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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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师讲的东西都不复杂,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随到随学,等得到了她的认可,就能去报考开设在宫中的几大学院了。
霍青的目标是今年才设立的西洋语。
说是西洋语,但是据她在街上听来的消息,从南洋出海,一路其实会经过几十上百个国家,各有各的语言。她们如今主要学习的,是一个叫莫卧儿的国家的语言,别的只有学院里才教。
听说从学院结业之后,就会被各家船队招揽,随船出海。其实对霍青来说,这份工作并不太合适,毕竟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不能回家,也就照管不到家里生病的父亲。
但和父亲商量过后,最终还是决定报考语言学院。盖因这个学院今年才刚刚成立,急缺生源,报考的门槛也低,几乎不会被刷下来。而且学成之后,立刻就能找到去处。何况等她能随船出海,也是几年后的事了,到时候有了钱,说不定父亲的病早已治好。
她是所有女工之中,听讲最认真的学生,也是这一批学生里面,徐师最满意的一个。
不出意料,徐师抽她起来背诵了昨天学的东西。霍青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得到了徐师赞许的点头。
两刻钟时间过得飞快,上工的钟声响了起来。霍青正要跟随众人去上工,就被徐师叫住,递给她一封信。霍青听前辈们说过这是什么,也无数次看到前辈从徐师手中接过信封,当即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
她几乎是抖着手将推荐信接过来,语无伦次地向徐师保证自己一定会刻苦学习,不浪费这个机会。
下了工,霍青就飞一般地奔回家中,将这个好消息告知父亲。
父亲听完,蜡黄的脸上似乎也带上了几分光彩,抚摸着信封看了好几遍,不停赞叹,“好,好啊……”
霍青已经稍微冷静下来了,对父亲道,“听说几大学院每个月都会考评,若能拿到优等,不但束脩饭食全部免除,还会给发一笔奖金。等女儿拿到奖金,就能给父亲用更好的药了。”
三大院会定期请全城的大夫来巡诊,看病是不要钱的,可是父亲的病需要的药材太贵,以他们的家底,只能买些便宜药材来代替,所以怎么都不见好。若能换上好药,想必很快就能好了。
父女俩展望着将来,吃完了一餐饭,等天黑下来,为了节约灯火,便都早早地上了床。
但霍青睡不着,只好躺在床上背自己学过的东西。从头开始,一直背到今天学过的,确定自己都还记得,这才放下心来,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第二天天没亮,她就醒来了,又躺在床上背了一遍课文,这才起身去烧火做饭。
吃完饭,她带上推荐信出门。
几大学院都开设在宫中,考试自然也在宫里。霍青从没来过这边,每次都是远远地经过。她怀着敬畏的心情靠近,一路经过了好几个关卡查验,这才来到录名处。
考试却不是在这里,而是绕过长长的宫墙,从另一处小门入内。
进了门,就有人递给她纸笔和一张试题,让她坐下来写。霍青开始惴惴起来,手心都是汗水,提笔要写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紧张得发颤。她用左手按住右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凝神去看尸体。
有一些不会的,霍青牢记前辈们的教导,直接跳过去,只把会的都写上。等后面的都写完了,再倒回来,绞尽脑汁写一点东西上去,不能让试卷空着。
但没等她编完,时间已经到了。试题立刻被收上去,不多时就出了结果。
没有再将试题发下来,只给了她一个“通过”的牌子,叫她到后面去填表,录学籍,领取下发的书本及其他物品。
然后就直接去了学院。听说是因为语言学院这边刚刚开设,总共只有十几个学生,只能随来随上,至少先凑齐一个班的人。至于错过的功课,只好以后加紧些补上来了。
一路上经过了文学院,武学院,商学院,数学院,女子学院,等到语言学院时,给她领路的人指着不远处的飞甍斗拱,对她道,“看到没有?那就是皇后娘娘住的万坤宫。咱们语言学院运气好,在几个学院之中最靠近内宫。”
霍青闻言,不由多看了一眼。她知道,几大学院都是由皇后娘娘创建,尤其是其中的女子学院,开始建立时,不知多少人上书反对。
然而时至今日,就连其他学院也开始陆续接收资质出众女学生了。尤其是新开的语言学院,因为很多工坊之类的地方推荐来的学生,所以有不少女性。
这都是皇后娘娘的恩典,所以她一定会努力进学,不辜负皇后娘娘为她们争取到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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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番外二·后来种种
大凡人的生日,若是恰好赶在原本就热闹又忙碌的年节时候,那么免不了就会被人疏忽。
即便是皇帝,也难以免俗。
每一年的正月初,早上有正旦大朝会,下午要设宴宴请百官,至于诸多繁复的祭祀之礼,就更不用说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帝后二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空去特意庆贺生辰?
不错,是帝后二人。
从前他们还住在和光殿的时候,桓羿曾经说过,甄凉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他愿意把自己的分她一半。却不想,两人竟果真十分有缘,认回了穆家之后,甄凉便得知自己的生日果真也在正月初,与桓羿是同天。
所以从桓羿登基开始,这天就自动成了大魏的二圣节。
只不过因着是元旦日,所以群臣虽然也会上贡各种贺礼,但专门的庆贺,自然是没有的。
不过,对于桓羿和甄凉而言,这到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无需搞那些盛大的典礼,与群臣共同庆贺,那么夫妻俩就能坐下来,单独吃顿安生的生日宴。
虽然菜色简单,但都是甄凉亲自下厨做的——自从当了皇后,她也越来越忙,年里难得有天能下厨,也只有生辰这日,不论再忙,都不会忘了亲自动手。
早上碗长寿面,仍旧像是从前那样,两人分吃。
之后各自去忙碌,等到晚上入了夜,事情都消停下来了,夫妻俩便自己在殿中摆桌席面,小酌几杯。不需要应付外人,倒比什么样的庆贺都更能叫人心情愉快了。
以至于到了后来,渐渐成了定例,就连朝臣们也都习以为常了。
不过事涉帝王,自然不可能真的与别家样。在桓羿年轻时,满朝文武自然不大在意他的生辰。然而随着桓羿年纪渐长,这生辰渐渐变成寿辰,百官也越来越关注这个日子了。
老桓家的皇帝不算短寿,但也肯定不是长寿之相,而且从太宗和成惑皇帝的情况来看,只怕还有些祖传的毛病。这可是关系到整个大魏安慰的事,自然容不得他们疏忽。
于是就总有人想推陈出新,在这日弄点儿新鲜的花样出来,讨好皇帝。
可惜桓羿对这些都没兴趣,全都打了回去。若有人问起来,就只管说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生辰,就大张旗鼓、劳民伤财。其实只是懒得应付他们。——平时朝堂上躲不过去也就罢了,这日,好歹让他松快几分。
然而总有人不肯相信他是真的不喜欢这些。
于是又想出了新花样。
这回,却不是借他们自己之手,而是将桓畅推出来,做了这出头的鸟儿。
这年桓畅也有十岁了。
前些年,曹皇后遵守之前的约定,将他送到宫中来进学。桓羿也没有含糊,立刻就从朝中挑了几位宿儒为他讲课,又亲自从翰林院挑了批展卷官和侍读、侍讲学士。
因为多年来后宫直没有添人,而大家早就有了皇帝无嗣的准备,所以此时也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倒是让很多人看到了桓畅这个储君的潜力,开始逐渐汇集到他身边。——即便他只是个七八岁的垂髫童子。
但桓羿素来不喜欢这种风气,也有着足够的警惕,所以好歹没有在朝中弄出个东宫系的势力来。
这却也让不少人心下失望,于是偶尔会撺掇下桓畅。好在这孩子年纪小,但被曹皇后教得很好,多半时候都不会被人说动,倒也相安无事。
不过给皇帝祝寿的事,身为储君,自然是避不过去的。而且随着年纪渐长,读书识字明理之后,桓畅也开始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尴尬之处。
过了十岁,虽然还是年幼,但是以储君的身份来说,已经可以跟着皇帝观政了,他自然也需要在这个时候表现番。
于是一封奏折就这样被炮制出来,送到了桓羿案前。
“小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甄凉看到桓羿带回来的这封奏折,倒也并不奇怪,只是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折子里,身为储君的桓畅提出,这么多年帝后都没有庆贺过生辰,他身为晚辈,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以前自己年幼,没有能力,现在稍微长成了,愿意为皇帝分忧,所以主动请旨筹备这次的生辰宴。
“还差得远呢。”桓羿往引枕上靠,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不由舒服地叹了口气,道,“朝中之事哪有这么简单,还是再多读两年书的好。”
至于那私底下撺掇此事的大臣,桓羿提都没提。既然起了这样的心思,那也就应该有承担责任的准备。
“臣妾倒是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适。”甄凉闻言,突然来了灵感。
“皇后但说无妨。”
“储君身边的老师,自然个个都是博学多才的大儒,但是如今我大魏的局势,早就与从前大不相同,光是学这些东西,只怕不够。”甄凉道,“宫中如今这么多个学院,不如让他也进去感受番。”
免得读书读傻了,成了个腐儒。
桓羿眼睛亮,手指点着桌面笑道,“这主意倒是不错,回头就在朝中提一提。”
提提的结果,是朝臣们都不同意。储君身份多么贵重,哪能让他跟普通人一样就学?要知道他在宫里,那可是十几个老师教他个,但是学院里,却往往是一个老师教几十个学生,哪里能有进益?
也有人觉得,让储君多学点东西不是坏事,不过那些都是小道,没必要太过重视。只需从各个学院抽调老师,每旬日给储君上次课,就差不多了。
反正储君又不像那些入学之后就想考出个好成绩,将来能有个好去处的学生,不必精通某科。
桓羿对此不置可否,叫来桓畅,让他自己选。
在群臣灼灼的视线之下,桓畅十分沉稳地道,“儿臣愿往学院就学。”
小孩子哪个不喜欢玩伴?偏偏桓畅身份特殊,从小身边除了两个年纪相近的小太监之外,别无同龄人。而小太监是侍奉他的人,就算稍微亲近些,却哪敢尊卑不分?
自从入宫之后,每次经过各个学院,桓畅心中都难掩羡慕。
他听人说过,那些在学院就读的学生,都是二三十人一个班,彼此切磋、共同进益,热闹得很。
除了这层向往之外,还有层是桓畅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心思:他并不笨,甚至从入宫就学之后,就一直得老师们的称赞。但实话说,他的老师们也全都是从天才中优中选优,每一个都比他更厉害。十几个人盯着他,但凡有点疏漏和错处,就立刻会被发现,这种从头紧张到尾的学习生涯,桓畅的压力是很大的。
想必,如果个班级之中有几十个学生,就是先生眼睛再利,也兼顾不过来,可以稍微歇口气吧?
再说,桓畅很清楚,自己能轻松的也只有出阁读书的这几年,等到将来真的入朝观政,就再没有能喘息的时候了。若能趁此机会去见识番,也省了往后再心里惦记。
于是皇太子就去学院读书了。
除了女子学院之外,目前宫中还有六大学院。自然,每个学院都是几年制,他不可能读完,所以只是过去跟着新入学的学生学一点基础。如此六年,等都学完了,他也刚好年满十六,可以尝试接触政事了。
——其实十六岁才接触政事有些迟了,但考虑到桓畅是侄儿,皇帝的这个决定,朝臣们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
而在几番磋商之后,朝臣们也就桓畅的身份达成了共识:让皇太子白龙鱼服、隐藏身份入学。否则不管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就背离让他过去就学的初衷了。
幸而学院就在宫中,倒是不需要在外面给他准备住处。
第二日一早,桓畅早早就起身,换了套合适的衣服,整理好各种物品,然后就兴致勃勃地去了文学院。——这里教的东西,跟他之前所学最为接近,也方便跟上课程,熟悉学院里的各种风气。而各个学院之间的学科偶有交叉,在这里打好基础,也方便他以后转到其他学院去就读。
时光荏苒,春秋相继。
桓畅如今已经转入了语言学院就读。数年的经历,让他对学院的氛围如鱼得水。如果不是还住在宫里,而且定时要去帝后那里以及温泉行宫那边问安,偶尔还会被原本的老师抽查功课,他都几乎要忘记自己另有身份了。
但随着“毕业”的时间逐渐临近,桓畅也开始紧张起来。
他也听人说过,陛下之所以让自己在几大学院里混迹,就是因为不想让自己过早接触朝政。这可以理解为爱护,但也同样可以看做是一种防备。
所以,读书的日子固然很自在,但是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形,谁都说不好。
有件事,桓畅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他觉得,这位皇帝叔叔并不喜欢自己。小时候,这让他不免心生畏惧,害怕什么时候无法预料的命运就降临自己身上。后来年纪渐长,从嫡母那里知道了皇叔和生父之间的矛盾,他也终于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仇人之子。虽然那仇已经亲手报了,可难免还是让人担忧他会“斩草除根”。
然而他所想象的切都没有发生。
他顺利地进入朝堂观政,顺利地从皇帝那里接到了各种差事,顺利地熟悉了各个部门的运转和配合,甚至顺利地积蓄起了股小小的势力……而这些,不过花费了他两年的时间,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波折。
然后,长宁十六年的春天,个当时看起来平平无奇,后来回想也觉得没甚稀奇的日子里。
皇帝突然宣布自己身体有恙,需要休养,暂命太子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