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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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羽敛了敛表情:“她当时似乎确实是想削我脑袋来着。”要不是她闪得快,说不得真的脑袋搬家了。
棠羽的洞府里头通道甚多, 跟个迷宫似的,若非有她在前头带路,定会在里面迷路。
她带着丹舒左拐右拐, 总算是又到了一处石门前,她挥了挥手,石门大开。
丹舒一走进里头便看见了整齐悬挂在上空的衣裙, 密密麻麻的一片。下面的摆置有点儿像普通姑娘的闺房,梳妆台,拔步床,雕花大红的木柜子,与这石府洞门格格不入。
丹舒按着棠羽的指示躺在了正中央的躺椅上,椅上的凉意穿过衣袍直透入血肉里。
她闭着眼,嘲讽道:“我还以为你这儿会挂着一片片人皮呢。”
“挂着?”棠羽在梳妆台边的矮柜上捣弄着药草,一边动作一边回道:“挂着叫它风干?别开玩笑了,那东西要新鲜的才好,越新鲜才越能和我的肌肤完美贴合。”
丹舒冷笑,不欲再和她谈这种话题,她闭目养神,思绪放空。
她不说话了,棠羽却有些闲不住,她又往捣药筒里加了几株刚从玉盒里取出来的灵草,用着药杵缓慢捣碎:“丹舒,你也是从那上头下来的,我问问你,那个摇宓是不是也下来了?”
棠羽心中一直惦记着这事,北钰公主的话还在耳边不断回荡,便想着在丹舒这儿打听点儿消息:“你见过她没有?”
“摇宓……”丹舒的眼皮子动了动,微微掀开一条缝又瞌上了,她平声道:“见过。”
棠羽捣药的动作一僵,侧头看着她:“在哪儿?”
丹舒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在她该在的地方呗。”
这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叫棠羽既是恼怒又是急躁:“捉妖师?你是不是早知道京都突然出现的那个捉妖师就是摇宓?你知道怎么不提醒我!”
“你是谁?”丹舒轻笑:“我凭什么提醒你?我与北钰,与你,可没什么交情。”
“你!”棠羽气结,她愤恨地用力砸着药杵,对着她冷哼一声。
不过一个堕仙,有什么好傲的?真当自己还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仙神追捧的碧洲仙子?这样的一张烂脸,随便在六界抽出个无名氏也比她来的漂亮!
气归气,事儿还是得做。
棠羽制好药膏,又小心地取了北钰交给她的那株夺颜草,草上覆着一层霜花,晶莹剔透煞是好看。她轻轻抖了几下,将那上头的霜花晃落在了瓷盆中的海棠花露里。
她用着毛巾在里头打湿给丹舒净了面,又将初始制好的灵药膏均匀地敷在了她的脸上。
干完这些她的事儿算告一段落,任由药膏发挥作用,自己则是收拾东西准备着一会儿跑路。
她一边捡弄着衣物,一边道:“你这伤口是用千冥剑划出来的,那玩意儿可是魔族血煞之王的贴身佩剑,里头含着魔族血池里的血怨之气,一般的东西哪能驱散得了。”魔族的血煞之王比起魔尊来也不遑多让,他们魔界的东西可比他们妖界的东西要歪邪的多。
她唏嘘了一阵:“说起来,你到底怎么得罪南瑗那个女人了?居然叫她特意去找了自己的旧情人借了千冥剑划破你的脸,还把你一身弄的支离破碎的。啧啧啧,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她是不是该庆幸北钰公主一直都还没和那女人正面对上,不然……哎哟!棠羽打了寒颤,她可是最在意容貌的,这当真是比叫她死了还难受!
“我怎么得罪的她?”丹舒冷笑:“你不知道?”
棠羽摇了摇头:“我若是知道就不问你了,我没事儿关注你们的恩怨情仇做什么?有那功夫还不如敷一张新鲜的人皮呢,还能叫我美美的。”
丹舒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可不就是些恩怨情仇么。你们呢?你们和她又有什么仇什么怨?”
说到仇怨,棠羽还真不知道:“我哪里晓得。只不过是按照公主的吩咐行事罢了,公主和她的仇怨似乎挺深的,当年王后好像就是因为那个女人才死的,估摸着公主是想报杀母之仇?”
棠羽的话语中隐隐带着几分不确定,她猜测公主和那女人之间的仇怨挺大的,应该是不止杀母之仇这一项。
公主这些年的脾气越来越差,说不定也和那个女人有关。
“那女人就是个祸害……”棠羽慨叹了两声。
可不是个祸害吗?
‘丰功伟绩’数不胜数,便是像她这种丝毫不关心外事的都听说了不少。
要说摇宓扶落是因为‘六界双神大姐大’的名头叫她记住的,那南瑗则是因为一茬接着一茬的风流事被她晓得。
那个女人啊……也是个‘人物’了。
棠羽收好包袱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她将东西收在了储物袋里头,又用着瓷盆里的水帮着丹舒将脸洗净。
她一把将丹舒从躺椅上拉了起来,丹舒睁开眼,空洞的眼眶瞧着着实渗人:“这样就好了?”
“当然没有。”棠羽把剩余的药膏塞到她怀中:“你拿回去自个儿涂抹,半个时辰一换,一直到临近子时。”
她又将瓷盆里的水灌进了一个水壶里:“每次都用这个洗,洗完之后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静待些许时刻,你的容貌自然会恢复如初。”
“你把东西都给了我,你打算做什么?”丹舒将东西收下,问道。
棠羽左顾右盼:“我打算回妖界躲一段时间去。”
丹舒瞬间明了,带上黑色兜帽,又罩好面纱:“妖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她举步往外走,意味深长:“棠羽,世道轮回因果有序,总归是要还的。”她要还,南瑗欠下的债也要还。
“你什么意思?”棠羽被她那阴阳怪气的话气的七窍生烟:“你这是在咒我?该死的!”
丹舒早已经走远,隐隐听见她的声音也只是微微动了动唇角。石壁两侧宝石泛光,她顺着来时的路,准确无误地离开了这处洞府。
外头的天已经暗沉,大风非但没有减缓,似有加剧的趋势。她立在寒潭边上,看着那幽深碧水:“以后怕是见不着你了。”
海棠花妖,该到地狱里去赎罪了。
…………
棠羽因为丹舒的话兀自发了一大通的火,待到气顺了些才对着梳妆镜将长巾绑在了头上,挡住那糟心的造型。
她对着妆镜整理了一番仪容,轻抚着脸颊,喃喃自语道:“这张脸只能再支撑十天,等回了妖界,想要面皮可就不怎么容易了。”
妖界里都是修炼的妖精,谁怕谁?
“真是麻烦!”棠羽一巴掌拍在梳妆台上,将上头的瓶瓶罐罐扫落在地。
心情稍微舒畅了些,她便也不想在此处多逗留,关好石门后便外走。
“要不……我先去弄一张新鲜的面皮来,再回妖界去?”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自言自语,却在快要到洞府门口的时候突然顿住脚步。
站在洞门口的人,一身浅色衣裙,手执长剑面带笑意。
她见着她,笑意越发深了些,动了动手腕儿,迎面缓步而来。
“摇、摇……摇宓!”
自从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后,棠羽根本抑制不住内心里的害怕。摇宓扶落的名声太可怕,哪怕不久前她刚和面前的人交过手,知晓她并没有当初摇宓的实力。
可还是忍不住把眼前的人代入到鼎盛时期的摇宓的身份里头去。
传言,摇宓的一剑,扶落的一鞭,足以掀翻半个九重天。
她们两个是真正的天道女,都说天道无情,但它似乎只是把所有的私心眷顾倾注在了她们身上。
盛清清握着剑在石壁上划了几下,那哧哧哧的声音叫棠羽连退了好几步。
“我刚才听到……你说你要再去弄一张面皮来。”她空着的手勾了勾腰间的荷包,姿态闲散。
棠羽当然不会承认,她猛地摆头摆手:“没有!没有!你听错了。我、我是说我准备去、去吃个饭……”
她说到最后干笑了两声,极力掩饰慌张尴尬。
“吃饭?”盛清清皱着眉,似乎有些苦恼:“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摇宓!你、你放了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棠羽紧靠在石壁上,凹凸不平的石面硌的她的脊背生疼。
“摇宓?你是在叫我?”盛清清歪了歪脑袋:“啊……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本仙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盛清清。盛大辉煌的盛,清雅脱俗清秀绝伦,清丽无双的那个清。”
她微抬下巴一脸得意:“怎么样,本仙女的名字是不是很棒?”
棠羽僵着一张脸,一心想着如何逃脱,压根儿就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尬笑着连连应是。
这态度真是敷衍的可怕。
盛清清挑眉:“你是在想怎么跑?”
棠羽眼神飘忽不定,盛清清收回了剑侧了侧身将通道露了出来,哼了一声道:“走吧。”
棠羽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的那双含着几分不明笑意的眸子半晌,又看了看前头不远处的府门:“你说真的?真放我走?”
盛清清不应声儿,拄着剑在身前,侧靠着石壁,勾着唇浅笑。
棠羽踌躇了一会儿,确信她不会突然动手之后,才小步小步地背靠石壁横着走过了盛清清身边。待到彻底离了她在地方之后,身子一转化作一道红色的光束极速朝着那闭着的府门飞去。
盛清清平静地看着地面,手心撑在剑端,手指轻点剑柄,突地双唇微动:“砰……”
她话音刚落,身边便有疾风掠过,果真有一声巨响,“砰”落在了离她脚边不远处。
棠羽倒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她周身衣裙毁了大半,黑焦色掩盖了初始的妃色,破破烂烂地搭在她同样黑不溜秋的身上。
她万分厌恶的那半坨发髻上冒着烟气,一股头发烧焦的味道直入鼻息。盛清清掩了掩唇鼻,回身看了一眼洞府门口那密布的电流,这才打量起她那缩成一团不断痉挛的模样来。
她手抬起,剑尖抵在棠羽的胸口处,笑意盈盈:“跑?真叫你跑了,我可又得费力气去找了。”
“好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的顶头上司北钰公主在哪儿?”
棠羽全身都快被雷电给击碎了,她不停哀嚎,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盛清清咦了一声:“不说?”
棠羽又缩了缩,连着痛叫不断。盛清清冷哼一声:“不说算了,那就……先送你走好了。”
不说就不说呗,难不成还要她求她?好笑。
她想要知道的事情总会知道的,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在棠羽万分惊恐的目光,盛清清拿着剑划破她的脸皮,将那张披在外头的面皮挑开,扯动时发出的滋啦滋啦声叫她忍不住撇了撇嘴。
费了好一会儿,外头的那层美人皮剥落,终于露出了棠羽的本来面貌。
“你的这张脸也不丑,为什么尽想着要别人的皮呢?”盛清清长吁短叹,剑尖又抵放在两人她的心口处。
长剑一寸一寸,极其缓慢地刺入血肉。
这样缓慢的动作叫棠羽痛不欲生,盛清清看着她狰狞的面孔,幽幽道:“疼?你剥人皮的时候,那些可怜的姑娘们可比这更疼呢。你应该庆幸我不喜欢剥皮这种恶心血腥的事儿,否则……今日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你这一身皮给活刮了。”
她手用力地往下一按,剑入血肉的声音瞬间便大了起来,她动着手转了转还插在她身体里的摇天剑,只听见棠羽一声尖利的悲叫。
盛清清看着她挣扎不过须臾便没了气息。
棠羽身死,她的肉身化作了一朵带露海棠遗落在了地面上,盛清清将那颜色明丽的花朵从地上捡了起来,轻笑着握在手中用力一捏。
碎屑遍地。
第七十七章
北钰公主坐在暗室里, 烛火摇曳映照着她那有些瘦削的身影。她斜靠在木椅子上, 把缝补好的玩偶拿在烛火光旁细看, 目光久不移动似乎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