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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文帝内伤再犯,赵钰染做好保密工作,便留在君父的帐里,作出与宣文帝秉烛谈政务的假像。
宋铭铮看着一直就跪坐在脚踏上的少女,好几回已经支撑不住,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宣文帝咳嗽一声又会立刻醒来,下巴和额头也不知道几回磕在床沿上。
终于,她再次‘咚’地撞出声响,他忍不住来到她身后说:“殿下先去歇会吧,臣在这里值守。”
赵钰染拼命睁着眼,都想拿棍子把眼皮撑住。好不容易清醒一些,她伸手给父皇掖了掖被角说道:“不必了,肃皇叔去歇着吧。”
她坚持,面色冷淡,根本不愿意假手于人,或者......是她除了自己,谁也不信任。
宋铭铮知道她的倔脾气又犯了,大掌一伸,按在她肩头。
赵钰染眉尖轻蹙,对上他情绪不明的黑眸,听到他说:“陛下明天可以不见人,但你必须主持大局,你也一脸心力交瘁的样子,不是要叫人多想!”
她不得不承认此话极有道理,看了眼熟睡的父皇,终于站起身:“那就有劳肃皇叔。”
她在灯烛下的面容有淡淡莹光,如玉如琢。
宋铭铮觉得她还是这种柔顺的样子可爱,颔首让出道。
赵钰染越过他,走到靠窗的短榻那里,直接蜷缩着身子面朝里躺下。
宋铭铮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见她躺下,缩在那里就显得小小一团似的,眸光又闪了闪。
她到底才十四,身量上是比同龄的姑娘家高一些,但与几个兄弟相比,她这太子确实是娇小。更别提和他相比了。
前世是她手段太过凌厉,完全看不出来内在是个细腻的姑娘家,几乎唬住所有人。
但即便是这样,想染指这么一个‘俊美’帝王的大臣不在少数。
宋铭铮仿佛又回到了杀回京城那晚,看到她尸身就被那么用门板抬着丢在午门。
她女儿身的事被发现,被冠上欺祖辱祖罪名。但此事却让许多大臣向新皇上折子,即便是女儿身,也是先帝嫡血脉,此举也是辱先帝。
直到他突破禁宫的时候,金銮殿内还散了一地这样的折子,被血染得分不清字迹。他用武力夺了帝位,杀了背叛她的人,改朝换代。但只因为他是抱着她的尸身步步踏上龙椅,当场立后,那些人就彻底站在他阵线了。
到现在他也忘不了,那些人看着她尸首痛心的眼神。
啧......宋铭铮对往事无比嘲讽,再定晴一看,发现她已经熟睡,居然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到底是累了。
他轻声去柜子里拿出条毛毯,盖到她身上。
在给她盖毯子的时候还发现,他一靠近,她身体就明显僵硬。明明已经熟睡,对他却防备到极点,这具身子就对他那么敏感,只是靠近就自主防御?!
宋铭铮冷着脸,到底没打搅她休息,转身重新到帝王榻边去。
宣文帝却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双眸清亮地看着他。
他走快两步,询问道:“陛下是有哪里不适?”
“没事......”宣文帝笑得有些虚弱,“就是人老了觉少吧,太子这才睡?”
“太子方才一直守着陛下,臣将将才把她劝去休息。”
“这孩子是有些执拗,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啊。”
帝王叹息,目光极慈爱。
宋铭铮是知道她在这上头吃了不少亏,还是吃亏在自己手上,这一听居然有些想笑,说道:“事事有双面,陛下也不必要太过忧心。”
“也是......”宣文帝说了那么一句,声音又低了下去。再与宋铭铮说了几句家常,便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宋铭铮帮她理了理被角,拿一把椅子坐下,就那么守父女二儿到天明。
***
赵钰染睁眼的时候,阳光直直刺入她眼晴里。
她猛然又闭上,缓了会忙下榻来。
她居然一觉睡得那么沉,父皇呢?!
赵钰染看向床榻,宣文帝已经不在,被褥没有叠,有说笑声从外间传入。
“——父皇!”赵钰染连衣襟都没来得整理,往外去。看到宋铭铮正扶着她父皇在屋里慢慢地走,父皇一脸的笑意,宋铭铮还是那副清冷的表情,但眸光比平素要柔和得多。
宣文帝听到喊声,朝她看去:“太子醒了,吵到你了?朕躺得累了,叫铭铮扶我走走。”
赵钰染已走到跟前,伸手也去扶他另一边胳膊:“是儿子不该,这一睡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哪里就你不该,你熬了大半宿,累了是自然的事。谁也不是铁打的,都累到打鼾了。”
宣文帝哈哈哈地笑,赵钰染听到打鼾二字,嘴角微动。她下意识是去看宋铭铮,见他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又松口气。
她是个姑娘家,睡到打鼾,得多丢人。
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宋铭铮还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她瞎担心什么,她从来也没怕过他嘲笑。
她难得的小女儿心态在那一眼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宋铭铮看得清楚,却目不斜视,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可这个时刻,他心中却无比渴望,什么时候,她才能像刚才一样真正在意自己。
宣文帝还不宜见人,精神看着不错,气色却极差,连唇都微微泛白。赵钰染便对外再说父皇今早才睡下,不是万分紧急的事,都先别扰了父皇的休息。
她在离开前,还借着自己要喝药,顺带让林兴安把父皇的汤药带进来。等看着他再睡下,她才出了帐子,让父皇的心腹廖公公好生伺候着。
哪知她才出了帐子,就看到谷天瑞神色焦急走来,腰间跨着的绣春刀发出清晰撞击声。
“殿下!”谷天瑞连给宋铭铮问安的空都没有,凑前在赵钰染耳边说,“有人在太医的营地里暗中查昨晚和今早的药渣及药方,我刚才顺着查下去,发现是大皇子的人。”
宋铭铮耳力好,也听得一清二楚,盯着离赵钰染很近的少年目光更冷了。
赵钰染闻言后,手握成圈背在身后,她担心的事情果然是就上演了:“禁军里有大皇兄的探子。”应该就是昨日在外值守的人。
倒是叫她找到下手的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