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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继心里一暖,这些天承受的委屈压力瞬间爆发,再也忍不住,双眼通红,声音哽咽道:“昭明君,我走投无路,只能来投奔您。”

景白听说了他的遭遇,对端木家迫害同门的行径大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叹道:“哎,我不过是溟剑宗弃徒,本无资格收留你,既然蒙你不弃,那就留下来吧。”

吴承继忙说:“昭明君,在咱们这些弟子心里,只有您才是溟剑宗明正言顺的掌门人。”

景白摇了摇头,正色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又说:“你这一路奔波劳碌,一定累了,先随方同下去休息吧。”

吴承继见到景白,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了,这才有闲心游览太微宫的湖光山色。

钟令仪见到吴承继,心思一动,自己一直苦寻不得的传功长老有了,吴承继可是溟剑宗出来的,年纪也合适,教导几个刚入门的弟子想必不成问题,因此待他十分热情,当晚还举行了一场简单的欢迎宴会。

众人齐聚一堂,席上的酒水果菜虽说都是寻常之物,吴承继却大感受宠若惊,没想到太微宫如此热情好客,看大家对他的到来这么欢迎,倒是不用担心以后关系处不好了。席间大家听到他被诬陷迫害的遭遇,自是又骂又叹,感慨不已。吴承继对景白说起溟剑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难免提到蒋翊正在筹备婚礼这件大事。

钟令仪讶道:“蒋仲宣跟师姐正月十五就要成亲?我怎么没得到消息?”今天都正月初十了,这么大的喜事,师姐怎么会连个传讯符都没给她发?待她明白蒋翊是要和端木文琪成亲时,气得脸色发青,咬牙切齿骂道:“这个蒋翊,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忘恩负义!”这会儿也顾不上骂蒋翊了,连声问:“那我师姐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吴承继见都没见过司天晴,只听大家私下里传掌门跟灵飞双娇其中一娇相好,转头却要娶端木姑娘,面对钟令仪的质问,连他都觉得尴尬,摇头表示不知道。

钟令仪饭也没心思吃了,当即起身,离开宴客的大厅,回到房间后左思右想该怎么安慰司天晴才好。先是写了封大骂蒋翊的信,后来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提这负心汉的好,以免师姐伤心,又撕掉了;又写了一封,问她现在在哪儿孩子怎么样了,还是觉得不妥;最后的信改成写自己,将这半年来太微宫发生的事巨细无遗全写了上去,足足写了十多页,最后才在末尾问她好,让她保重身体,又用“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安慰她,还邀请她到太微宫来,俏皮地说师姐当初给的一万灵石,化作了太微宫的一间厢房,让她只管长长久久住下去就是。

这封长信到司天晴手里之前,甘棠先偷偷看过了,见里面没有提到蒋翊娶端木文琪的事,以为钟令仪远在太微宫,没有听到风声,这才把信给了司天晴。

司天晴看了信,见钟令仪以一己之力撑起太微宫,还招了这么多弟子,心下甚慰,对甘棠笑道:“我这师妹比我能干多了,就是啰嗦了些,不过她可能是怕我安胎无聊,所以才写了这么长一封信,她这人一向只爱发简短省事的传讯符,难为她这次竟然写了这么多的字。”

甘棠陪笑说:“钟姑娘有心了。”

司天晴看到信末的“天涯何处无芳草”的话虽然觉得异样,还以为钟令仪又乱用古诗词了,并没有多想。不过这封信使得她想要出门散散心,虽然见不到信里钟令仪说的太微宫的景致,不过出去走走也是好的,说:“今儿正月十五是吧,听说城里有花灯节,我想去看看。”

甘棠脸色微变,极力阻止道:“灯会上人多拥挤,夫人您怀着孩子,咱们还是别去了。”

司天晴说:“我不去大街上就是了,找个临街的酒楼坐着,赏赏花灯看看街景,凑个热闹就回来。”

甘棠急了,说:“路上来回奔波,夫人您千金贵体,万一有个磕碰闪失,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司天晴登时怒了,冷冷看着她,“每次我要出门,你都是这套说辞,你做事一向小心殷勤,可也小心太过了!我理解你怕出事担责的心情,可是就要把我关在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到底谁是主是仆,还是说我本来就指使不动你?”

吓的甘棠立即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婢不敢。”

陈开听到司天晴发怒忙赶过来,打圆场说:“夫人息怒,甘棠并无恶意,只是一向小心惯了,夫人别因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知道今天是阻止不了司天晴出门了,想了个折衷的方案,“今儿天气好,听说附近西林寺的梅花开了,咱们不如去那儿赏赏花喝喝茶?城里烟熏火燎的,小心冲撞了夫人。”

司天晴不好为难他们,心想赏花也是一件雅事,便点了点头。

甘棠忙去准备出门事宜。陈开则急匆匆赶去西林寺清场,将无关人等全部赶走。

第155章 天涯陌路(上)

和围屏山的红梅不同,西林寺的是绿萼梅,萼绿花白,香气馥郁,映着残雪,分外精神。整片梅园一个人都没有,十分清净。司天晴回头,对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甘棠说:“我就在这里随便走走,你不用跟着了。”

甘棠欲言又止。

司天晴盯着她不说话。

甘棠知道她先前生了一场气,自己若是坚持要跟着,只怕又要动怒,心想这里事先清过场,应该无碍,便说:“那我就在月洞门那里等着,夫人你走走就回来,外面冷得很。”

司天晴裹紧斗篷,随意点了点头。

她在梅林转了一圈,发现角落里有个小门,试着推了一下,竟推开了。顺着这门往外走,乃是一方菜园,种有萝卜、白菜、芫荽、韭菜等蔬菜,大概是寺里僧人种的。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颇觉新鲜。顺着菜园往前是一大片竹林,漫步竹林,只觉满目青翠,风声过处,飒飒作响。前方有几个妇人在那挖竹笋,口里说着闲话。司天晴觉得有趣,放缓脚步,停在那里看她们怎么挖笋。

一人说:“我家男人昨儿刚从苍溟城回来,哎哟哟,那个热闹啊,说那里的灯塔立的比这寺里的佛塔还高,晚上点亮的时候,整个苍溟城都看得见,夜里都不用点灯,可恨我没福,不能亲眼瞧上一瞧。”

另一人惊叹道:“真的啊,那得花多少钱啊!”

一个年轻妇人嗤笑道:“人家溟剑宗掌门成亲,要的是排场热闹,这点钱算什么。”

那人叹道:“也是,你说这溟剑宗掌门成亲,席上有几个碗?”

“那肯定山珍海味什么都有——”

司天晴听到这里,脸色微变,走过去问:“你是说溟剑宗掌门成亲,和谁成亲?”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有人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那年轻妇人说:“我听了一耳朵,说是个姓端木的姑娘,这个姓特别,我一听就记住了,听说也是溟剑宗弟子。”

司天晴如遭雷击,差点站立不住,忽然想起钟令仪为什么反常的给她写了这么长的一封信,又安慰她“天涯何处无芳草”了;又想起这段时间甘棠、陈开等人极力阻止她出门的事来,这下全都明白了,原来蒋翊竟是要和别人成亲!

被欺瞒背叛的愤怒使得司天晴不管不顾,咬牙祭出飞剑,她要找蒋翊当面问个清楚!

陈开察觉到灵力波动,立即跟了上去,拦住她说:“夫人,您这是干什么?”

甘棠随后追了过来,“夫人,小心身子!”

司天晴看着两人,怒目而视,咬牙道:“你们瞒得我好苦!”

两人见她如此神情,知道东窗事发了。甘棠忙跪下来,抱着她的腿说:“夫人,事已至此,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孩子份上,您千万冷静,莫要伤了自己。”

司天晴冷声道:“好一个事已至此!你们今天要是敢拦我,我就死在这里,看你们还怎么跟蒋翊交差!”

陈开被她决绝愤怒的样子吓住了,怕她当真做出什么自残之举,忙说:“您要去哪儿,说一声便是,我们怎么敢拦您呢。”

司天晴御剑便走。

陈开忙跟了上去。甘棠修为不济,只能在地上急得干瞪眼。

陈开护在司天晴左右,小心翼翼说:“夫人,您怀着身孕,不宜长时间动用灵力,不如让我来带您飞吧。”

司天晴正憋着一肚子气,骂道:“谁是你夫人,你家夫人姓端木呢!”

陈开顿时不做声了。

司天晴忽然问:“什么时候成亲?”

陈开不吱声。

司天晴冷笑道:“行,你不说,我现在就下去找一个人问。”

陈开只好说:“就在今天。”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司天晴差点从剑上一头栽下来。幸好陈开见机快,一把捞住她。两人停在路边,陈开扶住她说:“司姑娘,你怀着孩子,还是不要逞强了。”

司天晴脸色苍白,闭着眼睛,眼泪无声流了下来,“今天我无论如何要见到他,你若是不帮我,我就自己想办法。”

陈开暗叹一声,“司姑娘,掌门也是被逼无奈,他心里只有你——”

司天晴睁开眼睛,打断他说:“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要为他说话吗?”

陈开心里着实不忍,轻声道:“司姑娘,你当真想好了,一定要去苍溟城?”

司天晴斩钉截铁说:“哪怕亲眼看着他成亲,我也要去问个清楚明白!”

陈开祭出飞剑,“那你站稳了,就让我带你去吧。”

两人到达苍溟城时已是黄昏,正是婚礼举行的时候。两人进入溟剑宗内城,趁着例行检查的空当,陈开小声对守门弟子说:“快去告诉赵师叔,就说司姑娘来了,让他想办法拦着。”

赵桓从晋原城撤离后,深得蒋翊信任,负责戍卫溟剑宗。赵桓得到消息后,急匆匆赶来,在无极殿外拦住司天晴,陪笑道:“司姑娘,今儿是掌门大好的日子,您看看周围,高朋满座,宾客如云,好歹给掌门留几分体面。您要是有什么气,冲我来,我任打任骂,绝不还手!”

司天晴冷笑道:“赵道友,你这话说的奇怪,我为什么要打你骂你,你又凭什么代蒋翊受过?难道我肚子的孩子是你的不成?”

赵桓冷汗都快吓出来了,忙说:“司姑娘,您可千万不要胡说!”

司天晴脸色一变,“那你就让开!”一把推开他,继续往前走。

赵桓见她大着肚子,不敢硬拦,朝守在门口的弟子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弟子拦住司天晴,问她要请帖。司天晴冷冷看着他,“你不认识我吗?”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师门有交代,没有请帖,一律不许进。”

司天晴拿出一块玉牌,上面刻有“观尘”二字,正是蒋翊送给她的星月魁首的奖牌,说:“据说凭此玉牌,可以在溟剑宗畅通无阻,你还要拦吗?”

那弟子见到玉牌无可奈何,远远地看了赵桓一眼。

赵桓急得直跺脚。

司天晴手里紧紧攥着观尘玉牌,深吸口气穿过门廊,跨入无极殿范围,一眼就看见广场上高高耸立、亮如白昼的七层灯塔。她怕再有人出来阻拦,当即施展灵力飞身而起,转眼便冲进了无极殿内。

追在后面的赵桓见此情景,心想坏了,这下要闹个天翻地覆了!

蒋翊和端木文琪正在行拜堂礼,已经拜完天地,正要拜历代祖师时,司天晴闯了进来。她看着蒋翊身上穿的繁复精致的吉服,眼睛都被刺痛了,强忍愤怒,哑声道:“蒋掌门,恭喜了!”

蒋翊看到她,大惊失色,抢上前叫了声:“晴儿——”

“啪”的一声,司天晴重重甩了他一巴掌,打的自己都差点站立不住,还是旁边有人扶了她一下,这才稳住身形。

满堂宾客看着眼前这场变故,全都鸦雀无声,就连里面奏乐的都停了。

蒋翊见她大着肚子气喘吁吁,横眉怒目,显然气得狠了,心里愧疚不已,只觉没有颜面见她,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枉然。

司天晴感觉下身疼痛一阵阵涌上来,此刻也顾不得了,看着蒋翊咬牙切齿说:“你要和别人成亲我不气,就当我眼瞎,遇人不淑便是,可是你何必这样欺瞒我,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要成亲,我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蒋翊,你真是好得很呐——”说到这里,又是一阵疼痛袭来,脚下晃了一下,她忙用双手撑住后腰,缓解身体不适。

一直站在旁边的端木文琪见她脸色不对劲,眉头微皱,她身为新娘,不好贸然开口,朝主持仪式的端木涵看了一眼。

端木涵轻咳一声,无论如何,婚礼要继续下去,打圆场说:“司姑娘,欢迎你来喝喜酒。来人,请司姑娘下去。”

立即有两个弟子上来,半拖半拽着司天晴,想把她拉走。

司天晴用力挣扎,怒道:“放开,我话还没说完!”

那两人顾忌着她的肚子,不敢强行拉拽,只得松手。

司天晴走到蒋翊面前,将观尘玉牌扔到他脚下,冷声道:“蒋掌门,祝你新婚大吉,志得意满!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再无瓜葛。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你也别来找我,只求天涯陌路,后会无期!”说完就要走。

蒋翊一把拽住她,急道:“你要去哪里?”

司天晴用力甩开他,“我去哪里用不着你管!”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溟剑宗她是待不下去了,灵飞派又无颜回去,幸好她还可以去太微宫投奔小师妹。

她还怀着孩子呢,蒋翊怎肯放她走,强行制住她,哀求道:“晴儿,你别走好不好,都是我的错,你要是走了,孩子怎么办?你想让他生下来就没有爹吗?”

司天晴动弹不得,又急又怒,恨不得放声大叫,泪流满面说:”你还有脸说这话!早知如此,我就听我爹的话把这孩子拿掉,不然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这都是我自作自受!”想到自己竟然因为这个负心汉而跟父母决裂,当真是又悔又恨,心痛如割。

坐在上首的端木枫见闹得实在不像话,满堂宾客都在看溟剑宗笑话,瞪了眼那两个处事不利的弟子,不悦道:“还不快把司姑娘带下去,成何体统!”

端木枫一开口,那两个弟子不敢手下留情了,一人一边,拖着司天晴就往外走。

蒋翊不忍,想要追上去。

端木枫重重哼了一声,提醒他自重身份,“掌门,吉时已到,莫要因小失大。奏乐,继续行礼!”

钟磬声重又响起,殿内很快恢复了喜庆的气氛。满堂宾客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全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那里继续观礼。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惨叫,外面的人全都骚乱起来,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蒋翊再也忍不住,冲了出去,只见司天晴倒在地上,身下有血不停往外渗。蒋翊看的眼睛都红了,大声喝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请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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