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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只怕会把你往死里打。”
这话却几乎已经不能再重,重得让林景迟身子一颤,即使依旧一动不动的在原地站着,脸色却到底是白了下来。
童玉几乎看着他长大,他自然了解童玉骨子里的固执和自负,可这并不影响他内心深处里对她的敬重。这些年来,童玉一手操持家里的诸多事务,对他们兄妹三人更是如生母一般慈爱关怀,林微澄早已改了口,他和林语迟虽然仍称呼她一声“童姨”,可心底里,他们早已当她是母亲一般。
然而他对童唯安做的一切,已经让童玉对他失望到……这种地步。
童唯安睡眼朦胧的抱着毛毯上楼,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面前的身影让她不由得抬头看去,面前的林景迟高高在上,脸色却极为阴沉难看。她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惹得他如此,只是侧了侧身子,打算绕过他上楼。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林景迟突然死死抓住她的手:“安安……”
原本想要挣扎的童唯安听到他鲜有的沉痛语气,倒有些错愕:“你干什么?”
“不要去美国。”林景迟看着她的目光里是她从来都不懂的复杂,“只要你不想去,童姨那边我会想办法。”
“你会想什么办法?”童唯安原本对于出国的事并未考虑好,甚至她一直明白自己对于童玉的这个决定其实是极为抵触的,但眼前林景迟的举动却难免让她觉得有些可笑,“童女士这么坚决,你又能怎么样?带我私奔?”
林景迟动作一僵,对她语意明显的讽刺恍若未闻:“我来解决。”
童唯安忍不住嗤笑一声:“林景迟,在那之前你是不是需要先问我一声,我需不需要你帮忙解决?”她冷冷的看着他,“我本来并没有真正做出决定,但看你这副样子,我突然觉得也许出国也不失是一个好主意。”
“至少——我终于不用再见到你这张脸。”
林景迟看着面前童唯安清冷的面色,心头一窒,眼前她满是冷嘲和不屑的脸和刚刚睡梦中的恬静模样却诡异的重合在一起,他的指尖几不可见的颤动,低头便吻了下去。
“林景迟你放开我!”
童唯安嫌恶的用力挣扎,可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这一次她竟如此轻易的挣脱了林景迟的禁锢,可就在她向后退去的时候,却忘了自己身处的位置,和脚下绵延的台阶。
“小心!”
林景迟惊恐的伸出手去,可却已经抓了个空。童唯安脚下一空,整个人猝不及防沿着台阶滚落下去。
“安安!”
林景迟的声音中突然带了前所未有惊惧,眼前的童唯安如同失了线的风筝,摔落在楼梯的转角处,他踉跄着跑下楼抱起她,可童唯安已经昏迷不醒,他的手颤抖着抚上她的头发,可却因察觉到掌心和发间粘稠的触感而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全都是血。
“安安!”
☆、chapter 47
林森从童唯安的病房出来的时候,林景迟正低头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他见父亲出来,有些木然的站起身来:“爸爸,安安她……”
林森沉着脸,举起手杖朝他劈头盖脸的就打了下去。
林景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林森怎样责打,他始终一声不吭,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爸爸!”
林微澄听到响动从病房里出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失口喊出声来。林微澄见林景迟脸上已经落了不少痕迹,而林森铁青着脸,动作却毫无停止的迹象,她虽然同样对林景迟的所为气愤不已,却也仍是觉得心中不安,于是连忙上前拦住盛怒之中的林森:“爸爸,您别气坏身子。”
林森气息紊乱的捂住胸口,看着林景迟的目光里满是失望和愤怒。林景迟低着头,声音毫无起伏:“澄澄你让开。”
眼看着林森的脸色更加难看,又要继续朝林景迟打去,林微澄拦得就有些手忙脚乱,好不容易见父亲停了手,她才皱着眉看向林景迟:“二哥你也够了吧,即使你现在被爸爸打死在这里,你以为就能抵消你对安安姐的伤害吗?”
林微澄想到身后病房里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尚未醒来的童唯安,这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表姐,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美丽优雅,冷静犀利的,几乎像一个超人一般无所不能。她从认识童唯安的那天起,几乎就成了一个小跟班,一有机会便会自觉自愿的围着她转。因为她再清楚不过,那个对她也时常冷言冷语的童唯安,对她的关怀呵护,从不亚于她的父母兄长。
而那个外人面前也总是一副高冷模样的童唯安,其实有着一颗再柔软不过的心。而这颗心,从来都让林微澄觉得温暖而安全。
可因为林景迟,童唯安几乎早已遍体鳞伤。林微澄看着面前自小就无比敬重的二哥,不知不觉间已经泪盈于睫。
“二哥,你在我心中一直是最好的哥哥,可你对待安安姐怎么就能这么残忍?”
林微澄强忍着泪水,可一句话说完,眼泪却仍是掉了下来:“你那是爱吗?直到今天你还敢说你对安安姐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你爱她吗?”
林景迟的拳头死死攥紧,却始终沉默。
“如果你只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那你根本就连说这个‘爱’字都不配……”林微澄声音突然哽咽,许久,情绪才好不容易平复了些,继续说道,“如果你有的只是这种自私的占有欲,那二哥你能不能……离安安姐远一点?”
“她的爱情,孩子甚至她健康的身体……她几乎被你害得什么都没有了。她难道真的做错过什么吗?难道仅仅因为你所谓的爱,她就活该承受这一切吗?”
林微澄的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下来,她此刻看着林景迟的目光里,除了满满的失望,几乎再也没有其他任何情绪:“二哥,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别说了。”
病房的门不知何时被从里面打开,童玉走出来,轻轻关上房门,看着外面神色各异的三个人,虽然眼角泪痕犹在,可是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都安静些吧,别吵了安安休息。”
童玉走到林森身边,看着他依旧沉郁的神情和始终并没有平稳的呼吸,伸手帮他抚着心口顺气,声音也终是放缓了些:“安安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你身体不好,我留下来陪她就行了。我叫司机先送你回去。”
林森颤抖着覆住她的手,多年夫妻,他自然知道童玉此刻是怎样的愤怒伤心,一心想要留下来陪她,可自己心中因林景迟而生的羞愧让他几乎难以启齿:“我……”
终究是教子无方。
童玉几不可闻的叹息:“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林森离开之后,童玉和林微澄重新回到病房,整个过程中,没有人再看林景迟一眼。
病床上的童唯安仍然昏迷不醒。她头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完好,但由于失血过多,脸色几乎比头上裹得纱布还要更加惨白几分。她自台阶上滚落下来,身上几处挫伤并不太严重,可是她原本就有旧伤的腿,却是并不乐观。
童玉神色疲惫的在她床边坐下,林微澄扶住她有些摇晃的身子,颤声说道:“妈妈,李院长说安安姐可能今天不会醒,您先去隔壁房间歇一会儿吧,我守着她。”
童玉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她拉住林微澄的手,闭上眼将几乎再次夺眶而出的泪水强压下去:“她吃了这么多苦,说到底,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没有照看好她……”
林微澄想要劝慰,可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已经先掉了下来。
明明这些年来她们每一个人都想要对她好,都在努力的疼她爱她呵护她,可为什么她的安安姐……还是这么的可怜?
许承则赶到病房的时候,vip病区外安静幽长的走廊里,仍是只坐了林景迟一个人。许承则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愤怒,还未及碰到病房的门把手,林景迟已然伸手拦住了他。
许承则想要第一时间见到童唯安的担忧和迫切让他极力压抑着想要挥拳的冲动,沉默几秒,声音冰冷而克制:“滚开。”
林景迟脸上被林森打出的青紫血痕遮挡住了他原本苍白的脸色,而他此刻看着许承则的眼神同样阴鸷而森冷:“这里没你的事。”
在林景迟开口的那个瞬间,许承则闻讯之后的愤怒暴躁和长久以来的恨意终于爆发,他死死盯着面前的林景迟,下一秒钟,终于挥拳而出,朝着他的脸狠狠的打了下去。
和许承则一起过来的沈锐看到眼前的一切,只是倚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两个a市赫赫有名的商界精英拳脚相加,却并不上前阻拦。
眼前的两个人从情场斗到商场,你来我往,于沈锐这种旁观者而言,反倒不如眼前这般最野蛮粗暴的方式更直接。
随着病房的门被再次打开,许承则和林景迟一时都住了手。而林微澄走出来,看着面前两个都已经挂彩的人,不由得眉头深锁。但她的眼睛扫过林景迟面上的青紫时,虽然仍旧闪了闪神,此刻她的神色里却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担忧:“妈妈说你们如果愿意,可以尽情的打下去——就在安安姐的病房外。”
林微澄终究没能把童玉的讥诮学得十足十,但许承则和林景迟却终是没有再动手。许承则见她想要回房,忍不住出声问道:“安安怎么样了?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她?”
对于许承则,林微澄的态度反倒比对林景迟更和缓些:“承则哥,妈妈说,你也不配。”
林微澄进门前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朝不远处的沈锐看去,而沈锐只是朝她微微颔首,平淡自然的仿佛两个人之间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相熟,普通到……沈锐从始至终的眼神,都没有任何的波动。
在眼泪即将掉落的那一刻,林微澄低头下,快步走进了病房。
许承则因林微澄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僵立在原处许久,可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守在这里等待见上童唯安一面,于是终于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此时沈锐也终于走近了些,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兀自沉默的林景迟:“有些事,适可而止比较好。”
林景迟忍不住倏然冷笑出声:“沈锐,许承则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竟然站到了他那一边?”
“大概你并不能理解我和安安之间的友情。”沈锐对他的讽刺毫不介怀的笑了笑,声音依旧清越,“就像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一样。”
“不过……”见林景迟脸色阴沉,沈锐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沉思片刻,神情优雅:“你真的不考虑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吗?”
童玉低下头,有些倦怠的揉了揉额角,却突然听到童唯安喃喃哭泣的声音。她蓦地抬头,可童唯安并未如她期望般醒过来。依旧昏迷不醒的童唯安没有任何预兆的动了动身子,不知梦中出现了怎样的情景,让她即使昏迷不醒的时候,也依旧是紧锁着眉头滚落下泪来。
“阿则……”
听清她口中低喃的是“阿则”两个字,童玉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拍着童唯安,仿佛幼时哄她入睡时一般模样:“安安乖,都过去了……”
可童唯安却仍是不停哭泣着,除了口中反反复复的只喊“阿则”,便不再有其他任何语言。
童玉侧过身子,看向一旁同样惊讶又忍不住留着出唏嘘目光的林微澄,对方也处于一种不知所措的状态,怔忡许久。而此时的童玉沉思许久,到底还是猛然站起身来,长叹一声吩咐林微澄:“算了,叫他进来。”
☆、chapter 48
童唯安自昏睡中醒过来,周围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让她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片刻之后,摔下楼梯前最后的记忆已经纷纷忆起,清醒之后已经身处医院的这种桥段于她的人生而言并不陌生,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随即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握着,想动动身子,却在顷刻间觉得几乎全身都痛了起来。
“安安?你醒了?”
原本在她床边的许承则几乎立时便从浅眠中清醒过来,他探身过去,仔细而小心的查看童唯安的状况。童唯安却有些愣愣的样子,以为自己是昏睡太久看花了眼:她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病房里守着的,竟会是许承则。
她看着眼前的人,有些迟疑的开口:
“……阿则?”
许承则听着她有些沙哑的声音,原本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对她说,可那些深沉复杂的情愫在心中汹涌翻滚,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良久,许承则终于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声音暗哑:“是我。”
他经童玉的允许进入病房时,童唯安仍在昏睡中不安的皱眉。他知道童唯安已对自己失望透顶,而在听清她口中低喃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他却并不觉得惊喜欣慰,只觉得疼。
他的手颤抖着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一遍遍在她耳边低声安抚似的说:“别怕安安,我在这里,我在。”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昏睡中的童唯安竟仿佛能听得见,奇迹一般的渐渐停止了哭泣,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许承则坐在她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在身后的童玉看来,两个人的手倒更像是交握一般,似乎没有人再能分开。原本无意让许承则久留此地的她,此刻却几乎再说不出一个字,她看着那两个人许久,终是叫了林微澄一起离开。
而许承则在童唯安床边这一守,就守了两天一夜。
此刻童唯安看着面前的人,目光里仍有些许的茫然。
从来都清贵非凡的许承则,如今看起来似乎格外的疲惫憔悴,下巴上有未刮的胡茬,是和往日不尽相同的清俊落拓。只是与此同时,更醒目的却是他脸颊和唇角两处明显的淤青痕迹。不过片刻之间,对于他两处伤的由来,童唯安脑中便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你怎么会来?”
“沈锐告诉我的,林微澄给他打过电话……不说这些,要不要喝水?”许承则的指尖轻轻滑过童唯安的唇瓣,在她昏睡的时候,他拿棉棒蘸了水帮她轻轻擦拭过无数遍,但此时她的唇还是有些微干。
童唯安这才觉得渴。
许承则起身倒了杯水,在试了水温确定不烫之后,将病床的床头缓缓升起一些,动作小心的把水递到童唯安唇边,待她喝完之后,又拿手帕轻轻拭去她唇边的水迹:“不喝了?”
童唯安下意识的摇头,而与此同时,伤口的刺痛让她不由得眉心一簇,许承则心头一紧:“别乱动。”
童唯安并不言语。她只是突然想起曾经在一起时,她常在深夜里突然醒来,睡意朦胧的对把自己抱在怀里的人说想喝水,而原本就浅眠的许承则,虽然神色依旧淡漠,却仍是一言不发的起身把她抱在怀里,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递到她的嘴边。
如今看着他神色如此的守在自己身边,自然的喂自己喝水,童唯安的心里只觉得又酸涩,又茫然。
可为什么……许承则每一次都在她想要彻底埋葬过去的时候出现呢?而又是为什么,她一面告诫自己不要被他的任何举动影响情绪,一面又对自己这种此地无银的告诫而痛苦不堪?
曾经有多甜蜜,如今就有多痛苦。
重新将童唯安的病床放平之后,许承则看着她:“伤口是不是很疼?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