淡呢?那可是那位先生啊,若是当初没有他,大凉都不一定能有,你就这么个表现?”

施乔儿一抬眼,感到十分莫名其妙:“我应该什么表现?那位先生这位先生的,我和他儿子过日子我又不和他过日子,他再是有个通天的本领呢,在我这他就只是我死了的公爹,该葬哪就葬哪。当然了,把清河从大理寺放出来我的确是感谢那位,但也着实没到把老公公尸骨送出去感谢的地步吧?爹你自己想想,这合适吗?”

施虎被如今伶牙俐齿的闺女堵到一句话说不出,只有点头说对的份儿。

“那我就和他再说说。”施虎颇为为难道,“其实按先生的功绩,莫说国葬了,建庙供奉都是应该的。”

见女儿又是一蹙眉,施虎立马改口:“不说了不说了,我这就进宫,努力让我老大哥死了这条心。”

施乔儿立即喜笑颜开,起身径直把老爹送到大门口,还恭恭敬敬一福身:“恭送爹爹。”

给老头憋屈得有苦说不出。

等把老国公送走了,四喜方有些憧憬道:“且不论姑娘姑爷愿不愿意,能让陛下如此挂念多年,还要给用上国葬规格的礼节,这得多大的殊荣?咱们祠堂那位也确实是位神仙般的人物了。”

施乔儿笑了一声,转身时瞧傻子似的瞧了四喜一眼:“憨了吧唧的,什么神仙不神仙,我老公公最聪明的地方就是不见他们不回来做官,否则还国葬呢,乱葬岗都不一定有得睡。”

四喜一听立马诧异,追上施乔儿直问:“这是为什么啊姑娘?”

第62章 合葬

“不跟你说这些了。”施乔儿快步往房中走着, 顺口问,“我先前让你找的那个小和尚找到了吗?他年纪那么小,说走就走了, 路上遇到危险该怎么办,找回来问清楚是哪个寺的, 好派人把他送过去。”

四喜摇摇头,面带失落:“奴婢这几日差人将整个京城都找遍了, 佛寺也全问了一遍, 都说没有见过, 那小和尚也没留下个名字,人海茫茫里找这么小一个孩子, 简直难如登天。”

施乔儿顿时感到无奈,叹口气道:“那就没法子了, 他们佛家不是爱讲什么缘不缘的么?现在看, 想必是缘分到了。”

施乔儿没怅然多久, 跑去书房看她相公去了。

沈清河近来郁闷得紧,因先前大理寺是在学堂抓的他, 学生回到家将此事一告诉父母,又因为当时外面的一些风言风语,各家各户已经不敢让孩子继续到他那上学了,他原本想挨个登门说明此事, 但连去三家都是门户紧闭, 显然已经视他为洪水猛兽。

百姓们才不会管他爹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总之这人一旦跟官司牵扯上关系,那再是个神仙也不能来往了。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施乔儿入内, 看到案上顿笔发呆的相公, 关门时笑道:“发呆发成这样子,卷牍都写不下去了,相公可是在想哪家小娘子?”

沈清河收回神,无奈笑道:“想镇国公府上的施三娘子,想到夜不能寐茶饭不思,眼见便要病入膏肓了。”

施乔儿:“呸呸呸!读那么多书说话还不知道避讳,好在是大白天,若是晚上,我说什么都要给你掌嘴三下。”

沈清河朝她伸出手,施乔儿走近握住,被一把拉到他腿上坐着。

“不必等晚上。”沈清河吻了下她掌心,“三娘若想,尽管招呼上来,不过你会舍得么?”

施乔儿一扬眉梢乐了:“我怎么不舍得?”但等手伸过去,一对上沈清河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她就无论如何演不下去了,三个巴掌换成三个吻,把一身书墨香个人亲了满唇胭脂,连带清隽的眉目都沾了些情动之后的绮丽。

今年事情格外多,沈清河总觉得好像隔上许久才能碰上她一回,怪不得感到日子难捱。

丧事没完,二人心中总归紧巴着,隔靴搔痒聊以解馋罢了。

“今日岳丈大人在,午膳该隆重些,晌午想吃什么?”沈清河埋入馨香之中,用力吸着仿佛能救他命一般的清甜香气。

施乔儿抿紧了唇才没将“吃你”两个字脱口而出,指尖绕着沈清河发丝喘笑道:“还想着你老丈人呢,你老丈人早走了,等不及去开解宫里那位了,今日只有咱们俩在,随便吃些就行了。哎你别搂我这么紧,怪闷人的。”

沈清河喜欢两只手搂住她,手臂缠着腰肢,心跳对着心跳,密不透风的亲密。

“随便吃些……”沈清河品味着这四个字,唇瓣在她颈上种下点点红梅,嗓音温和轻柔,“想吃三娘。”

施乔儿哭笑不得,却一本正经道:“忍着,等忙完这阵子。”

沈清河见明示没用,干脆来起软的,声音一低扮起委屈:“学生们的父母都觉得我是个凶险之人,一个也不愿将孩子送去读书了,学堂要空了。”

“所以呢?”

“我需要安慰。”

“中午给你加个鸡腿。”

沈清河要闹了。

一连又过五日,到了宜动土安葬的日子。

沈家夫妇动作极小,锣鼓没敲棺材没打,抱着那口黑漆箱子到了城南山岭,到了以后亲自动土,将箱子中的尸骨,与碑上的沈氏华宵合棺而葬。

生难同衾,唯死同穴。

朱昭一身微服而来,身后跟着他的众多兄弟,启箱时他拱手一揖到底,口中高呼:“先生千古!”

众皇子齐声:“先生千古!”

“先生千古!”

声音一时响彻云霄。

施乔儿有想过自己与朱启正式重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但左想右想,硬是没料到他会有日来给自己的夫家人送葬。

接近两年未见,他似乎变化挺厉害,人比以往更高了,但也更瘦,站在他的一众兄弟中,英气到扎眼,也阴沉到扎眼。

在与她的视线相撞时,未躲未避,静静凝视,眸中宛若一潭死水。

只这一眼,施乔儿就知晓他彻底放下了。

可不知怎么,她有些心酸难过,不是为过往与他的那些纠葛终于掩埋于尘埃而难过,而是她感觉,这个曾经差点就与她成为夫妻的九表哥,在这两年间里,他眼中的朝气热情,连同对她的感情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以及令她看不透的算计。

在这个可以说与她是青梅竹马的青年身上,找不到一点让她感到熟悉的东西了。

沈清河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场面发生,不过令他更没想到的,是他娘子的反应。

相比过往施乔儿提到朱启便浑身打哆嗦崩溃大哭,现在的她,即便与对方相隔不过三丈,依然镇定自若,多余一丝异样都没有,放出去的眼神仅仅像对待一个不甚往来的陌生亲戚。

下了山,回去马车上。

沈清河握着施乔儿的手,品着她的脸色道:“今日之事是我疏忽,我应该提前过问的,对不住娘子。”

施乔儿却是口吻平常:“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皇子微服送葬已经是宫里那位妥协到最后的结果了,我九表哥本来就是他儿子,来不来的都不稀奇,来了也正好说明人家已经不拿过往那些当回事了,我应该高兴才对。我此刻之所以心里不是滋味,是觉得他似乎变得太厉害了些,而且不是往好了变。”

说到这,施乔儿抬眸看着沈清河,双眉微蹙,眼中带着愁思:“相公你能懂我么?即便让我重头再来一回,我还是不愿意嫁给他,但是这也不代表我就想让他过不好,其实恰好相反,我挺想让他过舒心的,而且当初确实是我对不住他在先,我现在虽不怕他了,但心中还是有愧疚在,我不想看着他把自己沦落到不好的境地里。”

沈清河伸臂将她拥入怀中,舒了口气道:“我懂,我当然能懂,我家娘子心好,不想看任何人过不舒服。九皇子今日脸色我也看到了,看面相,应当是压抑已久所致,他本性直率,本不该至此,能到今天这步,陛下对他的教导方式难辞其咎。想来也是,好东西都给他看过了,野心也养起来了,最后再让他安分守己不可逾越本分,这是很难的,莫说如今他还很年轻,心高气傲,怎会甘心沦给他人陪衬。”

施乔儿听到沈清河所说,自然而然又想到了抛绣球前夕的那个噩梦,再三决定后终是心一沉道:“相公,我今日跟你说实话,有关我两年前为什么上了绣楼,却把绣球抛向别处,其实根本不是因为我突然变了想法,也不是因为风大。”

沈清河霎时来了精神,正起声音:“好,为夫听着。”

施乔儿仰面附在他的耳上,将梦中所见所闻仔细说了一遍。

两年多过去了,梦中画面仍是历历在目,大雪飘下的冷和人头落地的疼,使得她说到一半全身止不住打颤。

沈清河抱紧了她,心疼道:“好了三娘,没事的,你相公是我不是他,梦中所见永远不会成真,不要怕,你会和我白头偕老,你这辈子还很长。”

“我知道。”施乔儿揽着沈清河脖子,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稳健的心跳道:“我没有为我自己担惊受怕过,因为我懂你,你就算身处烂泥中呢,也会把我举高。但是相公,那个梦太真了,不仅梦里真,梦外也真,以老九的性子,他要么在这种压抑中活活憋死,要么有朝一日突然爆发,再联系梦里那些……我真的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就好像我知道前面有一个悬崖在等着他,我既不能直白告诉他,也不忍心看着他这样等死,相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清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抚着,略思索后道:“三娘莫慌,原先是我不知情,现在我知道了,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尽力让九皇子避开在你梦中的结局。”

施乔儿诧异抬眼,眼眶红红的:“相公不觉得我在说胡话吗?那毕竟只是个梦。”

沈清河噙着笑意给她擦了擦眼睛,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些正统古籍中尚有亡人托梦之说,三娘亲身经历有感而发,岂能当胡话相待呢?”

他有些感慨似的,俯首亲了下她的眉眼:“我现在只是很庆幸,庆幸你将那个梦当作大事来看,否则啊,谁赔我这般温柔貌美的娘子?如若那般,我沈清河真是有苦无处诉了,想来得好好感谢那个梦。”

灵感一下子又来了,以后如果有了孩子,叫梦生也不错。

施乔儿当然不知沈清河此时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鬼东西,她还沉浸在相公如此体贴温柔善解人意的感动中,感动到在他怀中哭得一塌糊涂,嘤嘤细声道:“相公,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你怎么就那么好呢?我决定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绝对不跟你抬杠不跟你唱反调。”

“那……今晚可以那个吗?”

“不行!”

作者有话说:

乔儿:(骂骂咧咧)

沈老六:终究是错付了

二更依旧十二点前~大概七千字

第63章 在家

深秋一到, 天气越发清凉。

送入沈家的拜匣越来越多,施乔儿开始时还看看,发现上面不是这个皇子就是那个皇子, 干脆也不在家待了,带着沈相公跑他老丈人家中躲清净去了。

朱传嗣一听说沈清河不能再去学堂教书, 乐呵呵把自己俩孩子也送国公府了,如意算盘打得极妙, 他妹夫不比国子监那些老学究强多了?有这层关系, 还不用掏银子说好话, 孩子不送白不送,能蹭一点是一点。

于是乎, 沈清河从在城外教书,变成在城内教书, 到哪都逃不了教书。

施虎倒是喜闻乐见, 把中间院落一间靠园子的空房收拾了出来, 又修缮一番,出了门便是假山流水, 早起清晨鸟语花香,连去书屋路上的小路都又多移了些花草,更添曲径通幽的乐趣。

太有读书人气质了,老头如此想着, 十分有干劲, 好像日子又添了些奇怪的奔头。

施乔儿那边本以为回了家可以和相公缩在小院子中你侬我侬这样那样了,结果沈清河还是一大早就得起,她还是一大早枕头旁就空了, 似乎和过往也没什么变化。

而且更过分的, 是因为她相公就在国公府, 横竖也跑不了哪去,那两个小崽子!大晚上都还抱着功课去找沈清河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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