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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裳便不必换了,”又没成事,他在这处更衣做什么?
圣上的眉峰渐渐耸起,做到这一步,同幸了她也没什么区别,最后只叫人送了水进去,“留下一些人看牢了苏氏,她若是寻死,叫宋司簿多在她耳边提点两句。”
宋氏在宫中当差这么些年,居然不知道时刻跟随在服侍贵人的身边,苏氏不懂的事情,她难道还不明白吗,竟留了苏笙一人在静室燃了助情香?
若能叫苏娘子有寻死之意,就该是幸过了的,然而没有记档也没说要送避子汤药,元韶也琢磨不透圣上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低头立在圣人身侧,见皇帝衣摆处的异样微微一惊,旋即听见圣上吩咐事情,又将眼神收了回来。
“三郎见完了英宗德妃便叫他先过来,朕沐浴过后在大殿见他。这里毕竟都是修行的比丘尼,纵然是三郎生身母亲,禅房规矩还是要守的。”
元韶应了声,虽然圣上刚入感业寺便与太子一道在佛前进了香,然则圣心难测,皇帝刚刚幸过苏家娘子,或许是有心要与殿下交代几句苏娘子以后的去处,他一个奴婢还是不要过问为好。
那曼陀罗香仍旧萦绕在他的指尖,圣上不自觉地蜷起了手掌:“叫人私下查查,今日出入苏氏所居静室的都有些什么人!”
第2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太子在英宗德妃的禅房不敢停留太长时间,一则他今日好不容易布下了一场局,却因为娘亲这一病被打乱了计划,要是被人发现了,不管圣上如何处置,终归是他这位东宫太子私德有亏;二则母亲是英宗的嫔妃,论理他已经被过继给了当今圣上,是不该与自己生身父母再有瓜葛的。
他的阿娘是个苦命的女子,英宗爱秦后与苏贵妃,英宗德妃彼时不过是一个小才人,等他成为东宫太子后,又变成了别人的儿子,为了不让别人时时记得东宫有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母亲,英宗德妃虽然受了皇帝的册封,但还是和众嫔妃一起出家修行,法号圆空,省得叫当今圣上见了碍眼。
苏月莹在这里照看着英宗德妃,德妃和太子说了许多的话,精神竟然好了一些,她仰在枕上吩咐这位太子良娣去看着炉上坐的药,等苏月莹出去之后才和自己的儿子说几句要紧的话。
“三郎,这苏良娣就是你太子妃的阿姊么?”圆空虚弱无力地说道,她虽然才三十左右,望之已如四十有余的妇人,“我瞧她虽然面上端庄,但实际上却一副狐媚子的模样,你比去年看着瘦了好些,平日里可要仔细些,别叫人掏空了还不知道。”
太子面上羞红,他平日确实与苏良娣待在一处最多,但苏氏除了在他施虐之时柔顺听话,其实与别的美人相较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此最近也淡了许多,然而母亲说起他的房中事,东宫又不能反驳,毕竟他刚刚才从苏氏的静室中出来,心下发虚。
圆空喟叹一声,太子虽说做过几件大事,但终究只是个未曾及笄的孩子,他这时候血气方刚也是应该的,“你那位还没过门的太子妃呢,我病得这么厉害,圣上和你的良娣是不曾知会与她吗,也不见她过来问安?”
“阿笙她最近病了,我就没告诉她,怕她过来把病气过给了阿娘。”说起苏笙,太子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炉,陡然一惊,后背冷汗淋漓而下,但不过是僵硬了片刻,又重新一脸关切地望向母亲,“她现在还没嫁过来呢,娘先将就着些,让这三位孺人服侍着您,等日后她做了新妇,三郎再带她来这里给娘请安。”
“你是怕我过了病气给她吧?”圆空笑了笑,转眼三郎也是要成亲的人了,知道疼媳妇也是好事,只可惜她这个儿媳的出身与她一样不高,又是英宗贵妃的侄女,若是哪位重臣之女,就再好不过了。
她对苏笙这个小姑娘稍微有些印象,原先跟着贵妃一道出席过宫中宴会,她那时坐在宴会之末,远远见过一面,不禁嫉妒苏氏果然出美人尤物,不过苏家也太心急了一些,那姑娘才十二三呢,就已经被送进宫中做皇帝的预备妃子。
当时宫中有不少高位嫔妃都害怕自己年老色衰,留不住皇帝的心,会养几个“养女”在身边,说是怕宫闱寂寞,实际上就是家族中选来献给皇帝的嫔妃。
英宗贵妃先是养了一个姑娘,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秦后身边的大长秋私下过寿喝多了酒,偶遇了这位大苏氏,一时间酒气上涌,就把人拖到假山后面给办了,大苏氏一时没想开便投了湖,大长秋玷污了贵妃家中的女眷、圣上未来的嫔妃,也被英宗皇帝赐自尽了,这事儿后来在内廷闹了好一阵子,皇后和贵妃都闹了个没脸,苏家又过了两三个月才悄悄送了小苏氏进宫,贵妃对她钟爱异常,大概是有前车之鉴,对她看得很紧,总是“阿笙”、“阿笙”地叫她。
那时小苏氏是要做英宗的嫔妃,圆空一个才人能有什么想法,只不过是觉得这姑娘长得精致美丽,身上又总是带着一阵好闻的香,可现在小苏氏要做她的儿媳,圆空不免有些担忧这个姑娘能不能配得上太子。
“苏氏出身商贾之家,苏氏的女儿最擅算计,又兼风情月貌,似这等汲汲营营之辈,也不知道圣上是看中了她家哪一点,才能叫她家的姑娘做太子妃?”
圆空见四周没有别人,低声对儿子讲道:“到底不是亲生,圣上好歹也该在贵女之中留些心,怎么替你定下这么一个姑娘?”
阿娘年纪大了,说起话来也是如车轱辘一般翻来覆去,太子从前倒是也会替苏笙辩驳许多,例如苏氏之富,在京中亦是数一数二,他要收买人心时,苏承弼从不吝啬,但现在阿耶确实有更换太子妃的想法,他再面对母亲的诘问时就显得从容不迫了许多,“阿娘,圣上待我也还好,现下封我为尚书令,又许我去新罗惩治属国,就是英宗当年,也不曾这样对我好过。”
圆空也知道英宗不喜欢三郎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出自寒门,生得又不似贵妃那样娇媚动人,因此想在儿子的身上将这些空缺全部找补回来,也只是叹息了一声,“到底是我不好,若你出自秦后腹中,现下便已是九五至尊,何须再将皇位拱手与人?”
当年太子在宫中守灵,知道秦后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能杀英宗,也能着手清理这些威胁废帝皇位的皇子,于是先下手为强,与圣上里应外合,先杀了秦后与废帝,其实太子的心腹也曾建议,太子是先帝第三子,虽然年幼,但子承父位亦是无人可以指摘,只是圣上当时手中掌管了九门禁军,英国公又率先拥立圣上为天子,天时地利人和均在圣上那一处,若他二人针锋相对,只怕最后会落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
“阿娘莫不是病糊涂了,才同儿子说这样的话?当年既然已经不可能,现在就更不可能了。”太子喂了一口药到她唇边,看着英宗德妃服下,柔声对她道:“你只消好好保重自己,将来才有机会回宫不是?”
英宗德妃也只是抱怨几句,儿子肯孝顺,这已经让许多和她一起出家修行的宫中姐妹羡慕不已了,她们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然而英宗德妃却还有回宫做太后的希望,不管将来成与不成,总归是有一个盼头。
苏月莹的身影隐在屏风的后面,她今日为了讨英宗德妃的欢心,穿了一身青黑色的素袍,又罩了一层黑色纱制的海青,除却头顶的青丝,倒也像个出家人的打扮了。
“娘娘,新药已经熬好了。”兰颖在外间听着英宗德妃母子言来语去,像是极嫌弃苏家一般,心里亦是嗤然,圆空当年只不过是个宫人出身,要不是太子走运加上英宗早亡,英宗贵妃就是把苏家嫡出的娘子献给英宗与当今圣上也不会拿来和一个被过继出去的三皇子联姻,哪里还轮得到她来嫌弃苏氏的姑娘。
苏月莹皱着眉头,亲手盛了一碗送进来,自古婆媳是天敌,她真的该庆幸英宗德妃现下住在寺庙之中,她隔上一两年过来尽尽孝心也就罢了,要是哪一日殿下御极称帝,有这样一个太后在宫中挑她们的错处,恐怕苏笙的皇后位置坐得也不安稳。
太子对上苏月莹的目光,见她眼神中似有探究之意,轻轻摇了摇头,正要再同母亲说上几句,才听得门外圣上又派了着红近侍过来传口谕。
他陡然一惊,他是拿定了苏笙没有胆量去御前告状才敢出手,却没想到阿耶这样快就传了人过来,英宗德妃与苏月莹也有些忐忑,她们与当今圣上并没有什么交集,现在听到圣上传太子过去多少会紧张一些。
元韶虽也差人查过了静室之事,然而还没个眉目出来。圣上在静室宠幸了身为未来太子妃的苏娘子,他再见到太子难免有些尴尬,只是按照圣人的吩咐请东宫探望过后往大殿一叙,旁的倒是没说什么。
内侍监不肯说个分明,太子惴惴不安,他身上的衣裳是中途换过了的,又在自己住处简单擦了身才过来,英宗德妃房中药味浓郁,旁人应该是闻不出来当今太子身上有什么异样的味道,他匆匆赶到了大雄宝殿,圣上却不在此处,苏笙也不在这里。
“殿下少安毋躁,圣人今日舟车劳顿,因此尚在沐浴,会来得迟些。”
元韶微笑着应答,心里却替圣上尴尬,如今圣人与苏娘子成了事情,竟毫不避忌与东宫会面,要是太子将来知道了这事儿,恐怕连弑君的心思也有了。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他作为朝廷的臣子、圣上的养子,等一等圣上也是应该的,遂跪在了大殿的蒲团之上,钟声犹如在耳畔响起,他为了讨阿耶欢心,也是刻意下苦功夫背诵过几套经文的,现下心内忐忑,也生出几分临时抱佛脚的心思,虔诚地吟诵经文,不敢有丝毫懈怠。
内侍通传圣上驾到之时,太子已经诵读完了两遍《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他听见寺内比丘尼与内侍宫娥问安之声,也连忙直起身子向圣上跪伏。
天子新浴,面上却不见愉色,他坐到太子之前的蒲团上,淡淡道:“已经见过你母亲了?”
太子称是:“英宗德妃今日咳了好几口血,幸得太医院使妙手回春,好生将养一段时间,应该也就无碍了。”
“那便好,你们母子也有近一年不曾相见了,她见了你,就是有些症候也能好上许多。”
圣上似乎只有这些要问,并不主动开口。君王自有身为天下之父的烦忧,太子心中却是七上八下,见圣上不再相问,便试探着关怀道:“阿耶今日是否身子不适,要不要也请院使过来瞧上一瞧?”
说到这事上多少有些尴尬,圣上沐浴平复了心情,再见到太子时忍不住忆及那静室中的一段风月旖旎,只是轻咳了一声,“朕只是想起新罗近日屡屡挑衅,心中稍感不快,并非身体有恙。”
新罗的战局如今是交托在太子身上的,圣上提起这事,太子自是责无旁贷,连忙道,“新罗不过蕞尔小国,哪里值得圣可汗烦忧至此,高句丽当年对高.祖与文皇帝不恭,孝皇帝便将其夷为郡县,儿子想着若是使者谈判不顺,不妨就直接挥兵向东,以扬国威。”
“文皇帝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手下贤臣名将如云,但却独留高句丽在辽东苟延残喘。”圣上听了太子之言,微微笑道:“正是为了孝皇帝能降伏旧臣名将。”
皇帝随手敲了几下木鱼,侧身回眸对他道:“朕待你,也是一样的。”
太子忙跪在蒲团之上,他原本还担心阿耶是不是发觉了他与苏笙的事情,但是现在却又松了一口气,“三郎不敢有负圣望,兵部与户部已经递了折子上来,若是征兵用粮顺利,儿月余便能启程。”
新罗虽小,但到底是太子亲自督军,谨慎一些也是应当的,太子如今身为尚书令,统管六部事宜,有些事已经是先斩后奏,甚至可以不奏,圣上对此了然于胸,却并没有开口诘问:“朕听内侍说传旨时三郎并不在住处,不知三郎是往何处去了?”
“儿子与慧明法师许久未见,便往禅房处多坐了一会儿。”
皇室女子出家并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情,这位鸿明法师乃是圣上的堂姑安平县主,年岁甚大,太子与她相见也不用担心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事情。
他与鸿明法师原本是说好了的,因此也不担心圣上盘问。
圣上对太子的回答并不感觉意外,“内侍还曾说起,苏家四娘子今日有些中邪,身边竟无人伺候,由着她在佛寺之内胡言乱语,她虽然是你未婚的妻子,但这传出去终归不大好听,朕叫人禁了她的足,这几日你便不用去瞧她。”
太子当时走得匆忙,一时看顾不到苏笙,又想着被自己遗落在桌案上的香炉,一颗心重新提了起来,“阿耶明鉴,不知苏娘子是说了些什么,才惊动了圣躬?”
苏笙那时大概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了,就算是平日里软弱,苏氏又有诸多把柄握在太子的手上,但也保不齐苏笙昏头的时节能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早知道他就该再等上几日动手,也不用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朕瞧她是失心疯了。”圣上站起身来,俯看太子的眼睛,神情不见厌恶,但也没有什么怜悯这姑娘的意思,“她说要削发为尼,不愿嫁入东宫,三郎说她岂不是可笑?”
太子知情,当然晓得阿笙该是被自己的莽撞吓得不行,但是又不敢到御前告状,只能请旨出家,然而太子虽然平日对待侍御有种种说不出口的爱好,但对尼姑并无什么兴致,他最爱女子那一头乌发,阿笙不过是一时羞愤,日后他想些法子,总能劝得回来。
“苏氏一时失言,阿耶罚她也是应受的。”太子大着胆子同圣上对视了一瞬,随即又低下头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缘故,他总觉得阿耶的身上似乎也沾染上了曼陀罗花的香气。
天子面上平静无波,“既然三郎也这样说,那就叫主持训诫她几日,好好定定她的心肠,朕闻慧明法师处供有舍利子,就叫她到那处祛一祛身上的邪气。”
……
然而此时此刻,那个被人称作是失心疯的姑娘却正捧了一本佛经坐在榻上抄写,她的手指并拢,微微搭在笔上,抄写得又好又快。
宋司簿已经叫人把静室重新洒扫过,又让厨房送了热水过来。
能在佛寺之中以玫瑰入浴是件极奢侈的事情,即便是东宫的侍妾也只能以清水涤身,更不要说苏笙现在还是被禁足的待罪之身。
苏笙不关心宋司簿一个小小的内廷女官是如何让厨房如此俯首帖耳,只是见她身上似乎多了几处伤痕,叫藏珠拿了些金疮药和活血化瘀的药物给她。
那些是圣上后来让御前内侍赐给她的,但是她身上的伤并不重,根本用不上这许多。
当苏笙抄完了第一卷 佛经之后让人拿到窗下晾干时,那水也已经放好了,宋司簿从元韶那里隐约知道圣上大概是幸了苏氏,苏娘子连晚膳也没有用就要歇下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宽慰眼前的姑娘,只是默声服侍苏笙入浴,她见到那曼妙躯体上的青紫伤痕还不是十分吃惊,但是等那臂上一点意料之外的殷红显现在她面前时,宋司簿才是真真正正地被惊到了。
“娘子……”
她欲言又止,苏笙却洞察了她的心思,笑着问她道:“司簿,怎么了?”
宋司簿垂下眼眸,暗恨内侍监怎么这么不靠谱:“我以为您在宫中这么久,是应当学会顺从圣人心意的。”
“圣人的心意便是如此,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苏笙踏入浴桶,满盆漂浮的玫瑰花瓣泛起了涟漪,她反问道:“难道我一个弱女子,可以违逆陛下的意思吗?”
宋司簿现在有些探不清圣上的心意,她虽然没能护住娘子,但是圣人最终不还是……得到了一亲芳泽的机会吗?
“奴婢私以为,娘子您在圣人心中总该是有些不同的。”
苏笙却不是这样想的,但是宋司簿是圣上派来的人,她也不能这样同宋司簿争论,只是掬起了一捧水往身上倒去,“司簿说的是,我是圣上钦定的太子妃,圣人自然待我不同的。”
第2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宋司簿怔了一下,但随即也就撂开手了,不再询问。
圣上的心意,不就是想要她好好地活么?
内侍监还担忧苏四娘子寻死觅活来着,现在看来,不用她严防死守,苏笙也是不会自尽的,她还省去了一番口舌与工夫。
“娘子能想得开是件好事。”宋司簿拿了澡豆替她匀开,这都是苏氏秘制的滋养香方,英宗贵妃存留的那些东西已经由内侍宫娥整理好了的,这些秘制的香方乳膏也经过太医的查验,捡了一些可靠的送到了千秋殿来。
苏氏在女子的身上确实很能钻研琢磨,从头到脚都有不同的护理方法,苏良娣如何她不知道,但是苏四娘子梳发是从来不用假髻的。
然而用真发梳头本来就不如假髻方便,还要加上日常的护理,花在这上面的工夫与银钱无法计量,宋司簿也渐渐能理解为什么英宗在世时锦绣殿的花销如同流水一样。
像是苏笙的头发是隔两日一洗,还要与沐浴分开,每次濯发时都要万分地小心,先是用篦子将头发一点点通开,舒活头部的经络,再取了豆面在发根处温柔有力地按摩滋润,等到洗完之后把发丝擦到半干,还要再换新篦子抹上香膏,确保把那滋养人的香药从发根涂抹到发梢,等到头发完全阴干,再用玫瑰的精露混上“没药”,梳髻定型。
“原本娘子说不用送晚间的斋饭,奴婢还有些放心不下,”宋司簿怕她泡得太久头晕,虽然寺庙并不会惯着已经从嫔妃变成比丘尼的女尼们,这顿任性不吃,腹中饥饿再想单独开小灶是不成的,但凡事都有例外,苏娘子现在要一份晚膳也不是行不通,“奴婢请厨房的师父给您下一碗素面如何?”
“我不吃是因为夏夜热得人没有胃口,不是因为别的,司簿无需费心。”苏笙裹了绸制的寝衣出浴,她今日经历了许多,手指上抹了药膏也疼得钻心,一时半刻睡不下,就拿起书卷请教了宋司簿几个问题,顺带替温舟瑶抄录一本佛经。
宋司簿原先也曾服侍过宫中的娘子,但是经逢此事,苏娘子总该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她现在学这些东西已然无用,殿下现在已经在物色新的太子妃人选,圣人哪日若将东宫与苏氏这桩婚事作废,太子恐怕也不会拒绝。
男人待你好的时候,你就是在他耳边说一句关切的话或是端一杯茶,都能叫他满心欢喜,但等他眼中没有你的时候,就算是把自己煎熬出病来也不见得能得到多少爱怜。东宫疼爱苏娘子时,不消她会什么阴谋算计、朝政内务,只要站在那里手里拈着桃花笑一笑,便已胜过世间万千女子,但这时候再怎么勤勉刻苦,又有什么用处呢?
“娘子不歇一歇吗?”宋司簿回答了她的疑惑,试探地问她:“您其实不必为了殿下如此辛苦的。”
苏笙并不爱晚睡,稍微写了几页就搁下了,“辛苦归辛苦,可我学这些原也不是为了讨好殿下,人总有些感兴趣的东西,才好打发时光。”
藏珠伺候她躺在床上,见到这处有只幼猫还颇感惊讶,苏笙叫侍女把它抱了出去,自己躺在熏了安息香的枕上,心里却并不安定。
苏氏对太子的吸引已经不足以让他忍受一个寒门出身的女子做他的正妃,自己迟早有一日会被皇室放归回家,若除了美貌和后宅那些争宠的手段一无是处,将来就算是换一个人嫁了,也不过是从这个狼窝到了虎穴而已。
瞧东宫的样子也是不肯放她,自己若没有什么傍身的东西,又与圣上虚与委蛇,始终不肯就范,皇帝大概也不愿意为了她同东宫翻脸,更不要说看着她嫁给别人。
姑姑教她的东西也不是半点道理都没有,男人呢,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你得叫他闻着肉的香味,勾着他引着他,才能叫人俯首帖耳,做裙下之臣,可惜姑姑面对的只是英宗一个男子,而她却要在圣上父子之间应对周旋,这种场面没人教过她该怎么去应对,她只能自己去探索。
她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夜间睡得并不算安稳,第二日温舟瑶过来找她的时候还有些惊讶:“阿笙,表叔不就是把你禁足了吗,怎么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苏笙现在是“待罪之身”,起来也只是简单挽髻描眉,打扮得竟真像是个出家人,不意温舟瑶还会过来看自己,她让人取了果子和花茶过来招待,将一本抄好的佛经递到温舟瑶的面前,“我在千秋殿看过阿瑶的字迹,照着写了一点,还希望你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