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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此时有熟悉萧见深的人在,比如说骆皇后或者王让功,乃至朝中的诸位大臣在此,那他们一定都会感觉到分外惊讶。
对骆皇后而言,这是一个已登大宝的儿子;对王让功而言,这是一个心怀九幽的陛下;对朝臣而言,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君主。
而此刻在傅听欢面前的萧见深,并不再是任何符号,只是一个会说会笑的人而已。
好半天,萧见深终于笑罢。
他用自己的下巴抵着傅听欢的肩窝,嘴唇便几乎凑在对方耳边说话,丝丝缕缕的热气于是便顺着耳蜗向傅听欢的脑海中蹿去,叫被萧见深压在身下的傅听欢情不自禁微颤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了?……不过也不能说一点区别也没有……这应当是‘我只爱你颜色’的委婉说法吧?”
傅听欢不甘示弱地冷笑:“呵!”连反驳都懒得反驳了。
萧见深便侧头咬了一下傅听欢的耳垂,又以舌头朝着对方耳朵里轻轻一钻。
水声以一种绝无仅有的方式被傅听欢的脑海捕捉到,捕捉到的这一刻,他的半边身体都是麻的。
两次的裸裎相见,萧见深早对对方会有的反应了然于心。他的手指在傅听欢绷紧的腰背上轻轻摩挲,同时支起身体,揉开了对方紧握于身侧的拳头,又咬住了对方的下唇,开始细细密密地啃噬着。
跟小时候吃糖人一样,软软的,甜甜的,叫人舔了一次就想再品尝无数次。
萧见深不知第几次心忖着,然后他忽然又想起了自己曾有一次在和傅听欢同睡一张床的时候做梦到自己吃糖人,后来还梦到了自己的师父……
他忍不住问:“难道那时候不是梦?”
本已经半张半闭眼睛,有些慵懒的傅听欢睁开眼睛。
他盯住萧见深大约数个呼吸的时间,达成思维共频。然后转开视线,凉凉说:“哦,头一回和我睡同张床上、还割了头发送我的那一次啊。那一次你搂着我便亲下来,简直是个流氓。”
“那时我只以为你是奸细。”萧见深十分坦诚,“你那时竟没有一掌拍来,岂非也不可思议?”
傅听欢:“……”他沉声道,“那自然是因为,我……”他当然没说出‘我以为我们已经心意相通’,而是道,“我本就准备从给你那里拿到孤鸿剑。”
“送你了。”萧见深大方道。
傅听欢:“……”
“且我们此刻已心意相通。”萧见深又笑道,“正可行敦伦之礼。”说罢一抬手,便解了傅听欢的外衫,手同时钻入衣摆之下更深之处,将那细腻而温滑的肌理捧于掌心,细细把玩。
傅听欢气笑了。
虽气笑了,他也不知为何,只觉心猿意马,便也无法真格动手,只转开眼恨道:“你和鬼心意相通去吧!”
萧见深没有让傅听欢逃避。
他抬手掰正了傅听欢的脸,亲吻便直接落在那双灼灼似火的眼睛上。
对方在最后一刻紧闭起双眼。
眼睑微微的抖动从萧见深的唇上一直传递到他的心间。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突然在他的胸腔内长了出来,用手指去拨弄扯动那被血肉与肋骨层层保护的心脏。
有点疼。也有点更奇异的感觉。
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小心翼翼,唯恐惊碎了自己所碰触的脆弱之物。
这是……萧见深所未曾体会过的一种感觉。
他若有所觉,觉得自己好像雾里看花似地碰触到了什么东西,不由得就将傅听欢再往怀中揽了揽,又如同安抚似地轻拍了拍,而后方才道:“为何如此?”
萧见深一句话出口后觉得并不准确,于是再问:“为何害怕和我相处?”他平心静气地和傅听欢说话,“我虽称你为太子妃,但你我皆知此言不过玩笑;你若执意离去,朕虽心中甚憾,亦不至将你强留于京师,实不必不发一言,连夜离去。”
正自意乱情迷的傅听欢怔了一下。他抬起眼睛,眼瞳中有一层薄薄的湿气,也不知究竟是春意是水意。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黑夜离离,黑夜寂寂。亿万星辰的光穿过天幕从敞开的门格处射入此地。
廊柱擎天彻地,其上蟠龙彩凤,在这夜里宛若活转过来一般游檐走壁,飞腾翱翔。
萧见深这时也是心有所觉。他轻轻一叹,发自肺腑说:“朕……我亦……喜听欢恣意风流、潇洒不群,并不忍见你落落寡欢,宛如困兽。”
月光就在咫尺之外,触手可及。
可环抱着傅听欢的人是萧见深,轻言细语说爱意的也是萧见深。
那是一个能叫任何人,只要被其注视着,就心甘情愿堕入无间地狱的人。
傅听欢几乎痴了。
他轻轻的,唯恐惊动了什么似地问:“为何来江南?你说为我……但我不发一言径自离去,便已说了所有的一切……你应当已经知晓我的意思,无需再为我做任何事情……”
他的口吻里带着玩笑,脸上却不见一丁点笑意:“你说这天下之人,你俯仰可得,不错;那陛下为何不效仿古人,‘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为何还要……弃了尊严,一路从京师追到南方来?”
傅听欢还有很多想说的。
比如他想说假设你并未来江南,我虽心念着你,却也能够不去见你。
只要不去见你,再多的思念,再多的情愫,也终有尽付流水一去不回的那一日。
到了那时,我方能再见你一面。
或许这种乱人心魄的情感已经烟消云散,但你我依旧可成为,也应当成为,能够生死依托的知交好友。
大约静了那么几息的时间。
萧见深低头亲吻对方。
看不见的丝线捆着他们,让他们的身体贴合到了极致,几乎要融进对方的骨血中。
他从对方眼里意识到了对方所有想说的话。
但这在他看来如此可笑。
这世间有哪一位知交好友,会想对对方做尽下流的事情,还乐此不疲?
萧见深的叹息刚刚溢出口就被傅听欢吞入。
于是他撤出了一道空隙。在这仅有的空隙里,他说:
“朕不觉得来见你有损尊严,莫非你觉得去见朕有损尊严?”
这并非自己期待的答案,但并不出人意料。
傅听欢几乎想要苦笑一下了。
他一头栽进了一个名叫萧见深的深坑之中,然而对方正在这深坑之外冷静而又理智的看着他。
但并非是对方不好。
对方太好。
他从前以为感情只有辜负与不辜负两说,却从未想过还有像现在这样子的——你爱他,他也爱你;你深爱他,他只是……不那么深爱你。
他说不清自己心中的茫然、排斥和恐惧;还有喜悦、快乐和沉溺。
前者源于自身,后者源于对方。
于是傅听欢甚至无法将心中的那一点憎怨放到萧见深身上。
他看着萧见深,意识到自己哑然无言。
他此刻忽然间再不能有丝毫的防御。他只张了一下嘴,声音便不由自主地从喉咙中淌出来:
“我少时,丧父丧母,母亲爱我父入骨,只可惜……”
萧见深并不知这样的过去对傅听欢意味着什么。然而他很轻易地能够发现,此刻的傅听欢是何等脆弱。
他并不太想用这一个词来形容傅听欢,但是……他心中有了微微的不确定。他尚还能忆起最初见面时候傅听欢的模样,那虽然是一张不同的脸,但是他们有着同样的顾盼神飞,凌厉似刃。
他伸手抚上傅听欢的脸颊,并不想在对方脸上看到这样的情绪,他只是喜欢牵动对方的情绪让对方说出真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仿佛无所依靠似地……模样。
萧见深甚至有了一些走神,他并不想再听下去,于是不自觉地俯下身,再一次的将自己的手放在对方身上,再一次地亲吻着、品味着对方的滋味。
刚才未做完的事情重新开始,还未真正平息下去的欲望再一次被轻而易举地挑起。
傅听欢从善如流地收了自己的声音,他的双臂已经如同萧见深环住他那样,环住了萧见深。
他们探索着对方,很快就将彼此的衣衫都脱了大半,两人的肌肤都在黑暗中出现,黑暗也似有了另一种莹亮的、完全不输给月色的光……
直到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两人都怔了一下,而后一起转向喧闹传来的方向,就见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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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是从水上的滚油中烧起来的,猎猎的火光上下倒映,好像天落了水,水上了天。
萧见深与傅听欢一起来到困锁傅风若与傅问童的水牢之前的时候,日月星三使已先一步到达此地,他们见傅听欢在看见空无一人的地牢之时,神色几如那些挂于墙上的刑具一样阴森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实际上萧见深只是没有看见自己的脸,否则他会发现他的脸也和傅听欢一样阴森。
他此刻正在算着自己究竟忍了多少次了:一次,两次,三次……十次,二十次,二十五次……简直想把人直接拧走压在床上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整整一天之后,再考虑其他事情!
日使杨正阎硬着头皮上前,刚想说两句此事全为自己过错的时候,就见傅听欢猛地一挥袖,那位于墙角的石桌就轰然一声被掌风隔空轰裂!
他当下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就倒退了一步,这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那跟着傅听欢来的贵客上前一步,一伸手便握住了自家楼主的手。
等等,一伸手便握住了自家楼主的手?
“做什么?”傅听欢转脸看了萧见深一眼,虽脸上并没有露出笑意,但相较于刚才,也已经不再阴森了。
“不过丢了两个人而已,何须如此震怒?”萧见深轻描淡写道,他总是致力于告诉对方喜怒哀乐皆不是养生之道。说罢他又随口说了,口气就像当初送那红骨萧一样毫不在意,“我那边还有两个,你若需要,我就给你送过来。”
傅听欢:“……”
日月星三使:“……”
萧见深等了片刻见没人回答,有点疑惑地再问一句:“怎么,你不需要?”
傅听欢当然需要。
所以一日之后,另外两个归元山庄的人就被五花大绑地塞在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中送入了危楼地界,随意快速得就好像菜贩子送了一车子的白菜过来。
傅听欢心情复杂,他和萧见深一起见了这两人。
傅春霖已经见识过了萧见深。
所以他的目光刻意避开坐在旁边的男人,而落到傅听欢脸上,大义凛然重复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要杀要剐便来,但休想大爷我会说出一个字来,若说出了一个字,我从此便和你姓!”
傅听欢嘲弄一笑:“免了,什么阿猫阿狗也想进我的祖坟?没得脏了我列祖列宗的牌位!”
傅春霖:“……”
杀手:“……”
傅听欢又道:“我只问一句,傅清秋让你们来此地,所为究竟在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