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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将破碎的色纸整齐地拼凑好,试图还原成原先的模样。
只是再怎么努力黏贴,都还是无法掩盖那被撕开的裂痕。
破了就是破了,再怎么修补都不可能变回原样。
週六,时间正值下午两点。成美坐在沙发上侧头看了一眼掛在墙上的日历,日历上的日期还停留在两週前。
—成贵死的那天。
那天过后,一切都无法回归正常了。
成美盯着上头的日期像是要将之看穿一般,侧躺在另一张沙发上的母亲从那天开始就像现在这样魂不守舍的。
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无神地看着前方。
或许是看出母亲精神不太稳定,麵店老闆娘吩咐母亲回家休养个几天。
成美从沙发上站起身,跃步走到日历前面,果断地将今天之前的日历一併撕下。
电视柜的透明玻璃上倒映着成美日渐消瘦的身影,成美怒目看向自己的倒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必须解决这一切,让一切恢復原状。
但,该怎么办?办不到的吧?
「我是个失败的母亲…成贵对不起…」侧躺在沙发上的母亲嘴里喃喃唸着。「我怎么会…怎么会杀了…成贵呢…?」
这样的话语这几天成美听了无数次,一遍又一遍,好像按了无限循环键。
成美握紧手中撕下的那叠厚厚的日历纸,用力向下丢下后,成美快步走到母亲躺着的那张沙发。
抵达沙发之后,成美站在母亲面前,然而母亲的视线像是看不见成美一般,只是无神地看向前方。
成美看着失魂落魄的母亲,内心明白一切是不可能恢復以往的,永远都不可能了。
深吸了一口气后,成美重重地跪了下去,从膝盖传来了一阵痛楚,但成美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疼痛之上。
就算自己重重地跪了下去,母亲的双目依然没有丝毫闪动,看到这里成美也忍不住落泪。
委屈与无助的情绪交织之下,成美强忍着泪水用力地将母亲从沙发上扶正。
只有这样成美才能勉强地与母亲对视。
「妈!你振作点好不好!」成美几乎是哽咽着说完,然而母亲依然没有听进任何话,只是继续喃喃地说着和刚刚类似的话。
「是我杀了成贵…是我杀了成贵…该死的是我不是他…」
见自己的话没有进到母亲的耳里,成美不放弃般地不断喊着母亲。
「妈…!妈…!」最后一声成美喊得特别大声,母亲这才看向成美。
看着终于看向自己的母亲,成美低头痛哭,但却意识到如果现在只顾着哭的话,事情又会和原先一样,于是成美又抬起头努力振作。
「妈…」成美语气很轻且缓慢,希望自己的话语能让母亲听明白。「你是不可能杀了成贵的,你杀不了他的。」
简单的一句话像是唤起母亲深沉的记忆,但那天发生的一切却像是蒙上一层布一般,既朦胧声音又远。
母亲无法看清当时的记忆,唯一记起来的、提醒自己的只有成贵已经死了这一事实。
「成贵…」母亲摀住嘴巴以避免自己哭出声音。「成贵死了对不对…!」
成美看着眼前的母亲,绝望地低下头。自己虽唤回母亲的魂,却好像让事态变得更严重。
无计可施的成美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在房门关上的那刻客厅猛地响起母亲悲痛的哭声,这是第一次母亲哭得那么大声。
成美背靠着木门无力地向下滑落,屁股重跌在地上之后,成美重鎚了地板好几下,无声的哭声在卧室内回盪着,成美又接连捶了好几下地板,才不至于哭出声音。
一切没办法回头了,对不对?
-
清晨,因正值夏日的关係,天亮得特别早。
一名老翁扛着一把锄头,手里提着一只袋子准备到后山那块竹园採些竹笋。
这片位在山坡地上的竹园时常有下面村落的村民前来採收竹笋。
毕竟这样偏僻的地方,也就几户人家自给自足罢了,这片竹园也被公认为公家的。
老翁踩着因露水而有些松软的泥土向上走,因为上坡的缘故而显得有些吃力,最后才终于走到了竹园。
放下手中的袋子后,老翁弯下腰将锄头一把砍进土壤中,接着才站起身环顾四周。
竹子周围确实长了不少竹笋,好几个长过头了採了吃起来也只有苦涩,老翁来回望着,眼里正搜寻着合格的竹笋。
几经扫视过后,老人发现有块土地像是被人松过,土壤没有像周围土壤那般严实。
被松过的土行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大圆,老翁扛着锄头走了过去,在好奇心地驱使下,老翁开始锄起那块地。
当锄头下到土壤时,老翁更确信自己的猜测了,这几乎用不到几分力就能锄进土中,肯定有人将之翻动过。
「到底是埋了什么?」老翁说着一口道地台语,自顾自地喃喃自语。
然而挖了好一阵子都没看见任何东西,原本想放弃的老翁在看到也挖了颇深的洞口后又说服自己继续锄下去。
头都洗一半了,还有不洗的道理吗?
就这样不断重复着抬起、锄下、抬起、锄下的动作,在一次的用力锄下后,老翁感觉锄到了土壤以外的东西。
将上头零散的土向一旁拨去后,露出了部分黑色塑胶袋,只是这塑胶袋装的是什么,为何被掩埋在此处?
老翁又将锄头抬起,只是这次不是锄在土上,而是锄在了那袋黑色塑胶袋上,塑胶袋在锄头猛力攻击之下出现了破洞。
一股恶臭瞬间窜出,原先在铲土时隐约就能闻到一股非比寻常的味道,起初老翁没有多加在意,直到塑胶袋破了一个洞之后,恶臭才猛地袭来。
浓郁的恶臭久久不散,老翁受不了伸手掩住了鼻子。
「这什么味道啊!?」老翁作恶般地说道,好像曾经也闻过类似的味道,依稀记得有次发现家后面有一隻死掉的山猫。
那就像生猪肉腐败了好几天的味道,令人作噁也难以去除。
只是老翁无法直接将这腐败的味道与记忆中的味道连结,依然好奇般地继续锄着塑胶袋,直至塑胶袋内的东西见光为止老人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只是袋内的东西是什么?一块一块伴随着恶臭液体的块状物在老翁又一次锄下后从塑胶袋内掉出。
为了能看得更清楚老翁掩着鼻口蹲下身察看,接着捡起地上的长型石头翻动着袋中的东西,直到一隻与自己手相类似的块状物从袋中掉出,老翁这才意识到袋中的东西是什么。
「死…死人啊…!有人死了啊!」被吓到往后跌坐的老翁惊恐地看向那隻湿黏且散发恶臭的手掌。
不可能看错的,那确实一个人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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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什么玩笑啊…?」负责此次分尸案的刑警老李绕过封锁线看着地上滚出几块尸块的黑色塑胶袋。
稍早老翁翻出的那隻手掌不出几小时马上引来成群苍蝇。
从外地调回本地的老李天天过得像是在等退休一般,谁知道这就发生命案了呢?
甚至还是这鸟不生蛋的偏僻地方?
「哎…」老李一隻手插在腰上一隻手扶着前额,年轻时候被几个刑案搞得天天焦头烂额,光是想起当年那段日子,太阳穴又疼了起来。
没多久,法医也赶到现场了。老李无奈地将封锁线提起以便眾人入内。
放下封锁线后,老李双手抱胸紧蹙着眉,接着环顾了一圈四周。
封锁线后一群围观的村民各个伸长了脖子就为了看清楚封锁线内的情景,老李来回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捻的面孔,思索着命案的可能性。
「不太可能是村民所为,这村子就这么大,照理来说不像是会杀了人还埋在大家随时都会发现的地方。」老李喃喃自语着内心的假设,开始了初步的推理。「但这个村子并非外人所熟知,杀了人又到这里弃尸的机率可说是极低,除非是知道这里的人…」
「最近,有陌生人来村子吗?」老李上前询问了其中一名看热闹的高个村民。
「没有啊,我们这村子就这么丁点大,谁进出都能知道啊!」高个村民操着一口台语,回答着老李的问题。
「这就怪了…」老李不解地摸着下巴。
「啊那天阿春他女儿不是有回来?」另一名皮肤黝黑的村民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向刚刚回答的村民说道。
「啊对啦!阿春他女儿确实有回来,不过丽芳在这生长算什么外人?」高个村民反驳了黝黑村民。「啊刚好阿春来啊!」
「你们一大群人围在这里是在衝啥?」村民口中的阿春正是成美的外婆,八旬的老人家此时正微驼着背蹣跚地向眾人走来。
「阿春你来的刚好,前阵子你女儿丽芳是不是有回来?」
「对啊,啊怎么突然问这个?」阿春走近封锁线旁,不解地看着周围群眾。
「发生命案了啦!」一名村民看阿春完全状况外的模样,急切地向前说道。「早上阿诚来採竹笋,採到死人骨头了啦!」
「死人骨头…!?没头没尾说什么啊?」阿春以为村民在説疯话,一瞬间并没有太在意对方的话,直到走近封锁线看到被警员团团围住的中心点有几袋黑色塑胶袋,里头似乎装着很沉的东西。
「听说是被分尸的,警察说不是熟识这里的人根本不会特意到这边埋尸,还问我们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村里!」高个村民站在阿春旁边语气夸张地说道。
只是旁人说得再多,阿春也没听进去几个字,只是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双被眼皮皱摺遮去大半的双眼只是直愣愣得看着前方。
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丽芳回来的那天,肯定发生了什么。
只是那个死了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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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就吃点东西吧?」成美看着母亲面前那副摆了好一阵子的碗筷,从刚刚开始就没添任何东西。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无神地摇了摇头,成美看不看不下去放下筷子双手合十无奈地将额头靠在手上。
「妈,成贵死了。但我们还没死。」成美不打算拐弯抹角地说话了,都这个节骨眼了,还需要顾虑什么?
「我要去自首。」母亲悄声说道,那握紧的双拳像是下定决心一般。
「为什么…明明这是我们唯一能自由的机会…」成美说完自己都红了眼框,什么时候自由是必须建立在某个人消失的基础上?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当自由离自己那么近的时候,却不敢伸手触碰。
「事情都这样了,你还能若无其事得生活下去吗?」母亲语气激动地说道,迎上成美的目光耶闪烁着泪光,但却强忍着不让其落下。
看着母亲的双目成美好像不得不承认一切都只是奢望而已。
自由,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沉闷笼罩的室内中,突然响起一阵音乐。
—成美的手机响了。
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音乐吓得抖了一下,成美拿起一旁的手机,上头因下载了陌生电话提示而显示了来电者。
「是警察局打来的…」成美双眼透露着惊恐以及不解,小心地迎上母亲的视线。「要接吗?」
母亲没有说话,但还是警惕般地点了点头。
「喂…?」成美佯装镇定接起了那通由分局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