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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便是李训言和宋默的先生,乔酆,他心有一悸,垂下眼皮。
说起年少时,恃才傲物得罪朝臣,无法立足庙堂,淡了争名夺利之心欲退居山野当一草夫,反而被人追杀退而不成,后得晋阳王庇护在这晋阳王府当了夫子。
空将满腹才华一身武艺付之东流。
乔先生摸了摸下巴,轻言一笑不谈过往只说道:“我来你府上教书已经两载,你却从来没有见过我一面,旁人都以为我们并不相识,我也险些以为你想必已经是将我忘了。今日这一招便明白你并没忘。”
“乔先生大才,我如何能忘。”晋阳王说:“如今若不是真逢着难事,我也万万不会动先生。”
“难事,这倒是奇闻了。”乔先生横挑了挑眉将晋阳王从头到脚,从脚到头详细打量了数个来回,颇是惊奇的说道:“什么事在你晋阳王这里竟然成了难事了,我本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
“身边多了个小东西,比不得以前独自一人,因此以前觉得是芝麻大点的小事现在也束手束脚成了难事了。”晋阳王竟是温吞一笑,转身望着乔夫子道:“你也不必笑我,你同我又有什么区别,你在朝时,谁不知道状元郎乔酆文武双全无懈可击,结果如何?”
“什么结果如何?”
“结果现在是个夫子,你现在种种皆是为了你妹子。我不过是同你一样现在心中有个牵挂罢了。”
“这话说的也没错,看来你今日种种皆是为了珏郡主了。”说起自家妹子,乔先生心中顿深感触。
“也不全是为了她,我受她父亲大恩自然要好好的照顾她。”晋阳王说道这里脑海里遂映出宋默柔柔小小的身影,想起她糯糯的唤自己爹爹的模样,便低头一笑道:“更何况她确实惹人疼。”
“一会是自然是为她,一会也不全是为她,晋阳王啊晋阳王你这心莫不是蜂窝心眼忒多了罢。”
“你这是今日得了什么味,变着法的打趣我。”
“我什么味也没得,就是出来前替你算了一挂,颇有些意思便不由得多说了几句。你说那丫头惹人疼…惹人疼啊!”乔先生意味深长的将晋阳王的话重复了一遍,颇有些感叹的呓语道:“当年我也是这样觉着我妹子的,谁知就这么着疼着舍不得了。”
“乔先生可别把我往你身上套,我对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心思。”
“谁知道呢?”乔先生既无奈又甜蜜的摇了摇头说:“当年我又何曾想过我和我妹子会有今天。实不相瞒,我替你算的这卦,说这个丫头跟你有缘。”
“有缘…父女的情分也是有缘。”晋阳王觉得有些胡扯,他跟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其他的缘分,这老友惯是爱在他面前打诳语的。
“且看以后吧。”见晋阳王不信,乔夫子讳莫如深的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毕竟这孩子是个大有造化的,她未必只和你一个有缘。”
“你这人是闲的久了,说的且是些没边际的,我今日来找你可是正经事。”晋阳王正了颜色道。
“晋阳王还是细问吧,你那么一连串的抛出来我可理不清,我今日不过是许久不见你突然见了不由得感叹罢了。”
“你还是别感叹了,又不是姑娘家。我只问你,我长年在西北,宫中之事我所知无几,长公主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怎么就转了性了?”
“转性?”乔夫子怕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觑眼冷笑一声道:“长公主还是那个娇生惯宠的长公主,正因为娇生,所以吃不得苦,吃不得苦便当了那墙边草,王皇后在宫中气势如日落西山,她便束发修道自保,王皇后死后她只有投靠了惠贵妃才能依旧恃宠而骄,这个道理你难道不知道?”
“这话就是错了。”晋阳王立马回:“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对长公主因此巴结惠贵妃倒是能理解一二,只是王皇后之死与惠贵妃有关,长公主又是王皇后所出,即便长公主有意攀交,惠贵妃又如何能放下心防?”
“她们两做神做鬼的事,我如何能知道。”
“别人或许不知道,你一定知道。”
“我真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你不想说。”
被晋阳王说出其中关窍,乔夫子低头无话。
晋阳王迈了几步悄言道:“你进府前曾说过我可以问你一个你不想答的问题,如今我便用在这里。”
“你当真?”乔夫子猛的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晋阳王道:“为这么个孩子用了可不值,你知道我不止消息通灵,而且最擅算卦占凶吉,你常年征战沙场…”
“不用了,我这个人不信命不怕天,现在只怕她,用在她身上比用在哪里都值。”晋阳王斩钉截铁的回。
“我和你多年好友,你还是再想想,替你自己问一问…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何你跟府上的大爷二爷皆是老太太所出,老太太与你尤为生疏。”
“母亲的做法自有她自己的理由,她与我生疏不生疏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倒是宋默的事才是紧要关头。”晋阳王似乎对于自己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你既如此说,我若不应便是我的不是。”乔夫子再次低头,对于晋阳王之事欲言又止,略微思索片刻内心悲戚只得屈服道:“王皇后死后,东宫如铜墙铁壁半只苍蝇也飞不进,为何一夜之间除珏郡主之外满门被灭?”
晋阳王眼眸深深静静的看着乔夫子等着他说下去。
“若是没有长公主相助,惠贵妃一党不能成事。”乔夫子慎重而言。
“你是说东宫太子满门被灭之事,是长公主做了内应了。”晋阳王语气依旧平静心底愈是更担心他的小丫头来了。
“你也不必愤慨,宫廷之中,这也是人之常情。”即便是面无怒色乔先生也依旧能看出晋阳王内心的波澜。
“好一个人之常情,我竟不知天底下还有这般的人之常情,长公主与先太子一母同胞,为了自保残杀手足这也忒不人道了。”
“人道,晋阳王,已逾百年的宋氏江山可就是在这不人道上建立起来的。”乔夫子说。
“你何尝不知道权利之争用尽其极,只是你一直不愿意信。”乔夫子一语中的。
身为少年身居高位,该看的也都早就看过了,只是晋阳王不愿信,他从小相交感情深厚的兄妹二人,也会被权利的浪花拍打,扬镳分道。
“晋阳王想知道的乔某都说了,我也该走了,你那小东西还等着我回去教书。”见晋阳王如此这般,乔先生躬手道别离去。
只见他走了不过两步,便驻足不前
轻飘飘的撂下一句话。
便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扰的晋阳王立马去了一言阁守着宋默,既不让宋默去学堂也不让她随处乱走。
甚至辗转一夜不得安眠。
乔夫子说:“王爷可曾想过,惠贵妃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敢动太子满门,而王爷又怎么就是这么凑巧,在这危机关头刀刃之下能将珏郡主救出?”
第20章 梯己话
长公主走后,老太太倚靠在罗汉床上的小梨花桌边,微微抬了抬手,仆从们遂鱼贯而出,只留二奶奶陪着老太太说着梯己话。
老太太将额头上的紫金的抹额取了,看着二奶奶颇有些指责之意道:“你也是大家族里长大的,怎么适才见长公主时颤颤巍巍的。”
“老祖宗这话就错了,惠贵妃那里咱们都是走动惯了的,区区一个长公主我何至于此。”二奶奶长叹了一口气,想到一言阁的情景,心底还是有些发怵,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缓了缓神道:“不过是去三弟那里走了一遭,被三弟唬了一跳。”
“好好的你招他做什么,他是你能惹得的?”
“我也是关心关心三弟,说送两个通房的丫头过去照料,谁知三弟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要我的命!”二奶奶娇音啼蹄说到一半从怀里摸出碧色的帕子直抹眼泪,看的可是委屈。
老太太心里难受哎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委屈,你也别哭了,哭的我里堵的慌,他啊最是不懂人情,好孩子,你别跟他置气。”
“我何尝敢跟他置气,我受了委屈也只能同老祖宗说,我若是跟二爷说了,他指不定又闹成什么样了,只有老祖宗这里最清净。”二奶奶说话的样子像是把心窝子都捧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点了点头道:“我也知道你的为难,按理说我身为母亲应当说一说,想必兆乾同你也说过他不是我养的,到底是隔了一层,因而有些话我也不方便说。”
二奶奶心下大骇,晋阳王不是老太太说出之事她从未听人说起,当下也不好细问,遂迈了莲花步走到老太太身边挨着老太太坐下,说:“老祖宗的体恤我们的难处,难道我们就不知道老祖宗的难处了?”
“你们知道就好,毕竟我们家现在都靠着他,那件事他若是知道了,我们这一家也怕是完了。”老太太说道:“所以凡事都依他吧。”
二奶奶不知老太太所言何事,只是不懂装懂的说:“老祖宗说的是,这话媳妇也只敢同老祖宗说,媳妇送这两个丫头去也不全是媳妇的主意,还有惠贵妃的意思。”
“这样。”老太太听了并无意外,只静静道:“惠贵妃那边咱们的立场已经很明确,因而有些事你尽力去办,若是办不成也没什么。”
“媳妇也是这个想法。”二奶奶问道:“今日长公主来这遭,惠贵妃还怕长公主请不到那小玩意要咱们帮着说道说道,到底是长公主厉害,几句话哄哄就把那丫头片子套进去了。”
“你可别小瞧了长公主。”老太太目光四周一撇说:“东宫那夜里的事还不够你警醒的?”
宋默刚到晋阳王府时,二奶奶对于东宫之事不甚了解,后回了一趟母家,得了表舅从惠贵妃处送出的两个丫头,才知晓里头的弯弯绕。
王皇后死后,东宫处太子太子妃交好之人不得轻易入内。
而那夜便是长公主带了几位道姑漏夜前往东宫,借口说前夜得仙人感应,知东宫小院有一昙花今夜绽开特来赏玩。
太子迎入东宫,太子妃随从相伴,而几位姑子悄悄离去,将东宫侧门尽开。
“老太太提醒的是,媳妇记住了。”二奶奶说。
“宫里头的人精明,都知道择良木而栖。”
“母亲又在说谁精明呢?”二爷从外头掀开帘子对着老太太行了礼。
“这孩子又胡乱听墙角,怎么来也不说一声。”老太太说。
“母亲这里静悄悄的,我找人通报也没个人,只得自己走进来了。进来了才知道母亲正跟儿子媳妇说话呢。”二奶奶起身将位置让给了二爷,自己沏了茶递到二爷手边方在下首坐了。
“说起来倒像是我的不是了。”老太太一笑说:“你今日又怎么得了空过来。”
“今日宫里头有个消息,儿子听了想同母亲说一说,便过来了。”
“什么消息,值得你费劲亲自走一趟?”
二爷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说,太子妃逮着了。”
“逮着了!这好!也算是了了一半的事了。”老太太颇有些兴高采烈。
“可不是,惠贵妃的意思就是等着赏香宴一并将那小丫头片子给做了。”二爷问道:“今日公主来,那丫头可应了赏香宴的事?”
“应了。”
“一并做了?”二奶奶脸上有几分担忧之色。
“怎么,你还可怜起她来了?”
“不是,我是想,要是太子妃和宋默没了,太子在京城可不就没了牵挂了,没了牵挂惠贵妃娘娘怎么逮的住他呢?”
“惠贵妃的做了可不是让她们死,这时间上折磨人的方法有很多种,而死恰恰是最没用的一种。”二爷道。
二奶奶低头不敢深想。
“这事要成只怕是不简单。”老太太听到摇了摇头,说:“三儿只怕是要跟这丫头一起去的,要么把三儿支开要么把三儿弄趴下,不然要从他手里把这丫头弄走,不容易啊。”老太太感叹。
“母亲,这事成与不成不该咱们操心。所以您想的事就该让惠贵妃自个头疼。”
二爷与二奶奶陪着老太太又闲话的片刻携手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一到自己的地盘上,二爷便饶有趣味的盯着二奶奶看。
二奶奶被他盯的烦了,水葱似的手指顶了顶二爷的脑门。
二爷顺势就将二奶奶的手指拽在手心里,哈了一口气,抚摸着二奶奶的手背道:“你是何时和母亲通了气了?”
“何时,我和母亲的事难道还要禀告你同意不成?”二奶奶从二爷的手心拽回手,看了看用凤仙花汁新染的指甲道:“可别把我的指甲给弄坏了。”
“你这话说的,我不过是好奇。”二爷回。
“问就问,青天白日动手动脚的算什么样子。”二奶奶检察完自己的指甲说:“我通过娘家表舅搭上了惠贵妃,惠贵妃便送了两个通房的丫头过来,两个丫头到了府上我才知道原来老太太早就是惠贵妃一党了。难怪宋默才来时老太太不闻不问是那么一个态度,原来都是做给惠贵妃的看到。”
“看来我媳妇还不算太傻。”二爷听完浅抿了一口淡茶。
“等等,我同你哭诉的时候,你说我能想到的老太太难道想不到,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二爷奸诈一笑。
二奶奶正欲出口埋怨,二姑娘李良音欢天喜地的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