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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有。”=·=|||

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概就是战神大人在笑,而孟七七在闹战神大人吧。

十日后,上官军开拔西出,驰援南朝边境。而上官千杀果然也没有骗她,他说的,“短则半年,长则数年”一点没错。

他走的时候是昭元四十七年的夏,归来时却已是裹着风雪的昭元五十一年冬。一去四年半。

孟七七已经九岁了。

☆、第29章 战神酱紫好难为情呀

正月,隆冬,怡华宫。

孟七七裹着厚厚的棉被坐在软榻上,案桌对面斜躺着她的变态表哥南宫玉韬。

孟七七聚精会神盯着倒扣在案桌上的竹筒。南宫玉韬则闲散得瞅着蠢萌小表妹。

檐下昨夜冻紧了的冰柱,正在正午的日头底下一点点消融,化成水一滴滴落下来。

“选好了?”南宫玉韬的声音不紧不慢,隐隐有种胜券在握的自负感。

孟七七皱紧了眉,一通紧张的思考,终于慎重点头,“我选好了。”

南宫玉韬笑眯了眼睛,“真的?不改了?不后悔?”

孟七七狐疑得瞅着他脸上神色,犹豫了一下,“不改了……”

南宫玉韬轻笑一声,干脆利落地就要拿起竹筒。

“哎哎,我改,我改成‘大’。”孟七七见他如此笃定,反倒有些拿不准了。

南宫玉韬手上动作一顿,歪头看她,“最后一次机会,到底是什么?”

“大大大!”孟七七闭眼大喊。

“开。”南宫玉韬轻喝一声,掀开了竹筒,只见里面三只玲珑的骰子叠在一起,最上面露出来的却是个一点。

这点数却是小的不能再小。

孟七七懊恼地叫了一声。

南宫玉韬已经笑趴下了。

“你耍赖!我之前明明选的小,是你问我,故意误导我!”孟七七在厚被子底下抱起双臂,气哼哼的。

“玩了二十一局,你输了二十一局。每次都被我骗。”南宫玉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瞅着孟七七生气的脸,越发笑得停不下来,“怎么有人能笨成你这样?”

孟七七不接受人身攻击,“我这是因为发低烧,影响思考了!哼!不然,我杀你个片甲不留!”今年入冬之后,孟七七就伤风感冒了,断断续续的一直没好,终于在三天前发起高烧来,喝了许多苦药,在床上躺了两天,今天这才好了点,高烧退了,变成了低烧。再说了,南宫玉韬可是千年军师之首,智商情商甩一般聪明人都能甩开一大截。就是靠这么想着,孟七七才能在每次都输的情况下,陪他玩下这二十一局来。

“还来不来?”南宫玉韬晃晃竹筒,里面的骰子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

“不!来!了!”孟七七烦他,烦他,烦他!

南宫玉韬有点可惜,捉弄笨人多好玩呀。他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再来一局,表哥卖你个消息。”

“什么消息?”孟七七身上还不舒服,人也有点懒洋洋的,对变态表哥的话不怎么感兴趣。

“有个人要回来了呀。”南宫玉韬笑眯眯瞅着她。

“我知道啊。我大姐下个月要来京都嫁人了。她这从定亲到成亲,都快五年了,唉,反正我娘说,我大姐自己有主意着呢。姜家表哥也愿意等着我大姐。多好。”孟七七说起她大姐来,眉眼柔软了几分。

“我说的人,可不是你大姐。”

“那是谁?”孟七七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她望着南宫玉韬脸上诡谲的笑容,嘴张到一半,忽然定格了,“难道是……?”

南宫玉韬又摇了摇竹筒,带着点坏笑望着孟七七,“现在,要不要再来一局?”

孟七七狠狠抓过竹筒,“这次我来摇,你来猜!”

结果毫无悬念又是孟七七输了,而南宫玉韬也果然兑现前言,告诉了她一则那个人的消息。

“你的战神大人今夜就到京都了。”

孟七七太过惊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上官千杀去了西北与吐蕃敌军开战,最开始两年捷报频传,三年前大捷之后,吐蕃已经无战事,大军也已经撤离。但是毓肃帝却一直没有下达令上官千杀返京的旨意。于是上官千杀就带着他嫡系的万名上官军在云州驻扎下来,耕种军田,自给自足,一晃又是一年半。

上官千杀的事儿归毓肃帝管,胡淑妃在这上面至今都没什么发言权,更别提孟七七了。

孟七七有时候都怀疑她爷爷是要上官千杀在云州待到天荒地老了。毕竟召回来,朝廷得管军队粮米银钱啊。放在云州,变军为民,耕种自给,能给国库省不少银子呢。南朝的国库如今是空得不能再空了,前头打了三年仗,把家底花了个精光;国民收入的大头又通过各种途径流入了胡马南宫三家私库。入不敷出,国库里都是欠条了。换句话说,财政赤字很严重啊。

“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孟七七不觉喜气盈面,连自己还发着低烧都不觉得了。

“高兴了?”南宫玉韬慢条斯理收着竹筒和骰子,这话显然是在取笑她。

在变态表哥面前,孟七七是一点儿都不掩饰自己对战神大人的企图。毕竟,五年前,连她要给战神大人生猴子这样的话都被南宫玉韬听到了。最羞人的话都被变态表哥知道了,现在这点又算什么?反正对着南宫玉韬,孟七七是破罐子破摔,瞒不住也没打算瞒。

“那是!今儿个真高兴呀!咱们老百姓!”孟七七裹着被子在软榻上站起来,顶着还有点昏沉的脑袋,蹦跶了两下。

她一跳,震得案桌也动,才收到竹筒里的骰子一下又滚出来。

南宫玉韬扶额。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孟七七好奇,“这事儿连淑妃娘娘都一点儿不知道呢。说说嘛,皇上那儿?还是你自己搜集的情报?”

“我可是要为你的战神大人出谋划策之人,怎么可能不掌握他的行踪?”南宫玉韬食指绕着鬓边一缕发丝,眼波一转,比女子还要多情。

这句“你的战神大人”显然是在揶揄孟七七,语气很明显。

孟七七却丝毫没有被取笑了的自觉,反倒觉得她这变态表哥难得说点令她爱听的话,她冲着南宫玉韬扬扬下巴,带着点小得意。

南宫玉韬挪开视线笑了一下,伸手捏住她左腮,轻轻扯了两下,给了四字评价,“没、羞、没、臊。”

孟七七随他捏着,也伸手去揪住了他鬓边的那缕头发,轻轻拽了两下,反驳道:“这叫问、心、无、愧!”

“我的头发……快放开你这小脏手,用过午膳后你洗手了吗就碰我头发……”南宫玉韬向来很宝贝他鬓边这两缕头发。据孟七七观察,是因为变态表哥觉得这两缕头发的存在很好地修饰了他的脸型,又能在他需要抛个媚眼呀发个爱心呀之类的时刻起到辅助、加强攻击的作用。

孟七七笑眯眯放了手,“那你也不许捏我脸。”

“你瞧瞧。”南宫玉韬把他那水葱般修长美丽的十指给孟七七正反面看了两次,“这么美的手指,肯去碰你那小圆脸,你该感到荣幸才对。”

孟七七哼哼着敷衍他,她裹着被子下了榻,喊来大宫女换外裳。这四年半,她跟变态表哥是越来越熟了。南宫玉韬在她面前,也从以前虽然有点自恋但整体还算高大上的形象,一点一点显露出了贱萌贱萌的本质。

得知孟七七要出宫去首饰铺,南宫玉韬咧嘴一笑,敲敲她脑袋,“小小年纪,也知道女为悦己者容了啊。厉害。”

孟七七一摆脑袋,脱离了变态表哥的魔爪,“我是去取之前给大姐订好的首饰。不过你这一说……嗯,是得考虑一下我自己了。”她摸摸鼻子,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南宫玉韬随意问道:“是什么首饰铺啊?让你这么喜欢。”宫里匠人司的人什么样的精巧首饰打不出来,还要寻到宫外去。

“这首饰铺可有趣了,就叫‘有间首饰铺’。”孟七七笑道,“当初若不是因为这个名字,我也不会好奇进去看。”结果一看就看住了,从此成了此店的常客。

南宫玉韬听到这店名,眼睛微微一眯。

孟七七的出宫之行却并不顺利,先是常跟着她出宫的大宫女梅香服侍她过了病气,昨晚也发起烧来,只好换了另一个名唤白芍的跟着她。等到要出宫时,孟七七却发现,跟着她的侍卫队换了人。新侍卫领班道:“梅领班那队调班到思政宫去了。从今儿起,换了我来跟着县主。”

出了宫,孟七七带人直奔商铺林立的归化路而去。归化路北第三家就是孟七七要去的首饰铺,竹木的小楼极为清雅,黑色门匾上题了五个红色大字,“有间首饰铺”。

孟七七熟门熟路得进去。

有间首饰铺的掌柜姓杨,是个五十岁如许的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水晶磨片的眼睛,穿一身绛紫色的马褂,见人来总要眯眯眼望去,看起来就像是在笑。

“贵客,您来啦。”杨掌柜待孟七七这位大方的熟客极为热情,亲自把备好的首饰匣捧出来,“这是您三个月前来订的一对北海玉耳环。我算着您这几日该来取了。您瞧瞧,照着您给的图纸精雕细琢出来的,可还满意吗?”他开了楠木盒。

一对海棠花形状的北海红玉耳环,正妥帖得躺在柔软的青色云锦之上。

孟七七始终记得五年前夜里,看着大姐孟俊娣对镜摘下耳环时的触动。她轻轻摸了一下那耳环。红玉触手微凉,然而质地柔腻,显见是佳品。雕琢的匠人技法高超,比照着图纸所做,纤毫毕至,令那红玉仿佛活了起来,舒展成了一朵真的海棠花。

“我很满意。”孟七七笑了,告诉杨掌柜月底到怡华宫销账,正要走,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杨掌柜见孟七七被最初的声响惊了一下,忙和气得笑着解释道:“这是从前的卖布料的老张家不做了,上个月把店面转给了个做成衣的。这新来的呀非但把从前老张积下的库存都收了,这几日还运了好些鲜亮的衣服来。现在起了个店名叫‘锦绣堆’,刚才定是放开业鞭炮求喜庆呢。惊着您了,对不住,对不住。”

“没事儿。”孟七七并没在意,出了有间首饰铺,天空却已经零星飘起雪花来。只见左侧的店面前落了一地红色炮仗纸屑,还能闻到一股鞭炮燃放过后的火药味。她遮住鼻子,咳嗽了两声,透过还没完全消散的青烟,看到新店门口用竹竿挑着两件新成衣招徕顾客。

“县主,您瞧。”白芍比梅香活泼些,她指着左边那件新成衣,“这件倒比宫里的式样还要漂亮些呢。”

果然是比宫里的还要漂亮。亮眼的红色料子,帅气的束腰直裾,颜色、样式都是孟七七的最爱。

孟七七进了这家名为“锦绣堆”的成衣店。

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女子迎上来,自称陈氏,乃是这家店的老板娘。她梳着普通妇人发髻,上穿玫红色小袄,下着湖蓝色半裙,式样都是最新的,很符合她成衣店老帮娘的身份。她给孟七七介绍着店内各色衣物,双手拢在袖中,似个教养良好的闺秀,显得矜持,不像那些急吼吼只顾推销物品给顾客的店家。各种布料差异、剪裁细节,她全都信手拈来。

这陈氏看起来的确就像是真的成衣店老板娘一样。

得知孟七七要买外面那件红色直裾新衣,陈氏忙笑道:“小娘子若买了,可就成了本店第一桩生意。我可得给您办好了。外面那件既然已经摆出来了,就不好再上小娘子的身了。”她令伙计取了曲尺墨线来,“我为小娘子量身,制一套新的。规矩我懂的,小娘子只要价钱出到了,这个样式小店就再不做了。”

闺阁少女所喜欢的多半便是衣裳首饰,聚会时最烦恼的也就是撞衫了。所以京都豪门的女儿家,若从外面买衣裳,有特别喜欢的便会出高价买断样式。

孟七七倒无所谓这个,她笑道:“我与老板娘一见如故。这样如何,我价钱出到位,你也不必从此不做这个样式,只要告诉我你家住何方,夫家是谁便可。”

“小娘子说笑了。”陈氏用衣袖掩嘴一笑,手中曲尺一摆,为孟七七引路,“小娘子随我来更衣室,除了外裳,好量准确了。”楼梯底下开了一扇黑色的门,陈氏走过去,把那扇门推开了。

白芍跟着孟七七一同进了更衣室,陈氏在两人身后,轻轻关上了门。

“这更衣室未免太素净了,连个挂衣服的地方都没有。”孟七七仔细打量着这处小小的更衣室,只见最里面挂了一截青布帘。

一只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那是陈氏的手,然而手掌像蒲扇那么大,指节粗大,手背上还有汗毛。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这个自称为陈氏的老板娘,是个男人。

“你最好别出声。”陈氏的声音变回了粗哑的男声。

孟七七乖乖举起手来,表示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氏一言不发将她双手捆在身后,用的却是牛皮筋,“你最好也别挣扎。这牛皮筋,你越是挣扎,它便越深得收到肉里去。”白芍走上前去,将那青布帘掀了起来。

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却是马庆嵋。

布帘掀开前,孟七七有多期待,现在她就有多失望。有种“妈了个蛋,翘了半天锁,发现是个空箱子”的荒谬感。

“人对吧?”陈氏问马庆嵋。

马庆嵋去年迎娶了赵氏女为妻,此女乃是孟七七大哥孟如珏的老师赵成荫的侄女。结果没到一年,这赵氏女就被马庆嵋磋磨死了。昨天便是赵氏女的头七,马庆嵋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顿,晚上喝了个酩酊大醉,到今天酒还没醒。他歪歪斜斜得靠过来,身上一股酒味。

看着孟七七,马庆嵋不禁又想起她大姐,那样的美人原本是他的,却被这小蹄子搅黄了。后来家里给定下的赵氏女,生得黄焦蜡气,每次回家对上那张寡淡的脸,马庆嵋就想打人。如今他是走霉运到了极点,去怡华宫偶尔见了孟七七,这小蹄子是正眼也不看他一下。她现在是春风得意了,胡淑妃随身带着的宠儿,安王幼女,未来马家媳——他知道父母看他不成器,早已决意栽培他弟弟马庆忠。再过几年,他说不定就得在这小蹄子手底下讨饭吃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块,马庆嵋酒劲上来,瞪着眼睛“啪啪”扇了孟七七两个巴掌。

他还要再打,陈氏拦住,“办正事要紧。”

孟七七脸上一阵剧痛,这混账还真有几分蛮力,难怪历史上记载他能用弓弦勒死发妻。她歪过头去,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就当还他当初那半颗门牙了,孟七七暂且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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