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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级里丢了东西时,那些总是指使她买东西的“朋友”居然说,会不会是孙月拿的啊,她不是负责每天最后给教室锁门么?
那段日子太糟糕了,好不容易脱离那样的环境,孙月不想见到以前的同学,这些年的同学聚会她一次都没去过。
经历过一次就够了,不会再想和他们有任何交集的。
其实那位同学孙月也只是远远见了一面,听门卫大叔说是新搬来的,就住在她那栋楼的顶层。
这两天孙月都在失眠,尤其是昨晚,一整夜的梦境几乎带她梦回校园。
孙月抹着眼泪,鼻音很重地连连道歉:“对不起程总,是我的工作疏忽,我愿意受罚,对不起......”
程骁南拎了盒纸巾递过去:“没什么对不起的,我看你挺幸运的,正好撞见我,东西还没正式寄过去就发现错误了,又不是没有补救机会,别哭了。”
其实程骁南应该也知道,工作失误才不是这姑娘哭的真实原因,但他身为男性领导,不好说更多,只能抬眸看了眼虞浅,算是求救。
孙月边擤鼻涕万念俱灰地嘟囔:“永远也不会好了,我的人生不会好了......”
虞浅指尖敲了两下桌子:“会好。”
“你没经历过,你不懂的。”孙月摇头,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但虞浅说:“没经历过你那种程度的,有更惨的,你要听听吗?”
孙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看向虞浅:“啊?”
在她看来,虞浅长得那么美,又是业界前辈,有钱有颜,一定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虞浅对于安慰人这件事,其实还没有程骁南在行。
她是挺喜欢孙月这个小助理的,上个月她经期,孙月特地在休息日送来了一堆暖宝贴和红糖姜茶,告诉她一定要多休息。
虞浅不喜欢提起往事,但如果能用往事安慰到正在绝望哭泣的同伴,她也愿意讲一讲。
她的故事很复杂,讲出来却也不难。
要从高中时说起。
有那么几年,曲莉雯本来一直都担心她长大,因为很多小时候漂亮的童模,长大后反而没有那么惊艳,但虞浅一直都漂亮,甚至比小时候更漂亮。
这件事让曲莉雯十分开心,在她临近成人的几年,疯狂接广告给她。
那时候虞浅身上有两个大品牌的代言,也有不少其他工作。
她在学校的时间很少,也难有朋友。
也是偶然有一次回学校,她发现自己的同桌变成了班里成绩很好的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有点内向,文文静静,但对虞浅还算很友善,会把自己的笔记借给虞浅,说里面有老师讲的重点。
虞浅说自己不用高考,那女孩就瞪大眼睛,满脸羡慕:“我的天呐,那你也太幸福了吧!”
因为同桌的关系,虞浅慢慢和她熟悉起来。
在某个周末,虞浅第一次邀请她的这位新朋友来自己家里玩。
当时虞浅书桌上有一盒品牌方的化妆品套装,等女孩走后,虞浅才发现套装里的口红不见了。
去学校时虞浅并没多想,只和那个女孩说:
那个口红是品牌方借给他们做道具的,属于她的试用品还没到,到了她可以送给女孩几支,当做礼物。但道具需要先还回去的。
女孩一开始不想承认,涨红着脸沉默了半天,下午时才小声和虞浅道歉,说自己确实拿了,把口红从书包里翻出来还给了虞浅。
本来是两个女孩子的私事,没想到后座的男生听见了,嚷嚷着说,哎呦,原来你还偷东西啊!
后来虞浅有工作,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回学校上课。
等学校找到曲莉雯时,虞浅的同桌已经被霸凌了很久。
班上有人丢了钱,有人说一定是那个女孩拿的,说她以前就偷过虞浅的东西。
这件事慢慢传开,女孩每天被叫小偷、被孤立,有时候走在班级里,会被突然绊倒。
后来情况越演越烈,甚至有人往她带的午饭里放蟑螂。
在学校老师的要求下,曲莉雯带着虞浅回到学校一趟。
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虞浅同桌的爸妈一口咬定,说虞浅不该带化妆品去学校,口红是她送给自己孩子的,她应该出面澄清。
那个女孩不敢说自己去过虞浅家,也不敢说自己偷过东西,和爸妈说口红是虞浅带到学校送给她的。
虞浅那天站在办公室里,看向自己的同桌——
女孩瘦了很多,眼睛哭得高高肿起来,胳膊上还有一道不知道怎么弄的伤疤,她怯懦地避开虞浅的目光,躲在家长身后。
女孩的妈妈发疯一样喊着:“都是因为你,我女儿被误会,她现在每天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知道么?要不是有人把死老鼠装在盒子里放在家门口,我都不知道我的女儿发生了什么!”
那对夫妻言辞激烈,指着她的鼻子说:“你就是校园暴力的罪魁祸首!”
后来学校领导同曲莉雯商量,高三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复习高一高二的知识,做模拟试题,如果虞浅不准备高考,其实可以不用经受这么大压力呆在学校。
虞浅知道,学校是在很委婉地劝退她。
在这件事上,曲莉雯尊重了虞浅的意思,没有让她直接退学,而是给她办理了转学。
收拾东西离开那天,虞浅发现自己的书包里多了一张纸,上面有人用娟秀的字体写着——虞浅对不起。
到了新学校,新同学对这位美丽的、不常在学校的转校生产生了好奇。
在大家的好奇心下,那些过去的传闻开始变质。
虞浅成了污蔑同学偷东西、引导同学校园霸凌的恶人。
后面的一段日子里,她也体会到了什么叫校园霸凌。
讲到关于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虞浅都略过细节,只说:“那段时间确实不怎么开心,也觉得没什么好起来的希望了,但时间一久,就觉得都过去了。”
两个姑娘聊天时,程骁南就坐在一旁。
他有些走神,想起前些天和彼得的对话。
秀场结束的隔天,彼得出国前,程骁南和彼得一起吃了早餐。
他问彼得,虞浅在国外这些年,过得是否开心。
问完又笑了笑,说不用回答了。
不问也知道,虞浅总是最坚强的那个,无论面对什么。
她不开心也不会同别人说。
彼得宿醉的后遗症未消,还头疼着,喝了两口醒酒汤,但目光一直在打量程骁南,似乎在判断他是否可靠。
放下醒酒汤的白瓷碗,彼得发问:“你觉得虞浅和她妈妈关系怎么样?”
所有人都觉得,虞浅一定是怨恨她妈妈的。
曲莉雯作为母亲确实是极其自私的,这点程骁南不否认,为了自己想要的物质生活一直利用女儿赚钱,虞浅和她的关系很难亲密起来。
但程骁南始终记得,虞浅说她小时候和曲莉雯打车去拍摄广告的地方,拍完广告在街上打不到车子,只能站在太阳底下等着。
那时候虞浅5岁,和曲莉雯说自己口渴。
那会儿矿泉水还未盛行,不是到处都能买到的,附近也没有商店。
最后曲莉雯拿着虞浅的空水壶进了一家陌生的五金店面,问人家店主:“您好,您这儿有凉开水么?我女儿口渴,可不可以卖给我们一杯。”
程骁南和彼得说:“她应该很爱她的母亲,但爱与爱表达的方式,并不相同。”
也许是听了他的答案,彼得才下定决心给程骁南讲了一件关于虞浅的事情:
所有人都觉得虞浅恨曲莉雯,但其实没有,曲莉雯去世那段时间,虞浅没有在人前哭过,却变得更加沉默。
有那么一阵子,虞浅失眠严重,在彼得的劝说下去看了医生。
医院建议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出报告时,是彼得帮虞浅取的。
取报告单那天虞浅在工作。
彼得去找她时,她才刚休息,还带着拍摄的妆容。
彼得忧心忡忡地和虞浅说:“虞浅,我说你真得调整一下心情了,医生说你搞不好有抑郁倾向啊?”
虞浅靠在墙边点了一支烟,叼着烟把诊断报告打开,看了一会儿,然后用打火机把报告也点燃了。
她举着冒着黑烟的报告纸,说:“诊断错了。”
彼得和程骁南说:“你问我她是否开心,我只能说,她足够坚强。”
秋风吹过会议室窗外的二球悬铃木,投影在办公桌上的宽大叶片晃动着。
孙月已经没再哭了,红着鼻头和眼睛,去抱虞浅,说感谢虞浅愿意陪她聊天,也说自己一定会像虞浅一样坚强起来的。
程骁南看着虞浅平静的脸,忽然觉得,如果虞浅也能像孙月一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出来就好了。
虞浅倒是没想到孙月这么夸张,哭完了发泄完情绪,像获得新生一样,拉着她和程骁南一起说要请他们吃饭。
孙月挑了个不算便宜的饭馆,但最后饭钱是程骁南结的,孙月有点不好意思,程骁南就说,到时候从你工资里扣,今儿一天没干活了,我记着呢。
孙月一脸惊悚地确认:“程总,只扣一天,对吧?”
“也许是扣一个月。”
程骁南冲着虞浅的方向扬了扬下颌,“但你能把虞浅安全送回酒店,一天我都不扣。”
孙月得了命令,把虞浅送到酒店,还送回了房间。
她站在虞浅房间门口,拍着胸脯说:“太好了,不用扣工资了。”
虞浅看着孙月,没说什么。
这顿饭的饭钱,到底还是程骁南支付的,而孙月这个傻姑娘还没反应过来。
这种“算计”,虞浅以前没少经历。
洗过澡后,虞浅发现手机里有未读信息,是程骁南发来的:
【别误会,晚饭主要是请你。】
她有什么好误会的?
虞浅皱了皱眉,给程骁南回了信息,说没这个必要,可以从她工资里扣。
程骁南直接拨了语音过来,听声音可能已经到家了,像是懒洋洋躺在沙发里按了免提的感觉。
他说,跟我这么客气呢?
虞浅问:“为什么不需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