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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在找呢,没想到发帖人自己找上门来了。”
“自己找上门?”姜一蹙眉,“我没收到任何消息。难道……你是说发帖人来找你了?”
“正是。说要和我们交易,五位数,删这个贴。噢,应该说,是找赵正要这个五位数。”
找赵正?难道,是赵正的冤家?
☆、第五十四章
54如果你对真相感兴趣
“问赵正要,到底是什么意思?”姜一追问张野。
“其实还是上回自杀那事情惹的祸。”张野解释道,“本来我猜想是你工作上的竞争对手。没想到下午公司接到电话,是之前跳楼员工的家人,说要再谈赔偿事宜,暗示关于姜一的帖子是他们发的,要□□,就得坐下来谈。”
“请问这是什么逻辑?”
“我也觉得挺无语。这一圈绕得挺远。估计他们是看着赵正和公司这边没什么空子可以钻,才想到利用你。”
“但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我在微博上没有曝露过真名和家乡,他们怎么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这也就是偏不凑巧的地方。他们和你是老乡,具体怎么打听到的我不清楚。估计是认出你微博上的照片?总之,就是拿你*来勒索我们公司。”
“他们凭什么觉得这会有用?简直是无知可笑。”
“毕竟是关于你的事,我想还是得和你通气。和赵正事情的反应不同,感觉你这边的评论有点负面。你虽然发了律师函,但这个消息源头还是不能置之不理。”
“钱肯定是不能给的。按照这种人的无赖性子,给了一次就是开了个无底洞。电话你录音了么?”姜一问。
“公司固话,而且接电话的前台也没想到是这么档子事。”
“不如让他们白字黑字发邮件,发出来我们就报警敲诈。可以咨询下律师,总之拿够了证据就交给警方,这样我的声明也能更有效力。”
“嗯,这个方法可行。”张野附和,转而语气中又带着关切,“但你知道这需要时间,你这边撑得住么?”
“有点难办,但知道了对手,我们已经收回主动的位置。我该庆幸不是我们这行的,真要是行内人,恐怕更不好对付。”
“那就按你说的办。我们随时沟通,有任何我们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嗯,谢谢。”
“是该我们说对不起,牵连到你。”
“不说生分话,挂了。”
挂掉电话,姜一把手机递还给赵正。赵正此时多少有点愧疚感:“不好意思,以为是很简单的纠纷,想不到会牵累到你。”
姜一凑近他:“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随你,反正我人都是你的。”
他两手一摊,姜一“咦”了一声:“态度好的没法挑刺。那认真说,这件事曝光我早有心理准备,现在这个时代,那可能一辈子瞒住自己的身世。只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对你的坦白早于网络爆料。”
“确实。”赵正拨弄她的刘海,“如果我比其他人晚一步了解你,我会很有挫败感。”
“只是挫败感?”
姜一挑眉,他拇指抚她的眉毛:“别多想。”
“好吧好吧。只是看来今晚我还有任务,励志文还是得写,不管最后会不会发布。”
“我不打扰你。我继续看催眠书。”
“你就在我边上看书,我写累了,可以看看你,洗眼。”
赵正莞尔:“好。”
于是乎,两个人占据沙发两头,一个伸长了腿看书,另一个盘坐在沙发上,带着耳机,苦思冥想着八百字命题作文。
姜一不怕写作文,作为一个写公众号文章的人,她有的是创意和想法,但是此刻她抓耳挠腮,愣是几分钟也憋不出一个字儿。
她多年来只为躲避自己的过去,此刻要向公众坦白,谈何容易。她没有赵正的本事,无法和过去和解。
正巧,唐一来电话慰问,姜一和她闲聊一会儿,权当拖延。挂了电话,又注意到程珂的短信。
他说猜想她不会接自己电话,只是想询问她是否安好。此刻知晓程珂与爆料的事情无关,这关心倒不向以往让姜一反感。所以她回复了,短暂清楚:我没事,所有事已在谣言出现前告知赵正。
姜一想,程珂到此或许该放手了。如他所说,如果赵正能接受全部的姜一,他愿意退出。他毕竟不是一意孤行的性格,又很懂得计算得失,明摆着没有回报的事情,他不会执着。
姜一强迫自己回到这片命题作文上来,深呼吸。不就是卖情怀么,卖呗!
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中间偶尔停顿,但很快又重新开始。赵正眼睛虽盯着书,耳朵和余光却注意姜一,书看得极慢。他担心她,即使知道她能照顾好自己。
每个人都有一个难以跨过去的坎,有致命的弱点。对姜一,是关于她父母的残酷过往。对赵正,是虎口上这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同样关乎人命,同样难以启齿。幸运的是,他不需要在意太多人的看法,他不用向别人解释自己,他不在乎“外人”。姜一不同,她选择了一份需要靠外人来支撑的职业,这逼迫她在某一个时间点,必然要面对这段她不愿提起的过往。
约莫过了近两个小时,赵正颇有睡意,姜一把文章做成长微博,按下了图片保存键,宣告完成。
她放下电脑,蹭到赵正边上,手脚并用把他抱住。赵正笑意柔和,她脸贴着他胸口,只给留给他一个乌黑的发顶。她一字不发,热烘烘地像个大型暖宝宝。
“去床上睡,嗯?”他拍她的背,轻缓的。
“不想动。”姜一声音闷闷地,没精神。
赵正想起初认识姜一的时候,性/感、高傲,充满着诱惑力,独立潇洒,但此刻,她像只家猫一样窝在他的怀里,安静地让他顺毛。她的双面他都喜欢,或者说这种双面让她更完整。
“你不用动。”他说着,起身的同事拖着她将她稳稳抱了起来。
真是奇妙,他从没想过和一个女人一起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可姜一直接将这种生活展示在他的眼前,而他立刻欣然接受,甘之如饴。
从他的怀抱里降落到弹性适中的床上,他还不忘铺开薄毯将她盖严实。
“我出去收拾下。”说完,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便转身出去。
他合上笔记本电脑,两同电子书一起摆放回矮桌上,关掉外头的灯,回到屋内。刚跨进门,就遇上姜一灼灼的视线。他依旧不紧不慢地走到床的另一边,躺下后,折过身:“不想睡?”
“我现在特别明白一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看来是不想睡。”
姜一伸手捏他的脸:“你听我解释完,我就让你睡。”
“这话……听着,挺对味的。”
“啧,谁以前说我老爱往那事儿上想,你现在真是青出于蓝。别给我打岔。”
“好,不打岔。”
“我以前是光脚的,没有过幸福的家庭,也没交过几个知心的朋友,银行账户里没有存款。那时候我唯一的恐惧是自己跑得不够快,可这种恐惧,我只要拼命地工作就能把它们甩跑。现在不一样了,我银行账户里开始有了数字,我因为你体会到了一种美满。所以当有东西可能摧毁这种美满的时候,我比以往恐惧,因为我现在拥有了,我害怕的是失去,而这种害怕,没办法用任何东西去驱赶。因为失去的可能永远存在,直到真正失去,这种恐惧才会消失。说实话,我很不习惯。”
“解释完了?”
“嗯。”
“那我能睡你了么?”
赵正笑容邪恶,姜一张牙舞爪:“赵!正!”
“别动手,只是玩笑。”赵正握住她的手,细白柔软的,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这个时候应该是我表忠心的最佳时机,我该说我保证不会离开你。当然,我心里确实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我知道这话说出来,并不能打消你的恐惧。”
“我想,你可以用另外一种想法去思考对拥有的恐惧。其实我们从来都不能永远拥有某一件事物,或者一个人,尤其是始终保持在最佳的状态。如果接受这一点,那么就会意识到,我们这一生都徘徊在得到和失去之间。赚取一些,失去一些,维持一些,放手一些。重要的不是拥有的那个状态,而是体验那个状态。”
姜一怔怔地看着男人说这些,良久后开口:“这是无欲无求的那些书教给你的?”
赵正浅笑:“杂书读多了,记不得是哪本写的那些。你要是觉得没道理,就当我瞎说。”
“不是。”姜一若有所思的说,“我现在是真正理解wsexy这句话的含义了。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更高大了。”
“那我可以骄傲一下吗?”
“嗯,以你刚才的文采,我给你打101分,满分100分,多出来一分,不怕你骄傲。”
赵正朗笑:“睡吧。只有五个小时的睡觉时间了。”
姜一牺牲睡眠时间写出来的励志文,事实证明是需要的。之后两天,在张野他们和发布方交涉的过程中,流言蜚语依旧满天飞。姜一的律师函如赵正预料的,在网民眼里是用烂了的招数。偶有挺她的人,表示斥责夸张诽谤的同时,也希望听听姜一真实的想法。
确实,一封律师函太不近人情,而最能在网上奏效的,就是情绪。鸡汤文也好、毒舌文也罢,只有引起大家想表达的情绪,才能火热起来。
按捺了几日,见势头不对,姜一终于还是把励志文发布到了账号上,标题是:
如果你对真相感兴趣
☆、55.第五十五章
55 正哥带我去约会
“
这是一封告白信,给想了解真相的独立人。
我始终坚持分开生活与工作,直到此时此刻。一场带有恶意的攻击,把我的私人生活强行融进了我的工作。面对恶意要挟的人,我不会屈服。而今日这一封告白,用我所爱的人的话说,可以当做是我与自己的和解。
如你们可能从各种渠道听说的、了解的,我的母亲是一名在服役的犯人。你们中有一些人以此攻击我,认为我这样的出生,与时尚界奢侈品界打着交道,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理解,因为在送母亲进监狱的那一刻,我也不曾料到自己会选择今天的职业。
在说我如何走到今天之前,我想先谈谈我的母亲。我很少提及她,甚至,很少看见她。我对她的印象,仅限于每个月探视时隔着玻璃的那一张暗黄的脸。长期的牢狱生活让她的人生地图停滞了,她不会用智能手机,没上过淘宝,人们生活里习以为常的东西她都鲜少知晓。让她陷入牢狱,让她被时代抛弃的原因,是她在十八年前,为了她自己,为了我做出的一次反抗。
她反抗了我醉酒家暴的父亲。
我的父亲曾让我无比恐惧,即使我那时还不懂得太多的道理,但当你的父亲揪着你母亲的头发往墙上撞,当他拿烟头去烫她的手臂,当他把扇她耳光当家常便饭,你的本能会告诉你,家是个危险的地方,有个危险的人,他随时能给你带来痛苦。无论肉体的,还是精神的。八岁之前,我常常东一块淤青,西一道伤口。
我的母亲手无缚鸡之力,她无法避免自己受伤,但她想到了减少我受伤的方法,她总会在父亲踏进家门的第一时间,把我推进小房间,叮嘱我千万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去。所有的打骂,她一个人扛,她都能解决。
你会问,她傻吗?她为什么不求助于人?报警也好,离婚也好,为什么忍受打骂。
你不了解吧,即使现在,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出现家庭纠纷报警求助,大多数时候获得的第一方案,始终还是内部和解。
毕竟一家人,不管邻里还是陌生人,总会用这样的话来和稀泥。
我家的隔音不好,每次争吵打骂,整层楼甚至上下楼都能听见。起初还有人来劝,被我爸骂回去一两次后,谁都不愿意再管。
“别人家的事,少管。”这样的话没少听过吧。
那离婚呢?现在一个二婚妇女所受到的异样眼光,在十八年前一座小城里是怎样可怖的压力,应该不难想象。
于是,我的母亲,这个孤立无援的可怜女人,只能选择忍受着她的男人对她的打骂,只能在心底责怪自己嫁错了人,却想不出一个有效的方法逃离。
但是任何人,被逼到绝境,都会有失控的一天。那一天,我父亲拿着碎了的啤酒品敲向我的母亲和代表这她人生唯一希望的我的头上,这巨大的死亡威胁撕碎了我母亲的所有理智。
多年累积的痛苦、彷徨、恐惧在那一瞬间集结成了毁灭性的力量,她反抗的过程中,意外给了我父亲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