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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丰楼掌柜听着外头的议论不置可否,他楼上的一间雅间一直就是东陵伯还有方大人,董大人,文大人几人专用,这些年他可是见到过世子偷偷摸摸独来了好几次。
“子悦总算是到了,还以为你来不了。”方霭涛道。
慕子悦一身长袍,外罩披风,虽还是男装打扮,可眉眼间更是柔和,寻常人看不出端倪,目光精锐之人定是能分辨出来。
文轻风仔细打量之后颔首:“若是几年前你就是这个样子,我总不会认错了。”
慕子悦笑道:“若是几年前我就是这个样子,早就不跟你们相识了。”
“若是几年前你就是这个样子,我就不瞎了。”董冒仍有怨念。
慕子悦失笑:“好了,都过去三年了,你怎么还念叨呢。”
“太丢人了。”方霭涛莞尔。
文轻风想了想,道:“的确。”
“哎,你们两个,是想打架?”董冒捋袖子。
慕子悦瞥过去:“跟我过几手。”
董冒眼睛先是一亮,紧跟着又没了颜色:“算了,真跟你过上,我连家都回不去。”
“说不定连官职都能撸到底。”方霭涛道。
董冒牙疼。
这话说的太真实。
人家现在已经是皇后了,皇帝人家一个不高兴,连府门封了都有可能。
“你不地道,就知道欺负我。”董冒回到桌上喝闷酒。
慕子悦笑了,拍了拍董冒的肩膀:“跟你熟才欺负你嘛,而且我也有事情想要你去做。”
“什么事儿?”董冒问。
慕子悦看向方霭涛,方霭涛眼中薄光闪动,道:“市井传我朝商贾在边塞被劫,随从护卫尽数身亡不下十起,某私以为我朝立在百里外的互市关闭,边塞三关已呈战备,我皓镧新帝登基数年不曾有战事,此番我皓镧要再震边疆。”
“不错。”慕子悦赞道,“方兄守孝离京三年,回来不到两日便能由百姓传中得知我朝谋算,如方兄所说犬戎北支率兵五十万来犯,玉门关,羌镇,寒山外二百里已见敌骑,我皓镧意欲出兵三十万,征敌于疆土之外。”
董冒心潮澎湃,拍案而起:“是我做主帅吗?”
“先锋!”慕子悦道,“我为主帅。”
“什么?”文轻风惊呼。
“不行!”方霭涛摇头。
董冒瞪大眼睛:“皇上会准?”
“我乃定远将军,曾有率兵入犬戎境内千里之攻,此战再对犬戎,非我奈何!”慕子悦道。
文轻风沉吟:“不错,若再有兵部晏尚书上奏,西川侯府担保,朝堂之上谁反对也无用!”
慕子悦微笑道:“文大人这次述职回京应该是往太常寺。”
文轻风摇头:“那里哪里是我该去的地方,这次缠着方兄带我前来就是想求将军能安排我个大理寺的差事,哪怕还是三年前的官儿也成啊!”
“大理寺少卿如何?”慕子悦道。
文轻风欣喜:“极好。”
“若是你干的好,五年之内,大理寺卿就是文大人的。”慕子悦道。
文轻风更高兴,大理寺卿是三品之位,但却是九卿之首,更可一展抱负。
“不过这之前,你还是要先往兵部。”慕子悦道。
文轻风扶案:“知道,助将军一臂之力。”
慕子悦点头,对聪明人说话就不用费劲。
方霭涛摇头:“子悦,你这可是培植后系。”
慕子悦歪头:“那你们愿不愿意被培植呢?”
“愿意。”文轻风道,“我文家可是急需靠山。”
董冒嘬着牙花子:“我不想被我兄长压着。”
方霭涛不语,只举杯。
慕子悦一笑,亦举杯。
董冒文轻风见状,杯盏抬起。
四只杯子碰到一起,酒液溢出。
酒菜不用太过丰盛华丽,雅间中四人言谈间数月之后的那场战事从军备粮草,到路途经略,战场军阵都一一列出,便如纸上谈兵虽未达战场,但胜负即分。
正是董冒高声呼喊着自己此战必胜定能荣归,比起当初自己兄长更胜一筹时,雅间门打开。
守在门外的亲随躬身不敢抬头,雅间内也陡然无声,下一刻,桌上几人连忙行礼:“臣见过皇上!”
门口之人正是明元皇帝姬矩。
“免礼!”明元皇帝道。
“谢皇上!”
几人起身,慕子悦过去拉住明元皇帝,“怎么突然来了?我再叫掌柜备菜,就你最喜欢的桂鱼怎么样?没有宫里的好看,但味道不错!”
慕子悦笑语晏晏混若无事,明元皇帝的脸色仍是板着没有落下来,因为明元皇帝跟方霭涛文轻风董冒几人说了没几句就知道了慕子悦想要出征的事情。
“不准。”明元皇帝道。
“若我只是东陵伯世子,非我不可。”慕子悦道。
“可你不是。”明元皇帝道。
“但你是皇帝,必须以万民为要!”慕子悦道,“我出战,于军心民心最为妥切。”
“臣以为皇后所言极是。”方霭涛道。
“臣赞同。”董冒道。
文轻风没说话,长长一稽,已点明昭昭。
慕子悦弯唇,再次笑起来。
明元皇帝吐气:“朕不在这里跟你多言,待朝堂上但见分晓!”
“皇上圣明!”慕子悦道。
明元皇帝早就习惯了她这副看似恭敬实则漫不经心的语气,起身拉住她的手:“走吧!”
“皇上的鱼还没上呢!”慕子悦道。
“你是忘了今儿说好的去金玉满堂瞧好玩的了?”明元皇帝道。
慕子悦一拍脑门:“看看,我都忘了。”
“这场我包了,改日我再好好的请你们吃酒!”
慕子悦的话还没落地,皇帝已经拉着慕子悦离开。
随着守在门外的皇帝禁卫离开,里面的方霭涛董冒文轻风几个都轻轻的松了口气。
以往这位还是皇子的时候只觉平易和煦,现在皇帝之尊,只举手抬足便让人心生畏惧。
“宫里有的是奇珍异宝,为何往金玉满堂去?”文轻风问。
董冒道:“过几日就是东陵伯府六小姐生辰,那位不喜欢金银珠宝,就爱稀奇古怪的东西。”
方霭涛笑了笑,道:“还是稚童。”
文轻风点头。
两人此刻立在窗外,探头看去就看到了那边款款远行的两人,皇帝身边禁卫躲在暗处,明里只有帝后两人。
两人头上戴着帽围,身上穿着斗篷,双手相牵,亦步亦趋,周围百姓即便擦肩而过也不知道这两位实则是世上最尊贵之人。
即便身在京都之外,也都知道帝后之情为世所羡,宫中美人儿无数,皇帝却只有皇后一人,帝后为继三年,中宫无所出,朝臣上折,皇帝全都压下不说,还派人去查臣子的错处,朝臣便不敢再上折子,当最终有个臣子没什么错处,皇帝只言:“朕还年轻,朕亦不出京巡视,你们这么急想要朕的后嗣做什么?难不成想谋逆?”
一顶大帽子压下来,那个没有错处的臣子叩头请罪。
“嗨,皇上对子悦也还真没的说。”董冒道。
方霭涛遥遥而视,如此便好。
鼎丰楼下,一辆车马行驶而过,车帘掀开,里面两个小女儿探出头,几乎一起看到了站在窗口的方霭涛。
“哇,好俊气。”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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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是你东陵伯府的车子。”明元皇帝道。
慕子悦点头:“是六妹,邱家的小姐妹来了,大抵是出来玩儿。”
“你家的人还真喜欢玩儿。”明元皇帝道,帽围下传出来的声音悠长深远。
慕子悦轻咳。
也不怪人家皇帝抱怨,她这个东陵伯世子的名头,皇帝早就想摘了,有个定远将军的名衔就够了啊!可偏东陵伯不干,说下面的子嗣不成器,唯二能撑起来东陵伯府的嫡子还太小,不成,东陵伯府必须有德有才有能者居之,整个东陵伯府子嗣中只有她,然后领着妻儿带着家将出去玩儿了,到现在已经玩耍了一年半都没回京都。
现在东陵伯府就她一个,她还得兼职东陵伯的职权。
所以参奏什么她没子嗣?她哪儿能有啊!!
“我可没玩。”慕子悦道。
“你去征战,对你而言怕就是玩儿了。”明元皇帝道。
慕子悦肃然道:“皇上此言对百姓——”
“不要说百姓。”明元皇帝抓紧她的手,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
虽帽围深深,可那双视线还是落到慕子悦的眼前。
明元皇帝道:“我要你平安归来!”
他这是同意了。
慕子悦心间软糯。
他在方霭涛他们面前表现的拒绝,可实际上已经同意了她的想法。
更可能他早就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是了,她是要为国征战,亦是想要再次驰骋在边疆之地,但终还是骨子里的渴望。
不管是现在还是曾经她所在的那个世界,她的行径都任性的很,可他还是同意了。
这样的男人,她又怎么能不爱?
“我会的。”慕子悦道。
明元皇帝握着她的手更紧,道:“若你回来,就要考虑下朕的子嗣了。”
慕子悦重重点头:“嗯,我都想好了,待我回来,就生五个娃娃玩玩,好不好?”
“五个?”明元皇帝都愣住,他心底是欢喜的,可这突然间的好像又有些多。
他见过别人家一堆孩子聚在一起的情形。
……乱啊!
慕子悦显然早有安排:“三个男孩儿,两个女儿,其中一个男孩儿随我姓。”
“什什么?”明元皇帝脑中都有些空白。
“我是世子,我的孩子自然要继承伯位。”慕子悦道,“东陵伯不是玩儿吗,就直接让他玩脱跳!”
明元皇帝失笑,抓紧着的她的手轻轻的晃着,就像是点点飘扬的花朵在他的心头散布遍空。
情之一字,不知所以起。
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那曾经的大红衣袍染红了梧桐叶,还是因为那日遥看着她几拳几脚就把当初那几个他早已经记不得是谁的家伙踢扔的霎时。
大红衣袍的是她,又不是她。
几拳几脚的是她。
马球场上驰骋飒爽的是她。
林中杀意袭身犹如天神一降的是她。
边塞之地纵意杀敌的是她。
皇兄生死不知,安镇他心的是她。
行宫之地千钧一发递上兵符的是她。
还有眼前这个和他白首偕老的亦是她。
他有幸,此生有她。
风儿吹动天际,不知道哪里的菊花漫天飘舞,街头巷尾的百姓们抬头张望,欢喜不已。
那一对儿的有情人亦是在这花色的天空之下静静而立。
同欢,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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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看那两个蒙头罩脸的就不是什么好的,咱们过去敲一笔。”
一队巡城兵士在后,有兵士悄默默跟自家的上官这么说。
“滚!”
一巴掌打的清脆响亮,上官呵斥的声音高昂,半条街都能听得到:“早就说让你们好好跟着我学本事,你说说你们学的都是什么,一个个的什么眼神,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人家是夫妻两个,再看你们就没想到一句诗词?但愿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人世间最美的也就不过如此!”
“是是!”
下面的一众兵士灰头土脸连声应和。
远处戴着帽围的夫妻两个好像听到了,其中个子矮一些的还对着他挥了挥手。
上司赶紧的挥手答应。
下面的兵士们看着眼珠子滚圆。
这是认识?
可那两位都蒙着脸罩着身,啥也看不出来,自家上司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啧啧,还是自家上司厉害!
自家上司名不虚传。
上官佑看着那边夫妻两个渐行渐远,心头亦是起花轻舞,合不拢嘴儿。
这回出战,他应该也能捞上点儿战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