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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侍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驿站的,还真让吕相猜中了,柴文道是想做件大事,这才拐着弯儿地要银子的。可他想做的大事,不是一般的大啊!
占地万余亩的大湖要拦腰截断,那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别说他一个知州了,就连吕相这样的能臣,怕也要殚精竭虑多年,使劲浑身解数,举几省之力方有可能做到。可他刚过弱冠之年,仅凭一州之地,怎么可能做到?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太冒失了!
偏偏他还胸有成竹地说已有腹案,如今只缺银子。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可光这银子,就够让人头疼的了。那不是几千两几万两,是几十万两!
钱唐一年的税赋,也不过十几万两,这一道堤坝,就把三四年的税赋全都折腾进去了。怪不得柴文道说缺银子,任他再有靠山,也不可能将一州之地的三年税赋尽数扣下的道理。
也怪不得他把主意打到盐务头上,钱唐此地产盐,盐务的银子可是直归国库的,跟当地税赋没有一两银子的关系。若再加上钱唐的盐务银子,一年差不多也就够了。
若是只要一年的钱唐盐务银子,倒不是不行。毕竟他那堤坝筑成了,也是户部的功劳,嗯,还得加上工部。这么大的工程,不可能不需要工部的支援。
筑堤啊,想想就很令人激动呢。邓侍郎的血沸腾了,若真的把此事做成,那可真是青史留名了。读书人求的是什么?还不是这个!
可他为什么要把皇家也扯进来呢?
邓侍郎有些不解,若是把这件事情的利弊说清楚,户部也不是不会考虑啊。
硬是把皇家扯进来,这没道理啊。皇家是要来分银子的,对他可没有半点儿好处。柴文道可是读书人,还是个连中六元的状元,他不可能把自己置于读书人的对立面去。他这么做,定然有更深的门道在里头,只是藏着不说而已。
邓侍郎有些想不通,又怕自己领会错了柴文道的意思,又怕他好大喜功办砸了事情,还怕自己卷进去落个骂名,一晚上辗转反侧,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稍微有了点儿困意,也很快就醒了。
他没有丝毫睡眠不足的难受劲儿,一门心思地去找柴文道,他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这钱唐可还是大夏重要的鱼米之乡,若柴文道筑堤,势必然要用到大量的人力,可千万别误了农时。若真的为了筑堤而耽误农时的话,再大的功劳也弥补不了过错。
柴文道倒没有出去,在衙门里看南湖的地形图呢,见他来了,还关心地问他昨晚睡得可好。
邓侍郎含糊过去,直接问道:“司直,你昨日说筑堤需两年之久,可想过农时?”
柴文道点头:“想过,下官说的两年,也只是两个冬日罢了。”
邓侍郎舒了口气,然后就觉得不对:“那怎么可能?此处可不是北方,两个冬日,加起来也不过就是四个多月。还有,冬日里可是不结冰的。”
柴文道点头:“这个,下官已经想好了。”
邓侍郎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给我细说说,这个人力的问题,难不成你筑的这个堤坝并不长?”
柴文道指着桌上的图道:“南湖南北最远处为七里,可若将堤坝筑在此处,也不过四里有余,中间尚有天然小岛可借力,满打满算不过四里罢了。”
邓侍郎点头:“若这样的话,自可省力不少。可即便如此,也有四里之长,这石料消耗便不是小事,人力更是不少。”
柴文道:“不用石料,花费太大,河滩之中自有天然鹅卵石,用那个便可省去石料之费。”
邓侍郎击掌叹道:“甚妙!如此一来,必会大大地省去一笔,只用人力便可。”
柴文道:“人力也可省去一些,钱唐乃交通要道,来往船只众多,钱唐只需将过关费用折算成石块重量,便可利用商家之力。”
邓侍郎都傻了:“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商家重利,若能用不花钱的鹅卵石代替过关费用,自然趋之若鹜。
柴文道笑道:“不过是闲暇时偶然得之。”
邓侍郎叹道:“你这偶然得之,倒是得出个好法子来。不过既然要代替过关之费,怕要不少石头,称起来可费事得很,怕那些商家耽误不起功夫。”
柴文道:“不必称量,可造几十艘同等木船,将所需石块置于木船之上,在吃水处画一横线,商家运过石块来,只要船下沉至吃水线处,便是够所需费用的了。也不必再卸船,直接运至南湖便是,等农闲之时,自可拿来筑堤。”
邓侍郎看鬼一样上下打量着柴文道,半晌方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哪个洞里的妖精跑到世间来的?”
柴文道失笑:“大人说笑了。”
邓侍郎叹息不已:“你怎么能想到这么鬼的主意的?这明显不是人能想到的啊!你从哪儿学到的?”
柴文道想了想:“家母乃小大师座下护法,曾得小大师手卷一副,多年钻研,这才领略其中精髓一二。这法子家母命名为物理学,前些日子刚教会下官。”
邓侍郎的眼珠子瞪得如牛眼大,张口结舌地道:“你,你说什么?!”
那个座下护法什么的,不是你们叔侄俩瞎编出来给你娘扬名的吗?难不成竟是真的?!还有那手卷,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一大堆问题被邓侍郎抛了出来,柴文道耐心地一一对他解释,重点说明之所以以前没有说手卷的事情,是因为家母也不曾弄清楚手卷中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就算是现在也不敢说完全弄懂了。
邓侍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可曾见过那手卷?”
柴文道叹息道:“见过,我们全家都见过。可实不相瞒,那就是一本无字之书,只有家母方能看到上面的字。而且据家母所说,和时下的字也不太相同,着实费了她不少功夫。有些说法太过匪夷所思,家母也是经过实际论证之后方敢相信。如这吃水线一法,就是家母验证过确认无误之后,方传授我们的。”
邓侍郎愣愣地坐在桌边,许久方道:“原来这世上,竟真有鬼神之事。贤良夫人何其有幸,你们兄弟何其有幸!”
柴文道点头:“大人所言极是,此生有家母在侧,实在是我兄弟二人天大的幸事!”
又对他拜托道:“手卷之事,还请大人勿要外传,以免扰了家母的清净。”
邓侍郎急忙应了:“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怪不得贤良夫人不喜交际,原来是在家苦心钻研,倒是我辈读书人之楷模。对了,这让商家运石头的主意,也是那手卷上写的?”
柴文道笑:“家母说算学之中有一分支,名统筹学。将其运用到实际问题之中,便是统筹术。下官想的这个主意,也不过就是统筹之术罢了。”
“妙,精妙,大大地精妙啊!”邓侍郎感叹道,“这倒是个实用的学问,定要好好传下去。”
柴文道:“那是自然,以后我柴家子孙,定要好好学的,总不好白白浪费了家母的机缘。”
邓侍郎羡慕死了,怎么自家亲娘就没遇到个落单的小和尚救一救呢?那这统筹术也好,物理也好,岂不就是他邓家之学了?唉,天底下就一个小大师,还已经走了。要不让自家夫人闺女儿媳妇啥的,也别只藏在家里了,去外头走一走做些善事?说不准就碰到另一个落难的神仙了呢?
邓侍郎感叹着走了,回去之后便将这两次与柴文道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写成了报告,快船送往了京城吕相之处。
送完了之后才想起来,他还是忘了一件事情,柴家叔侄把那个皇家拽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他弄不懂,吕相却猜出来个大概。
筑堤这种事情,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一个小小的知州就把这事办成了,偌大的名声揽到名下,恐怕并不单单是件好事。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鹤立鸡群,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是那群鸡比你矮些,一只一口,也能啄你个半死。可若是将皇家也拉进来,把这筑堤的天大的名头让出大半去,这鹤周围,就等于罩了一个金光闪闪的罩子,任你再啄,也只会疼了自己的嘴。
若真的按照他说的法子,这筑堤的费用便大大降低了,别说整个大夏朝一年盐务收入的一半了,只钱唐一处的盐务收入,就够用的了。
吕相当机立断,直接拿了邓侍郎的报告和几位阁老商量去了。几位阁老迅速把握住了其中的核心,一起商量了一个主意,又一块儿找正贞帝谈判去了。
正贞帝这才知道,敢情柴伐北这么折腾,其实就是为了给他叔父柴文道讨要筑堤的银子。这家伙摆明了耍无赖,名和利,你们得给我一样。不但得给我,还得给皇上。
正贞帝有些欣慰,没白心疼这小子;又有些生气,怪这小子太能折腾,还把自己也绕了进去;还有些心疼,这孩子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才想出来这么个主意,从几个老狐狸的嘴里掏食,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君臣最后商议的结果是:钱唐一州之地一年的税赋和盐务银子,尽数归钱唐一州筑堤之用,只是这盐务上的银子,却是不能再分出去的了。还有那个晒盐的法子,你得负责教会了盐务官员才成。
柴伐北干脆自己回京了一趟,如数答应了以上的条件,但还是要了几个国子监的监生名额。
华相奇怪地问:“你看中了几个文人?”要不你要国子监监生名额做什么啊?
柴伐北嬉皮笑脸:“哎呦,华相您就答应了吧,不过就是您老人家抬抬手的事儿。喏,这是我孝敬您的。”
恭恭敬敬地捧上一把折扇去,上书四个大字:大公无私。
连正贞帝都笑得不行,指着华相道:“这四个字一送,你就是不答应都不成了。”
华相哭笑不得地看着折扇上的字:“这四个字,送给吕相才合适,臣受之有愧啊!”
“有,有,都有。”
柴伐北狗腿地从小黄门手里捧的盒子里掏出好几把来:“这可是父皇命我写的,我就是个写字的,可不是下评语的。”
给吕相的是“国之柱石”,给刘相的是“鞠躬尽瘁”,给文相的是“浩然正气”,给常相的是“保家卫国”,连在内阁中资历最浅的徐相也有一把“公私分明”,个个都没落下。
正贞帝一看,仰天大笑,这些评语可都是这小子昨儿从自己嘴里套出去的,还真的没错,是自己的原话不假。
几位阁老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可是皇上对自己莫大的肯定啊,以后必须兢兢业业、为国尽忠啊!
乾清宫中上演了一出君臣相得的大戏,几位阁老擦着泪出去和政务死磕去了,正贞帝把柴伐北叫到跟前来,揪着耳朵问:“说,你个坏小子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疼,疼,父皇。”柴伐北捂着耳朵连声求饶。
正贞帝松了手:“快说。”
柴伐北笑嘻嘻地往外头看了一眼,确保几位阁老走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这才悄悄地跟正贞帝道:“这回这件事儿吧,父皇,咱们太亏了,等于白白给六部干活儿,不对,是给整个朝廷白干活儿。”
正贞帝板着脸道:“这朝廷就是你父皇的!”
柴伐北:“哦,对,对,是这么着没错。可内库,对吧?内库没进项啊。内库没进项,母后就享受不到不是?”
正贞帝忍住笑看他胡说八道:“然后呢?”
柴伐北嘻嘻笑道:“然后啊,儿臣就想了个主意。钱唐那地方吧,还是有些大户的,尤其是盐商,可有钱了。那些盐商有的是银子,可他们缺什么呢?家里缺读书人啊。儿臣要的这个监生吧,就是拿来,嘿嘿,哈哈……”
正贞帝懂了,一手指头戳过去:“就你心眼儿多,可不许张扬出去。”
柴伐北急忙点头:“那是,那是,我们也是要考试的,不能把些不学无术的弄到国子监去不是?商户人家,也是有些人才的。他们不能科举,也怪可惜的。父皇,以后您要不要也试试这个法子?我觉得能好使,等我先在钱唐试试看。实在不行,咱绕过国子监,来个什么准考证书什么的,也不用直接参加会试啊,允他们有个子弟参加科举就行了。说起来,这可是父皇的德政。儿臣得回去试试看,父皇要不您给我弄几张准考证书得了,我给那些捐银子捐的第二等的,或者一年交了多少税赋的,嗯,具体数目得回去看看,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