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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很低,这句话如同娓娓道来,像是在说一个属于他的故事,却又没有任何内容。
舒渔怔了怔,忽然就没有了追问下去的底气,只笑着道:“您做的菜那么好吃,吃了的人大概都不想离开。”她顿了顿,轻轻舒了口气,“不管怎样,那祝你早日等到那个人。”
男人也低低笑着回她:“会的。”他默了片刻,又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舒渔想了想,又笑道,“今天的用餐体会很愉快,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男人笑回:“我应该感谢你的光顾才是。欢迎下次再来!”
舒渔:“嗯,那再见!”
“再见!”
舒渔礼貌地等待对方先挂断电话,但等了半响,那头虽然未再出声,却也一直没有挂断。她失笑摇头,到底还是先摁下了手机的结束通话。
回到家里已经过了八点。
这是大学毕业时,父亲送给舒渔的房子,属于她一个人的家。
一百五十平米的房子,位于市中心,在这座房价高昂的都市,足以算得上豪宅。
当年刚刚住进来时,她一度因为这大房子映照着人的孤独,而常常夜不能寐。一个单身女孩,独自一个人居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确实是孤独得可怕。
所以那时的她只住过一个多月就匆匆离开。
不过时隔几年,当她再回到这套房子,虽然仍旧觉得有点孤独,但却不再恐惧,因为她早已不是那个感情上需要依赖别人的女孩。
她长大了,大到足够一个人面对这个孤独的世界。
舒渔洗了澡,泡了杯热茶,来到客厅外的开放式大阳台,靠在栏杆上俯视这座已经不能称之为熟悉的城市。
岁末的夜晚,很冷。
他将拉绒睡衣的帽子戴在头上,挡住夜风吹来的寒意,默默看着城市中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她知道其中有两家,里面有着她的父亲和母亲,以及他们的爱人和孩子。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父母之前都接过她去家里过年,但她笑着婉拒,说今年商量好了去男友家。
他们听起来似乎很欣然。
她从不怀疑父母对她的爱。
只是,她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也是婚姻不幸的牺牲品。
好在二十六岁的舒渔,早已经不需要父爱母爱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有口琴声传来,唤回她的神思。
她怔了怔,好奇地循声转头。
琴声是从隔壁传来。
这是一梯两户的高层住宅,隔壁是舒渔唯一的邻居。
四年前住着的是一对热情的中年夫妻,那个暑假,舒渔还给他们家的女孩补习过两个星期英语。
然而四年之后,那对夫妻早已搬走,不知去了哪座城市的哪个角落,隔壁也早就换了新人。
人与人之前的情分,有时候就是这么淡薄,不过都是匆匆过客。
她回来这一个月,还未曾与新邻居打过照面,甚至今晚是第一次看到那房子里亮灯。
她歪头看过去,落地窗的薄纱随风轻舞,客厅的沙发隐隐坐着一道身影,一个男人的身影。
传入耳畔的口琴声悠扬动听。
动听得让她心动。
舒渔见过会吹口琴的人很少,仔细想来,大约也就那么一个。
祁家
舒渔已经很久没梦见过雨浪岛。
她梦见在台风中袭来的小岛上奔跑,眼睛被风雨遮住,看不清方向,只一直跑一直跑。忽然有一只温暖的手将她拉着,带着她穿过了风雨,迎来了一片云破天开。
然后,他和她站在金色的沙滩上拥吻。
接着,他又带着她跃入水中,不着寸缕的人,像是两条自由自在的鱼,在海水中遨游。
他的手抚过她的脊背,他们在水中合二为一。
身体仿佛悬浮飘起,浑身战栗,如一簇火焰绽放开来,强烈到吞噬了一切。
舒渔在冬天被热醒过来。
她揭开被子,用力舒了几口气,身上的燥意才稍稍减缓。
也不是没做过春梦,只是如此真实还是头一遭。
不知是不是年岁渐长的缘故,生理上的日趋成熟,潜伏的欲望也越来越呼之欲出。
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到早上六点多,索性起床。
洗漱完毕,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手机响了起来,是祁子瞻打来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道:“还有大概二十分钟到你小区门口。”
舒渔笑:“行,我马上下来跟你会和。”
她挂了电话,将礼品装好,走到门口,对着玄关边的镜子整理了下衣服和妆容,这才放心出门。
她锁上门后转身,发觉有人刚进电梯,那电梯门正在缓慢关闭,赶紧大声道:“等等!”
但等她手忙脚乱来到电梯边,那电梯门已经合上,即使匆忙按下开门键,也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的数字开始闪动变化。
她有些悻悻地撇撇嘴,刚刚那人应该就是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邻居,他明明应该听到她的声音,却没按下电梯等等她。
看来并不是一个友好的邻居。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钢筋水泥都市,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如此淡漠。
舒渔没有放在心上。
出了小区门口,祁子瞻那辆深蓝的车子已经停在路边,他正站在车外朝小区门内张望,一身简单黑色休闲外套,却衬得他十分阳光帅气。
看到舒渔出来,他立刻笑着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礼盒,拎起来看了看,笑道:“你还真买了这么多礼物?”
舒渔也笑:“毕竟是要去你们家蹭几顿饭的,怎不能空手上门!一想到要吃的是祁家家宴,我都觉得这点东西拿不出手。”
祁子瞻大笑:“你别想得那么夸张,我们家跟普通家庭也没什么两样。我爷爷和爸妈知道我带女朋友回家,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在乎礼物。”
舒渔笑而不语,她可不能把祁家想成普通家庭。
其实当初认识祁子瞻,完全不知道他跟江城的祁家菜有什么联系。
那时两人都是刚刚出国留学的学生,恰好在同所学校的同一个专业,顺理成章地成了朋友。
舒渔在国外朋友不多,之所以跟祁子瞻迅速成为好友,大概是因为这家伙实在是个很有亲和力的男孩,并且两人志同道合,是吃货之路的盟友。
唔!再加上胖子都比较有亲和力。
没错,两人刚认识时,祁子瞻还是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而且还是个会做菜的胖子。
胖子都是潜力股这话果然不假。在随后的三年多,祁子瞻同学以每年三十斤的递减速度,变成了如今英俊帅气的型男。
认识两人的朋友都说舒渔太有眼光,在祁子瞻是胖子的时候就先占了位子。
舒渔表示很冤枉,她跟祁子瞻做朋友时,从来没想过他会减肥,更没想过减肥后会是大帅哥。
实际上,对她来说,型男祁子瞻和当初那个亲和力十足的胖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当她面对瘦下来的祁子瞻,起初也没有其他想法。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翻到他的两张对比照,笑着问他:“你怎么会想到减肥的?”
祁子瞻像是随口笑着答道:“因为我不想你的男朋友是个死胖子啊!”
舒渔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对于祁子瞻为她减肥变型男这件事,舒渔表示十分感动,然后就拒绝了他的表白。
在被她十动然拒之后,祁帅哥并没有气馁。随后的半年,他还是继续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在她身边,隔三差五再表白一下。
直到两个月前舒渔决定回国,祁子瞻再次表白。
鬼使神差之下,她竟然答应了他。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答应跟一个没有让自己心动的男人交往,想来想去,大约就是近乡情怯。
她害怕当年那种孤独感,所以需要抓住一根浮木,才敢回来。
何况人总是要走向下一个阶段的,恋爱结婚生子,大概都是水到渠成的事。而祁子瞻对她来说,再理想不过。
没有火花四射的激情碰撞,但有相处多年的默契和妥帖,他对她的认真,瞎子都能感觉得到。
就算这样的决定草率而不负责任,但她觉得这是她人生岔路口中最让她安心的选择。
唯一让她没料到是,祁子瞻原来是祁家的人。
当初在国外,两个人都没打过工,还对寻找美食乐此不疲,且不吝花钱,再加上祁子瞻被养得那么胖,想必是家境不错。
至于他能将一袋普通的挂面做成美味佳肴,只当他是爱吃爱做而已。
可哪知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大富之家。
江城的祁家也就是祁家菜的拥有者。
祁家菜是国内餐饮排名前五的品牌,传承上百年的老字号。创始人祁英年是清末宫廷御厨,后来出宫后回到江城开了一家宫廷菜的酒楼,名声大振。
在随后的一百多年,经历战乱饥荒十年动荡,直到现任传承人,也就是祁子瞻的爷爷祁宴之在八十年代重整祖业,三十多年下来,祁家菜已经开了五十多家酒楼,甚至已经开在了国外。
祁家菜跟餐饮业那些后起之秀不同,它是一种文化的传承,甚至是这座城市的招牌。
虽然祁子瞻当初说起家里的时候,十分轻描淡写,但舒渔还是很震惊。
她从小生活优越,倒是对祁家的财力没什么兴趣,而是想到他们家的菜。
祁家菜啊!岂不是每天吃的都是皇帝的待遇。
她想起祁子瞻以前的体型,难怪被养得那么胖。
两人坐上了车,舒渔想了想问:“你看看我有没有漏掉礼物?你爷爷的,叔叔阿姨的,你伯伯婶婶和你堂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