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明媚的午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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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影的名包珠宝忍痛卖出了大半，也是杯水车薪。
是夜，她心中略有不安走到书房去找江声，却看到江声在电脑面前睡着了。
江声表面上不说可是却忙得连人影都看不到，本来就少的睡眠几乎没有了，彻夜彻夜的灯火通明不睡觉，不能言说的债务和AI之心的并入让他忙得眼眶下已经有了阴影。
华影为江声盖上了毯子， 抬头看到屏幕上EXCEL里面都是他标注的房产，基金， 收藏， 甚至还有海外房产的英文，上面密密麻麻大片被标注已卖，成交中，待售，代表进度的各种色彩格子。
路过季恬的房间，她轻手轻脚走过去看着季恬睡熟的小脸，关上房门。
想起江声疲惫沉睡的侧脸， 华影突然下定了决心， 拿起了钥匙开车出去了。
对于华影的到来， 庄璎一点都不意外，裹了裹睡袍嘲讽笑道：“我就说过， 你总有来求我的一天。”
华影因为有几次送季白周末过来夜宿， 知道庄璎的住处，每次都将季白丢在门口，从来没有想过进来。
她敲响门铃， 告诉佣人来找庄璎的那刻，心里是努力压抑着自己，她用一个演员的素养封闭住自己的情感，让自己变得麻木才可以挽回点点自尊。
然而看见庄璎那张得意嘲弄的脸却让她差点要夺门而逃， 华影这么多年随着身价的提高，已经很少遇见明明知道前方是泥坑却还是要往下跳的境地了， 但是她不能退。
因为此时在她脑海中闪现的是季家老宅，江声那张密集的资产变现表和他累极睡去的脸。
她从来不认为还有什么能让自己低下高傲的头， 如今却因为想到江声，就是低头也充满暖意。
庄璎将华影领到客厅，拿起一杯正在喝的红酒， 啜可一口， 才轻慢地问道：“你要不要来一杯。”
既然来了，华影靠在沙发上点头：“请给我一杯。”
她将酒杯放在茶几上， 并没有喝， 开口：“回购股权的时间，我希望您能缓一缓。”
庄璎将抬手将酒一饮而尽， 手腕枯瘦， 晃了晃酒杯冷笑：“华小姐， 你去查查我庄璎的历史， 我此生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我又不是慈善家，凭什么给你宽限？”
华影虽然爱看动画片却知道现实绝对不会像英雄人物解决困难那么简单，这是她早预料的结果，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与季海的事情我也知道。”
庄璎放下酒杯，铛的一下撞击，“呵”了一声，“说起来，这倒是我做的唯一亏本的买卖。”
庄家世代都是家族联姻，向来把婚姻也是视为两人合伙经营企业，一起入股，共同拥有孩子和财产，没有人会对合伙人要求爱情，大家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 又能长期共享利益， 非常理想。
然而， 就在有了季白之后， 季海和庄璎的事业开始走下坡路， 两人的争吵也越来越多，庄璎觉得和季海在一起没有前途， 总不能一年过得比一年差， 庄璎在外面结识了新的“合伙人”，既然合作失败就要及时止损另起炉灶。
华影在这时拿起了酒杯喝了一口， 点头道：“其实，季恬的事情，我也略是知情。”
庄璎一把摔了酒杯：“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季海告诉你的？ 如果没有她我早就脱离苦海了。”
不光是季海，季白，江声和佣人那里华影也能大约拼凑出整个故事， 庄璎要离婚， 为了季白和海声，作为一个传统的男人季海告诉她绝对不可能，庄璎骂季海不是男人，天天喝酒抽烟出去玩， 一次季海也应酬酒醉，两人就有了季恬， 庄璎要打掉，季海不让， 她就干脆在孕期也喝酒抽烟， 生出了季恬后，两人天天吵架， 最终还是离了婚。
华影一直很心疼季恬，一个从小在自己母亲厌恶中长大的孩子， 却能那么暖，
“如果不是你， 恬恬也不会这样。”
季恬是一个有自闭症的孩子。
庄璎冷笑：“都是女人，你的心思我还不理解， 不就是借着讨好季恬来讨好季海江声，告诉你没有用的，那个孩子是有缺陷的，她根本不会理你。”
她一辈子的耻辱就是季恬，因为季恬，她和季海又拖了三年才离婚，和后来的老公也一直争吵， 最后嫁了一个残废， 不过也无所谓， 她本来要的就是地位，人活着嫁一次都要比上次强，其他的都是无所谓， 人往前走，总有要抛弃的东西。
庄璎嘲笑道：“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我从一开始就放弃了。”
再说她有季白就够了，季白是个儿子将来能继承海声也能继承她的帝国，要女儿有什么用？ 在她的家族也是一样， 女儿是亏本的买卖，她父母对她的期望，只是一个联姻工具，但是她凭自己的力气走到了今天让父母都刮目相看。
庄璎一直觉得如果没有季恬，她的人生可以更完美。
华影摇了摇头：“你错了，除了你以外，没有一个人放弃她。”
“你借给季海资金，知道他买下的公司是做什么的吗？” 华影问。
庄璎皱了皱眉：“不就是和人工智能有关， 他这个人做事看起来谨慎，其实鲁莽得很， ”她像想到什么好笑的说：“我知道是在什么加拿大的极圈吧， 呵，他这个人怕死得很， 曾经和我说过冰岛的人寿命最长， 他如果买产业肯定要是要去寒冷的地方。”
华影点头，这倒是能解释为什么季海选择了黄刀镇，
她说：“他买下AI之心， 是因为那是一家专攻AI情感交互机器人的公司，对象都是自闭症的儿童。就是因为盈利太少，最后才倒闭了。“
华影继续说：“季海应该是知道自己得了脑癌，想多活点时间，他是为了季恬的未来才买的这家公司， HEART OF AI，翻译过来是心爱的意思， 他从来没有放弃季恬，相反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季恬。”
庄璎突然愣在那里。
华影继续说：“没有人放弃季恬， 江声将AI之心并入海声， 一定会研发出成功帮助自闭症儿童的情感机器人。我知道哪怕亏本他为了季海为了季白季恬还是会一直做下去，所以我的确是求你。恳求你多给我们一点时间，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你自己的孩子。”
华影起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开，
庄璎瘫倒在沙发上， 反应良久，却捂头笑起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华影停住脚步转身，摇头：“我知道你不可能答应，但是为了我守护的人，哪怕跪下我都愿意来试一试。”
这一次，她不再停留，开门离开。
庄璎久久不能起身， 她一直以为人生不能做亏本的买卖，她回忆了自己的一生，却也想不出有什么是她一定要守护的，她自己，或许还有……
“母亲。”
身后，每周末暂住在庄璎处的季白的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