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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嘉南也是,欢欢喜喜拉着阿芙吃点心去了。
又过了两日,迟钝的匡正总算发生了他俩的不对劲儿。
以为他们是闷闷不乐,读书累着了,索性又大手一挥,给他们放了一日的假,带他们一道去江淮县玩。
正好是立秋的日子,便美其名曰“秋游”。
一到江淮县,戚嘉南就拉着郑松神秘兮兮不知跑哪儿去了。
匡正也走了,说是有友人过来做东,请他吃酒。
阿芙感叹了一下先生的友人真多之后,就跟着宋辛去逛街了。
今儿来的人多,熊薇就没跟着来,所以就她一个人伺候少爷,心里还有些慌慌的。
阿芙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渐渐思绪就被巷子口的冰糖葫芦给吸引了。
真大真红真圆呀,亮晶晶的,看起来真好吃。
阿芙虽然牙齿掉了,但对甜食还是没什么抵抗力。
正瞧着发呆,眼前忽然多出一只削瘦冷白的手,捏着一串铜板。
阿芙愣了愣,偏过脑袋,宋辛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糖葫芦摊儿。
阿芙会意,接过铜板笑弯了眸子,然后就蹭蹭蹭跑过去买糖葫芦儿了。
少爷还给她铜板买糖葫芦哩!
少爷没生她的气!
阿芙发现,少爷没生气和能吃糖葫芦这两件事都一样让她高兴极了。
“要两串糖福禄!”阿芙一高兴,就忘了自个儿缺牙齿的事儿了。
开口说话,又漏了风。
那卖糖葫芦的老板倒像是接待惯了缺牙齿的小孩,听懂阿芙的话一点儿障碍都没有,笑着接过铜板,就给她递了两串糖葫芦。
阿芙想:好险。
还没等她庆幸完,不远处的巷子里就有响起一个小男孩唱着童谣的声音。
“缺牙齿,耙猪屎!耙一箩,送外婆!”
阿芙:......她没听见,她没听见。
谁知那小男孩唱得起劲儿,还蹦跶了起来。
又不知从哪冒出个小男孩儿,两人手挽手,一起脚踢脚,转着圈儿继续嘲笑她。
“缺牙齿,耙猪屎!耙一箩,送外婆!”
唱罢,两人还要击掌。
蹦跶得自个儿的鞋底都开了也全然不在意,还在不远处朝她做鬼脸。
阿芙站在原地,小手紧紧攥着那两串糖葫芦。
正要假装没听到,回去找少爷。
却不知少爷何时到了她身后,冲那两个小孩道:“你们再说一遍试试?”
这是阿芙自那日听到一声“嘎”后,头一回听到少爷说话。
“......”她终于明白这几日少爷为什么都不肯开口了。
少爷的声音变了。
原本还挺好听的声音成了公鸭似的,嘎嘎乱叫。
不过阿芙这会儿无暇再想太多形容词,因为对面那两个小孩又开始唱跳了。
“公鸭嗓,嘎嘎嘎......”
阿芙小脸难得的沉着,她将糖葫芦塞到宋辛手里,澄澈双瞳里像是有一簇小火苗在烧。
“少爷,等瓦一下。”
说话漏风,她也无暇顾及了。
转头就朝那撒了欢儿举着两串糖葫芦在转圈的两个小孩跑去。
那俩小孩也才四五岁的样子,比阿芙矮一个头。
阿芙仗着身高优势,将他们俩手上的糖葫芦抢走了。
糖葫芦被抢走了?
那还了得!
这俩小孩立刻哇哇乱叫。
阿芙的神情异常认真严肃,小脸酡红,单手叉腰。
另一只手将两只糖葫芦举得高高的,然后狠狠掷到地上。
“这是对你们的惩罚!”
气势不过一刹那,摔完糖葫芦,阿芙就心虚地转身跑了。
留下那俩小孩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开始哭爹喊娘告奶奶。
阿芙跑到宋辛身边,又听到后头的哭声,怕真有大人过来找她们麻烦,忙拉着宋辛往马车里走。
直到上了马车,才发现宋辛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刚刚走得太急了。
“少爷,对不取。”阿芙揪心地看着宋辛,怕他一口气缓不过来。
说话又漏风了。
宋辛缓了好久,苍白的唇渐渐有了血色,才道:“没事。”
又像是公鸭在叫。
“......”两人谁也没笑话谁,又沉默了一会儿。
阿芙知道刚才她做的一切少爷都看到了,耷拉着脑袋,小小声开口打破沉默,“少爷,阿芙方才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这是阿芙第一回 冲别人生气发火,心里头颇有些忐忑,不知道自个儿会不会太凶太过分了。
“这算什么过分?”宋辛挑了挑眉梢,轻嗤一声。
只是因为公鸭似的嗓音,让他没有了之前那股轻慢的气质,反而多了几分......
阿芙弯起唇角,半眯起眸子像惬意的小猫。
宋辛戳了戳她笑出来的小梨涡,又冷哼道:“不过和他们置气,不至于。”
“......”阿芙默了半晌,才道:“如果他们只似笑话阿芙,那阿芙不会欺护他们的。”
顶多自个儿心里难受一下就罢了。
阿芙扁了扁小嘴,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也完全不在意自个儿说话漏气了,只是满心控诉着那俩小孩,“......但素他们不该笑话少爷!”
阿芙的眼睛亮得惊人,里头的认真,仿佛让宋辛的心头有所触动。
这么久了,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真心地为他这样鸣过不平。
即便只是一件小事,也让他感觉到,她像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在乎他的人。
他死的时候。
可能她也是最伤心的那一个吧。
宋辛垂下眼,狭长的眸子勾勒出几分薄凉,心不在焉地摩挲了一下指尖。
阿芙直直地望着他,“少爷,你当四为什么要过来?”
如果他不来开口说话,也就不会被笑话了。
宋辛回过神,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阿芙毛绒绒的脑袋,浑不在意地道:“总不能撇下一个人被他们笑话。”
阿芙杏儿眼瞪圆,映着宋辛削瘦的脸庞。
她忽然觉得,公鸭子的声音,也很好听哩!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又相视着一起笑起来。
望着对方的眼睛里在笑什么,只有彼此才知道。
笑完,阿芙拉着宋辛的衣角,叹气道:“少爷,以后咱们还是嗦话吧!不然好难受哩!”
“好。”宋辛眼底笑意未消,戳着她的小梨涡答道。
行,就这样吧。
一个缺牙齿,一个公鸭嗓。
以后一起聊天,谁也别笑话谁,挺好。
至于那两个熊孩子,阿芙不知道的是。
后来他们一出门买糖葫芦就会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冲出去把他们的糖葫芦扔在地上。
告诉爹娘,爹娘也打不过。
告诉县衙,县衙说这么小的事管不着,你们不买糖葫芦不就成了?
从此,成了他们的童年噩梦。
馋糖葫芦馋到口水直流猛虎落泪,就是吃不着。
只因为他们小时候不懂事,笑话了不该笑话的人。
......
从江淮县回来后,宋辛和阿芙都开始说话了,匡正对自个儿“有事就放假”的教育方法很是自得。
一切都恢复如常。
只是两人说话一个漏风,一个公鸭嗓,倒是颇相衬。
不过庄子里倒是没人笑话他们。
既不敢笑话少爷,也舍不得笑话阿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