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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硕没什么反应,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腮帮动了两下,将鱼肉吞入喉咙。
片刻后,陈硕抬眸沉默不语盯住孟黎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嗓音低沉问:“让他长点教训,吃吃苦有错?”
孟黎摇头,嗓音格外娇俏、柔软,跟上好的丝绸似的,手感顺滑、柔和,又透着股高级质感:“没有啊,我这不是夸你呢嘛。”
陈硕抬眸瞧了两眼面前表里不一的女人,吃完最后一口饭,没什么情绪地站起身收拾碗筷。
孟黎看他一言不发,撇撇嘴,满脸无趣。
厨房里,水流哗啦啦冲着,陈硕站在洗碗池前洗手,孟黎靠在灶台盯着陈硕不放。
桌上两瓶啤酒已经空了,孟黎又去冰箱里拿了瓶新的,瓶盖一开,她握着酒瓶小口小口喝着。
乌苏酒酒性烈,灌进喉咙格外辛辣、刺激,像春日烈火熊熊燃烧,又带着一股子生机。
喝酒时,孟黎的目光一直锁在眼前的男人身上,看他半躬着腰,手臂肌肉随着洗碗的动作时不时鼓动一下。
侧脸线条流畅,下颚线紧绷,嘴里咬着半明半灭的烟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浑身充斥着一股子慵懒味、痞气。
孟黎望着人,意识到一个事——
她爱烈酒、爱辣烟,更爱眼前这个比烟酒更撩人、性感的男人。
第46章
碗洗完, 陈硕催促孟黎赶紧去睡。
孟黎不肯,人窝在大厅沙发,怀里搂着抱枕, 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手机。
陈硕坐在前台,不停按键盘,搜查刘奇的资料。
换了好几个搜索引擎都没找到他一点踪迹,陈硕脸色越来越黑,到最后绷着脸, 咬着后槽牙,盯着墙上的时钟不动。
盯了足足三分钟没移开眼,孟黎虽然在玩手机, 但是注意力一直放在陈硕身上, 见他神情晦涩、脸色阴沉, 摆明心情不爽。
孟黎看了两眼,搁下手机, 起身走到前台,扣指敲敲桌面,出声呼唤:“陈硕。”
陈硕收回眼,视线轻且淡地落在孟黎脸上, 眼神里的阴沉消散得一干二净,他动了动脸部肌肉, 扯动嘴唇:“嗯?”
孟黎趴在前台, 脸靠向陈硕, “你怎么了?”
陈硕捡起桌上的烟盒,咬了根在嘴里, 点燃烟, 人瘫坐在椅子里, 边抽边淡然否认:“没事。”
“我还以为——”
孟黎话未说完,陈硕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陈硕瞧见来电人是谁,立马站起身,神色紧张地推开椅子走出大厅。
走到院子,陈硕摁下接听,率先出声:“周叔?”
电话那端,周华荣端着枪,坐在一棵大树下,盯着瘫死在地上,四肢被利刃割开,头顶留出两个空荡荡的、骇人的血窟窿,尸体腹部还用血写着“死”字的麋鹿,眼眶红得快要滴血,他攥紧手里的枪,从牙齿缝里憋出几个字:“又有两头鹿被剥了角。”
“血还是新鲜的,那人肯定没走远,你赶紧追。应该是左撇子,用刀的手法看起来挺怪,跟正常人不大一样。”
“还有,据点也被破坏了。我现在回去收拾东西重新找据点,你去查一下最近的游客有谁是左撇子。”
陈硕脑子里忽然冒出刘奇的脸,他咬紧过滤烟嘴,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冷笑:“是不是早上的事?”
周华荣顿了半秒,沉重问:“见过人?”
陈硕凝视着远处深黑的天,开口:“没猜错的话,应该见过。”
周华荣快要咬碎牙,啐了口口水,咬牙道:“不管是不是,赶紧找人。要找错我负责。”
陈硕嗯了声,喉结滚动:“刚走两小时,我马上去追。”
挂断电话,陈硕给徐茂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看店。
交代完,陈硕随便收拾两样东西,拿上车钥匙准备出发。
孟黎看他急色匆匆走进来,换完衣服就要走,孟黎想都没想追了上去。
嘭的一声,面包车门合上,陈硕扯上安全带,插好钥匙准备出发。
刚要踩油门,副驾驶忽然冒出一个人头。
只见孟黎飞快拉开副驾驶门,一溜烟地坐上去,然后扣住安全带,手握住车门把手,一言不发盯着陈硕,一副“他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的姿态。
陈硕咬咬后槽牙,目光落在孟黎脸上,提醒:“孟黎,下车。”
“不下。”
“我他妈是去追人,不是玩儿。”
“哦,我也去追人。”
见劝不动孟黎,陈硕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动脸部肌肉,沉声道:“别乱来,一切听我指挥,行?”
孟黎眨眨眼,伸出四根手指发誓:“绝对不打扰你任何行动。”
陈硕赶时间,孟黎发完誓,陈硕猛踩油门,横冲直撞往前开。
刘奇往西坪的方向走,陈硕在去往西坪和文县的分叉口赌了把,最终选择往西坪方向走。
西川到西坪路程五个小时,刘奇先走两小时,陈硕必须得在他到西坪前找到人。
一路陈硕开得很快,一破烂面包车开出了宝马的架势,孟黎坐在副驾,即便扣着安全带也时不时被颠动几下,有两次差点颠撞到脑袋。
陈硕全身紧绷,手握着方向盘,手臂肌肉线条鼓动成几条直线,脖子处冒了两条青筋,面部冷硬如石,整个人阴恻恻的,看起来格外吓人。
孟黎全程不敢多说话,她咬着唇瓣,抓着安全带,时不时瞄一眼陈硕。
开到半路,陈硕将手机扔给孟黎,低声叫她:“给刘奇打电话,看他接不接。”
孟黎捡起砸在大腿的手机,解了锁,堵不停翻找联系人,翻到头都没看见刘奇的电话号码,“没他的电话。”
陈硕偏头望了眼低头摆弄手机的孟黎,出声:“你打,我说。”
孟黎哦了声,按下一个“1”,等待陈硕报数字。
陈硕脑子里回顾一圈,准确说出几个数字:“138*****5939。”
按下号码,孟黎在陈硕的注视下缓缓拨出去。
嘟、嘟、嘟——
每响一声,孟黎的心脏就紧一分。
响到最后,传出一道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孟黎开的免提,这道机械女声在空荡的车厢不停回荡。
陈硕猛拍两下方向盘,嘴里忽然咒骂一声。
孟黎摁断电话,看向陈硕的眼神里露出两分了然,她抿了抿嘴唇,干巴巴问一句:“刘奇也是盗猎团伙的成员?”
陈硕沉默不语,他布满青筋的手死死握住方向盘,好半晌才冒出一句话:“我就不该放他走。”
简短七个字,生生道出了陈硕的愤怒、后悔,以及发自肺腑的愧疚。
即便没有亲眼瞧见那场面,周华荣几句话还是勾勒出了森林里发生的残忍、凶残。
生命从来不分高低贵贱,人与动物的命同样重要。
在陈硕看来,他的命远不比它们值钱。
孟黎顿了顿,忍不住开口:“我之前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不过就算你今晚拦住他也不见得能找出什么证据,他这种人肯定不会轻易就范。”
说到这,孟黎给出一个结论:“他很狡猾,能单身匹马来西川,肯定留有后路,或者说有这自信,你抓不到他。”
孟黎的话字字句句插在陈硕胸口,他滑动两下喉结,艰难承认这个事实:“孟黎,知道跟做到是两回事。”
“你说得对,就算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没有证据,依旧惜抓不了他。”
说到这,陈硕阖了阖眼皮,牙齿缝里憋出几个字:“两头,又死了两头鹿。”
孟黎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安慰陈硕,她舔了舔嘴唇,手指贴在膝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裙子布料。
面包车里一片寂静,只剩陈硕的一股怒气四处蹿动。
夜色深沉无边,乡道没什么车,只面包车车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在夜色里如萤火般渺小、忽略不计。
孟黎坐在车里,目光落在旁边面部冷硬的男人身上,觉得他饱经沧桑,身负重任,却从不肯埋怨世道不公。
这样生硬且有味道的男人如何不值得她欣赏。
前方有段路道路维修,所有车辆需要绕道而行五公里。
绕道的那条路是土路,泥巴深陷,地面坑洼不平,天不随愿,走到半路,忽然下起雷阵雨,雨点如冰雹噼里啪啦砸在车顶、车窗。
本就坑洼不平的土路经过雨水的泡腾,满是泥泞,开到一个大水坑,面包车轮胎陷落在水坑怎么也爬不出去。
雨还下个不停,雾气遮挡,昏黄灯光模糊不清,前方像吃人的黑洞,看着格外渗人。
水坑漫过车轮,彻底熄火。
陈硕咒骂一声,打开车门,下车查看情况。
车门刚打开,陈硕便淋透全身,头发丝上的水滴在脸上,整张脸都浸泡在狼狈里。
左后轮陷得最深,陈硕尝试性地推了两下,压根儿没什么动静。
他手撑在车门,绕着车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车屁股。
雨水哗啦啦砸在他身上,旁边的树叶被雨水砸得噼里啪啦响,叶片唰唰抖动,将水滴全弹在地上。
得好几个人推才能推出去,陈硕找了几块石头垫在后轮附近,想要试试看能不能冲出去。
孟黎看陈硕迟迟没进来,她也跟着推开车门,冒着雨走出去看陈硕。
陈硕刚找回一块石头,看孟黎淋在雨里,陈硕大声喊她:“车里待着,外面雨大,别出来。”
孟黎不听,拖鞋踩在滑腻的泥土里,扯着湿透的、贴在大腿的裙摆艰难走向陈硕。
陈硕看着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嘴里咒骂:“孟黎,你疯了。”
孟黎不理会陈硕的黑脸,放下裙摆,脱掉鞋子赤脚踩在水坑里,跟他一起找石块:“还需要多少石头?我帮你一起找。”
陈硕低头扫视几眼孟黎白皙,细嫩的脚指头,咬牙拒绝:“不用你找,赶紧回车里坐着。”
孟黎定定看他一眼,转头扎入黑暗中,去马路附近搬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