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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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冯宜公主相反,李陵姮发现魏暄对自己的态度就平淡多了。她接过魏暄送的见面礼,然后开始将自己准备的礼物一一送给魏昭的弟妹们。
重新回到魏昭身边的李陵姮,看了眼站在冯王妃身边的魏六郎和魏昭其他兄弟,心里对魏昭在大丞相府的处境更加清楚了。也不怪魏昭不受大丞相和冯王妃的宠爱。魏峥有十五子,而其中九子都是冯王妃亲生。不管是坐在魏峥下手的嫡长子魏暄,还是站在冯皇后身边的魏六郎,都英俊过人,仪表瑰杰。在这么多儿子中,魏昭长相算是最其貌不扬的。
认完亲,魏昭带着李陵姮回到院子,把俞期留下来帮她熟悉院里的人事后,便外出办公了。
李陵姮没有嫁进来之前,院子是俞期再管。李陵姮虽然收了执掌中馈的权利,但外院的事务她还是交给了俞期。内院的事,她则让自己的人接了手。尤其是厨房,她昨夜都没敢动外屋的饭菜。
在接见苑里所有仆从时,李陵姮惊讶地发现,魏昭居然没有贴身伺候的婢女。
“郎君不喜人贴身伺候,不管是婢女还是下仆。”俞期解释到。
李陵姮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早魏昭让人进来伺候时,她没有看到伺候魏昭的婢女。她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她嫁进来了的缘故,还让自己的陪嫁婢女去伺候他穿衣洗漱。
中午的时候,魏昭回来陪李陵姮吃了饭后,便没有再出去,而是坐在院子里拿着一块木头打磨着。
魏昭喜爱木雕,李陵姮是听说过的。她想了想,让人替魏昭准备好茶点和遮阳器具后,就没有再去打搅他,而是自己坐在屋里下棋。
“五枝,我们是不是该去劝劝女郎,这种时候怎么能自己在屋里下棋呢?不该去找郎君聊聊天吗?”九真躲在门边,望望院子里的魏昭,又望望内屋的李陵姮,发愁道。
“别乱插手。”五枝告诫了九真一句,自己却在思索了片刻后,朝着李陵姮走去。身后,九真见状,偷偷笑了起来。
五枝劝李陵姮外出去花园逛逛,顺便若是能让魏昭陪她一起去,就更好了。李陵姮无奈,只能搁下棋子去见魏昭。
果然,魏昭并未答应和她一起去逛花园的邀请,而是派了一名仆从带李陵姮过去。
大丞相府的花园修得美轮美奂,李陵姮一边看着花园里的风景,一边朝前走去。正在李陵姮专注地看着花园池子中的秋荷时,一道女声忽然在她背后响起。
那道女声只喊了夫人二字,但李陵姮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她转过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华服女子,脸色慢慢淡了起来。“原来是六娘子。”
那个喊住李陵姮的娘子正是早已“病逝”的六娘子李婂。不管是她身上看似简单实则昂贵的衣料,还是头上耳上的首饰,亦或是她身后跟着的恭恭敬敬的婢女,还是她待在大丞相府里气定神闲的态度,都显示着病逝的真相和大丞相府脱不了干系。
李陵姮想到刚刚从邺城回来的世子,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早已听说,这位世子其他样样都好,除了在女色上面有些风流。
李婂朝着李陵姮越走越近,直到站在离李陵姮不过三步远的地方,“阿姊,自从我离开长史府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阿姊了。幸好世子怜惜我,知道我想念阿姊,特意向大丞相建议,让二郎娶了阿姊你。”她脸上带着笑容,仿佛当真是对李陵姮思念至极,但眼里却满是幸灾乐祸和得意。
一直站在李陵姮身后的九真闻言,差点气得屏不住脸上的表情。六娘子太过分了,明明是她将女郎往火坑里推,偏偏还摆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魏二郎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女郎!
李陵姮用余光扫了九真一眼,制止住她想要开口的冲动,沉稳道:“真是多谢六娘子了。”
李婂特地将这番话说出来,为的就是看李陵姮不甘愤怒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现在她摆出一副真心实意感激她的样子,反倒让李婂自己觉得非常生气。李婂脸上显出怒色,但下一刻她又硬生生收敛了怒容。
李婂若是直白发怒,李陵姮不会将她特意放在心上,但她居然能将火气全都压下来,李陵姮顿时觉得她恐怕还在打其他什么坏主意。她想了想,朝着身后的一名婢女使了个眼色。对方悄悄地离开了队伍。
李婂凑近李陵姮身边,压低声音,“阿姊,你知道吗?我特别不喜欢,不,是恨你。嫁给裴景思后,无论我怎么做,他始终对你念念不忘。好在——”李婂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世子特别宠爱我。”
“啊!阿姊,你——”
李婂突然往后仰去,脸上露出不敢置信之色。她身后正是长着秋荷的池塘。
李陵姮早就防着李婂可能会有的动作,但她没想到李婂竟然是想用苦肉计陷害她。她下意识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李婂的手腕。
李婂脸上表情一变。
此刻,只要李陵姮用力一拉,就能将自己和李婂位置互换,不仅能破李婂想要陷害自己的局,同时还能反将她一军。但李陵姮望着池中的残荷和漂浮在水面的碎叶,心里一阵嫌弃。
李陵姮不仅没有把李婂拉上来,反倒更加用力推了她一把。
想陷害她?李陵姮目光居高临下,翘起的嘴角让人看着发冷。她总要坐实了这个罪名才行。
那就尝尝被她推下去的滋味吧!
第18章 18.退让
被人推下去和自己做好准备掉下去是截然不同的,尤其是李陵姮用的力气又大。
李婂先是被池水呛了一下,剧烈的窒息感让她下意识挣扎着想要从水里出来。然而,她穿着的华贵长裙沾了水后,重得像是石块一样。
当她想起,自己下水是为了陷害李陵姮,想要顺势在水里浮一会儿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沉下去的势头了。
“来……来人!救——救命!”
“娘子!”伺候李婂的婢女们反应很快,会水的下水救人,不会水的在岸上接应。
李婂被人从水里救上来后,从头到脚都在滴水,成对的白玉珰只剩下孤零零一只,头发上还粘着枯黄的荷叶。
秋风一吹,裹在披风里的李婂更是浑身发抖。
尽管狼狈不堪,但她还没忘记自己的初衷。
“阿姊,你为何推我!”
李陵姮冷笑,仿佛在看跳梁小丑,“我不过是满足你想要下水的心愿。怎么样,混着残荷淤泥的池水好喝吗?”
她说完,转身欲离开。
李婂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再也保不住原先无辜委屈的模样,大喝一声:“不准走!”
伺候李婂的婢女们立刻朝着李陵姮涌去。世子对婂娘子有多宠爱,她们一清二楚。偏偏婂娘子在她们的看顾下落了水,为戴罪立功,个个都积极听从李婂吩咐。
面对将娘子团团围起来的婢女们,九真挺身而出,挡在女郎面前,“你们想干什么?!”
李陵姮抬手,拦住想要冲出去的仆从,神情沉稳,不慌不忙,“动手之前,想清楚了。我是魏府明媒正娶娶进来的太原公夫人,她不过是个妾室。”
李陵姮目光如炬,扫过面前的婢女,又望向不远处的李婂,“一个妾,竟然想对太原公夫人动手,谁给你的胆子!”
“说得好!”寂静之中,突然响起一道女声。一身鹅黄曳地长裙的冯宜公主在众多仆婢的簇拥下浩浩汤汤走到李婂面前,眼中是极深的厌恶,“我倒是不知道,谁给你一个下贱的妾室胆子,居然想找堂堂大丞相府二少夫人的麻烦!”
冯宜公主态度恶劣,言辞极不客气。她对魏暄情根深种,偏偏魏暄十分宠爱妾室,尤其是这名几个月前新得的姬妾,听说魏暄还想要为她请封。她早就对这个婂娘子怀恨在心,这回抓住机会,恨不得一举将她除掉。
李陵姮根本不用说什么,全有冯宜公主为她出面厉声斥责李婂。她站在一旁,看着李婂低头挨骂,心里微微泛起笑意。果然,对付李婂,还是冯宜公主最有用,不枉她特地让人去引冯宜公主过来。
冯宜公主越训越兴奋,眼看马上就能将李婂禁足扔到城外庄子里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花园里响起。
“够了!这是在干什么。”
她转头一看,顿时哑了嗓子。来人正是魏暄。一见魏暄出现,一直沉默挨骂的李婂忽地两眼含泪,楚楚可怜地扑到魏暄面前。
“世子——”
见刚刚还气势十足的冯宜公主突然变得像是见到猫的老鼠一样,李陵姮心下皱眉,抢在李婂告状之前,先抬高声音朝魏暄说道:“这位婂娘子刚才想要下水观荷,我好心助她一臂之力,反倒被婂娘子倒打一耙,说是我故意推她落水,并吩咐仆从拦住我的去路,似乎想要和我算账。冯宜公主正巧赶到,为我出言辩护了几句而已。”
李婂被李陵姮这番颠倒黑白,胡说八道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她想说不是这样的,但她为在魏暄面前做出委屈可怜的模样,不仅说话声音不高,还说两句就要抽噎一下,哪里盖得过李陵姮的解释。
果然,李婂发现魏暄低头看了眼自己,“是二少夫人说的那样吗?”她连连摇头,刚想解释,又被人抢了先。
终于反应过来,不能让婂娘子告状的冯宜公主大声道:“当然是弟妇说的那样了。不然还能是怎么样!这个小——婂娘子身为妾室,居然还敢朝弟妇不敬,还想要诬陷弟妇,郎君,绝对不能轻饶她!”
冯宜公主虽然气势汹汹,坚持是婂娘子故意诬陷李陵姮,还要求魏暄严惩她。但她心里清楚,魏暄与她关系不好,只怕不会按她所说的行事,更大的可能是,反过来听那个小贱人的。
谁料,这回,魏暄竟然看了眼三人后,召来一旁的仆从仔细询问起来。不知有意无意,他问的恰是李陵姮的人。
自然,李陵姮的人是偏向自家女郎的。
“看来这事已经没有异议了。虽然是弟妇将阿婂推到池子里,但也是因为阿婂想观荷的缘故。而后阿婂试图拦截弟妇,她确实对弟妇不敬。既然这样,阿婂禁足三日,不得踏出院子一步。不知弟妇是否同意?”魏暄直视李陵姮,态度良好地询问道。
李陵姮点头,“世子处理得当。”说实话,魏暄没有完全偏心李婂,还罚了李婂,她已经很惊讶了。
魏暄剑眉一皱,“你既然已经嫁给二郎,那跟二郎一样,喊我阿兄便是。”
李陵姮颔首,朝魏暄喊了声阿兄。
魏暄长眉渐舒。一旁的冯宜公主终于从不敢置信中回过神来,她没想到,这一次魏暄竟然没有偏袒爱妾,而是听了她的建议。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直以来她都相信魏暄总会回头的,现在,她终于等到了。
一心以为魏暄是因为听了自己的劝才这么处理的冯宜公主,高兴地挤到魏暄身旁,朝身后仆妇使了个眼色,意图将碍眼的李婂押回她自己的院子里。
对这个结果震惊的还有李婂。她试图挣脱仆妇的手,重新扑到魏暄身边。魏暄眼神发冷,那几个仆妇立刻战战兢兢松开手。他向李陵姮和冯宜公主告别,陪着李婂回院子去。
耳边传来李婂柔弱令人怜惜的哭声,魏暄心里想着的却是刚刚见到的李陵姮。刚才,一进花园,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傲然独立的李陵姮。
花园中的三人,一人是皇族公主,一人是他一贯喜爱的姬妾,然而在那个人面前,却都失了颜色。
他会出现在花园里,是伺候李婂的婢女见势不对去请他来的。花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其实一清二楚。没想到看上去那么孤高冷傲的一人,居然也会有如此肆意大胆的一面。想到李陵姮故意将李婂推下水,他心里忍不住产生一阵笑意。
第19章 19.蛊惑
虽然魏暄最后还是陪着李婂走了,但冯宜公主心里依旧十分欣喜。这次她能让魏暄听自己的劝处罚李婂,下次说不定就能让魏暄把李婂送到庄子上去了。
冯宜公主压了压心里的喜意,转身热情邀请李陵姮去她的安福殿玩。
李陵姮没有拒绝。
冯宜公主的住处极具本人风格,布置装饰显得热烈张扬。李陵姮坐着和冯宜公主聊了一会儿,主要都是冯宜公主在询问她,她是否认识婂娘子,刚才为何会起冲突。
早在应下邀请时,李陵姮就猜到冯宜公主肯定会问这件事。这件事不可能继续瞒下去,因此李陵姮索性面露苦笑,解释道:“婂娘子原是我庶出妹妹。家中以为她早已亡故,不知道原来竟是成了世子的姬妾。”
冯宜公主身子微微前倾,目光专注,急急追问:“那她刚刚为何要故意陷害你。”在回来的路上,李陵姮就将花园里那件事解释了一番,却没有提到最重要的原因。自从知道魏暄有了十分看重的新宠后,冯宜公主一直想要抓住对方的小辫子,将她彻底除掉。但偏偏李婂十分乖觉,平日里都缩在殿里从不生事,这还是她进大丞相府后第一次找事。
“我俩虽然是姊妹,但她似乎对我心怀恨意。”
冯宜公主醒悟过来,脸上出现厌恶的表情,“区区一个庶女,不过侥幸得了宠,便这般张狂。”她向着李陵姮同仇敌忾道:“弟妇放心,嫂子绝对不会轻饶这个贱婢,一定为你出气!”
冯宜公主性子简单,爱憎分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本来就对李陵姮这个唯一的妯娌有好感,再加上李婂的原因,此刻更是一心一意想要除掉李婂,为自己和李陵姮出气。
李陵姮能看出,冯宜公主说这话是出于真心。她谢过冯宜公主的好意,转而起了其他话题和她聊起来。
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冯宜公主已经将李陵姮当成了闺中密友,只觉一见如故。就在她认真地听李陵姮讲一个美白方子时,屋外进来一名婢女。
“什么事?”冯宜公主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
“世子过来了。”
冯宜公主猛地起身,下意识低呼一声,“什么?”不等她吩咐婢女备好魏暄爱饮的茶,就见神采奕奕的魏暄从外进来。
李陵姮立刻起身,朝着魏暄喊道:“阿兄。”
明明是得知李陵姮在这里特意过来,魏暄偏偏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原来弟妇也在。”
“是我邀请阿姮过来的。”
李陵姮闻言一笑,随后朝着魏暄和冯宜公主道:“我出来也有一会儿了,也该回去了。阿兄阿嫂,我先告辞了。”
婉拒魏暄的挽留,李陵姮带着婢女朝魏昭住的景阳殿走去。
魏暄一直分神注意着李陵姮离开的背影,直到李陵姮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忽然开口对冯宜公主说:“你和弟妇在府中身份相当,现下府中只有你们二人互为妯娌。平日里,若是无事,可多和弟妇来往。”
冯宜公主本就喜欢李陵姮,闻言爽快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