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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九柔莹白如雪的肌肤隐藏在宽大的黛色男子长袍下,犹如幽夜白昙,隐隐约约而更添意境。她的腰身显不出来,却因裸/露在袖口的一截冰肌玉骨而更为娇俏纤细。浓密海藻般的长发用一根月白绦子束起,平添书卷气,巴掌大的面孔弧线优美,露出姣好的颈线。

这些都因她一双明亮璀璨如星河的眸子而黯然失色。

因被戳破身份,太子不得已侧目看她,光皆聚焦在她的一双翦瞳之上。

天然澄澈,不染纤尘,无声地对视中,反倒是太子先败了下来。喉头轻微地上下一滚,他垂下眼眸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滚热的茶水顺喉而下。

“你竟识得他?”佩安侯适时接话。

时九柔婉转一笑,分外明媚娇俏。她倒反过来疑惑地问:“该是照花坊里人人皆知的了。殿下不是同我一样么,都极少外出,连着两日来找侯爷,连我家府里下人都在小声议论这事。”

她说得一副理所当然,话里面就是暗示太子注意别人口舌。

捧出怀袖中的中品珍宝,双手递给太子随侍的舟崖,“劳烦您了。我昨日莽撞,幸得殿下相救,想来还恩。区区中品,还望不嫌弃。”

中品珍宝是市面上随手能买到最贵的,时九柔敢第二日找上门来,又有财力一买,卢二的身份就坐实了。反正卢二是不会出来见人的,太子与佩安侯都不会主动找上去。

“你又是偷溜出来的吧。”太子轻扫过她从头到脚的衣袍,克制住对美人的审视,只停留在边角,他接过舟崖递来的珍宝,略一掂量知道是火系的,“你有心了。”

时九柔抿了抿唇,点点头,太子当真是冷淡到全然不近女色,与对鱼形的自己判若两人。

为了把话带到,她小心地补了一句,“殿下,您瞧我是不是与传闻中很不一样?那是因我继母不愿我出来出风头,说的人多了就有人信了,久而久之就成真的了......”

太子打断她,冷不丁问一句。

“今天急着回去吗?”

“什……”

时九柔圆眸中一刹那的错愕,清晰分明地落在太子眼中,与她澄澈分明的不同,他的幽邃晦暗。

时九柔弄不清太子的意思,本想说完该说的就该走了,正欲拒绝时,忽听佩安侯两掌一合。

“殿下说的正是。”佩安侯笑意盎然,招了招管家,“我都忘了,今日我传了稻楼的厨子来府,时候差不多了。”

时九柔闻言就开始口舌生津,她悄悄吞吞口水,生怕被太子毒辣精准的目光看出她的小家子气。

一条可爱的鱼鱼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只是馋了。

攥拳轻轻掩在唇边,时九柔话到嘴边变成:“倒是不太急。”

太子心里已经被她弄笑,面色冷淡客气,“那卢二小姐一同尝尝吧。”

时九柔笑容璀然,“多谢殿下、侯爷盛邀,我也......久居闺阁没什么机会吃到稻楼的菜……”

太子抬眼看她,略一勾唇,没有戳穿。这卢家二小姐,怎么看怎么像逃家好手,这话说出来么,他不信。

三人移步饭厅,时九柔不争气地眼泪在心里奔腾不息。

她不是没有见过太子在东宫用的,但那些养生的清淡菜肴比起现在桌上的,论诱人大概是不及一半。

时九柔就算穿着权宜之下的男装,那她也是顶着大家闺秀的光环的,一边压制着心里对美味珍馐的渴望,一边咬着下唇等太子动筷子。

太子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唇上,留意她细微的小动作,探索她星眸中几分真几分假,那种熟悉感重新漫上心头。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什么毛病,他忽然将她和东宫中那条灵物的形象重叠起来。尤其是她们在面对美食的反应上。

也许是他听闻卢家乃朝中清流,以冰冷的审视目光去看,卢二或许是个好的太子妃人选,他才会去分心关注她二。

微微摇了摇头,他执起玉著。

时九柔也随即拿起来,顺着鲍鱼炖鸡夹去。

饭用到一半,佩安侯府老夫人的人来传信,佩安侯听后面色略沉。

“皇后娘娘七日后要为陛下祈福,请了各家女眷进宫,卢夫人估计也要去的。”

时九柔一顿,连忙摆手,“母亲不会叫我去的。”

“殿下,我有些事,我先去处理一下。殿下与二小姐自便。”

时九柔思考中不自觉咬起筷子尖,她都没发现,佩安侯离去的沉默中,忽听太子一声沉而清淡的嗓音,“不如出府去,离照花坊远些。钓过鱼吗?”

太子也是捕捉到她偷咬筷尖,一念丛生。

他不是要做局么,那就做得像一点。守网之前,也许他放松片刻。

“唔……”

“二小姐不愿意就罢了。孤想着,你从家中逃出来,孤又何尝不是从宫里逃出来。”

何其寂寞,何其可怜!时九柔心一软,还没等说出口,小巧可爱的下巴就自觉地点了一下。

时九柔:0.0

她大约看花了眼,太子好似飞快地眨了下眼睛,带点狡黠的那种。

第30章 “殿下倒是与我印象中的……有……

借了佩安侯府的车架,一身黛色男装的时九柔懵懵懂懂地跟着太子上了车。

还好佩安侯府豪横,车厢里极为宽阔舒适,时九柔本有些上下起伏的心也落定。太子很规矩地与她各坐两边,中间甚至还能摆下一方小几,上面是时令果盘。

昭赟王朝不讲究男女大防,但时九柔前世是个标准的母胎单身,这一世虽说天天以鱼形和太子孤男寡鱼共处一室。

但那毕竟是鱼形,一条鱼能有什么七情六欲,她只馋太子周身香甜可口的灵气而已。

当下却有些不同,距离还是礼貌的距离,离开水后时九柔鲛人灵敏的嗅觉更加敏锐,太子身上熏着的类似于栀子花的清浅香气在车厢中堆叠萦绕。

灵气裹着熏香环绕在时九柔遍身,那感觉不能细想,想了她就不甚自在。

人与人之间的氛围过于微妙,譬如上回水里,时九柔倒在太子怀里装死,贴得是很近的,与氛围一词却风马牛不相及。

马车行了许久,太子与她都没有开口,静谧地甚至可以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后悔两个字,时九柔在心里已不想再多说,袖子中的手指纠结在一起,摩挲着袖角丝线缝合的针脚。

“殿下您……”

“二小姐,请。”

时九柔正犹豫着开口说点什么打破尴尬,那边太子伸出手推了推桌几上的一只果盘,上面三只黄澄澄的柑子分外诱人。

唔,时九柔探手取了一只,低头默默地剥皮。

“你想问孤什么?”

柑子的皮已经被全部拨开,时九柔秉着不吃独食的优秀作风,双手捧着递过去,欲分太子一半。

“我想问殿下,咱们上哪里钓鱼去?”

太子看着送至面前的大柑子,眼底一怔,转而失笑。囫囵个一个大柑子,还从未有人这么不讲究地请他吃东西。

他骨节分明的大掌接过柑子,分为两半,取了一半放在手上。柑子冰凉,一瓣一瓣酸甜可口。

“上回你去的那里,漱觥昨夜将那片湖买下来了。”

时九柔收回柑子的时候差点一抖,她稳了稳,有些艰难地说:“侯爷,这么豪横的吗。”

太子笑了,舌尖轻抿过柑子的汁水,竟觉得柑子也不那么甜了。

“孤出了一半。”

“嗯嗯?”时九柔有些错乱,她开始觉得太子与她所熟知的形象渐渐分离,绝不越雷池半步的工作狂小太子消失不见了,太子是政坛受挫,要跟佩安侯投资房地产了吗?

路跑偏了啊太子!

“殿下倒是与我印象中的……有些出入。”

时九柔恍惚眨眼,一脸迷茫。

太子心里自有盘算,但见她一副“这不太行吧”的表情,紧绷多日的心情不知为何稍微放松了一些。

“你以为的孤与孤原以为的你,不都是传言吗?”

太子不言明,卢二小姐寂寂无闻、木头一样规矩的人,不露美色,没有才名。

而眼前的卢二,他一瞧就知道她已经在尽力维持贵女的举止,但大概没有学好,细节处失了稳重,却平添灵动、鲜活。

初见有些愕然,太子细想又觉得很合理,同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她比自己还不容易。如此美貌皮囊,出来就要压过卢家其他姑娘,主母如果放任不细心教养规矩,那就有情可原了。

时九柔稳着规矩是怕太子发现自己是个假的,她哪里知道太子已经在心里帮她把理由都陈列好了,对她的怀疑现在全部消散。

太子掀开一点帘角,“要到了。”

他回眸,时九柔手中的柑子已经没了,口中还在小口小口地咬着最后一瓣,不知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他温声安抚道:“你不用担心,卢家是清流人家,孤风评如何,都与你父亲无关。”

时九柔睁圆眼睛,喃喃自语道:“我不是担心他……”

原书里的卢二活在别人口中,最终因为卢大人对卢二多年来的漠视,于一个雨夜病死在闺房中。

太子闻声未语,总之他不相信萍水相逢,她只是好心提醒他。也许是的,那多半也因为她有些傻气。

马车停驻在西市湖畔,太子长腿先一步迈下车,时九柔跟着在后面下来。

时九柔跳下来时,看见太子的手伸在半空,又自然地收了回去。

她歉意一笑,“我自己可以。”

佩安侯府的下人准备好了两套渔具。

时九柔和太子坐在亭子边的石凳上,摆好渔具,挂饵、甩线、然后静默地等待。

“二小姐喜欢吃鱼吗?”太子轻问一句。

时九柔想到自己穿书而来一直被“鱼汤警告”,身上浑然不知地抖了三抖,连忙摇摇头,学着太子压低嗓音,“我最讨厌食鱼了。”

太子无奈,忙伸手按住她跃跃欲起的胳膊,低声道:“别动,惊了鱼!”

“哦……”时九柔讷讷道,再次老僧入定。

她想让鱼上钩轻而易举,但她不想。怜己及鱼,她又不想吃,钓那些做什么?

两个人都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态度。微风拂面,阳光倾洒水面,波光粼粼,分外静谧美好。

“殿下你近日为何频频离宫?”时九柔渐渐放松身子,说话也随意起来。

“那二小姐又为什么从家中逃离?”

时九柔垂下头,贝齿轻轻磕碰,心想卢二小姐才不会真的从家里翻出来,害她风评被害,实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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