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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
车站边上的酒店人有些杂,一大早楼道便吵吵嚷嚷的,说话嗓门大,隔音效果不佳,拉着行李箱的拖沓声分外清晰。
寺清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见边上两人睡得正熟,轻手轻脚拉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一抹阳光从东面来,把排排屋顶铺成金黄,眼前的这个世界,似乎看起来又有些不同。
林花花跟茶唯也起身,洗漱收拾好东西。
她站在阳台,楼下小巷一览无余。
一家早晨店,卖的狗不理包子,排成了大长队。多数是拉着行李箱的,背着包的旅人。
边上一修自行车的老人,满头银发往后梳得一丝不苟,他抓着车轮子轻轻的转动。
农民工带着黄色的安全帽,蹲在修车旁边抽烟,偶尔转头跟老人搭聊几句,目光盯着巷子尾,像是在等人。
地上,已经有好几根烟头,看来他蹲在这有些时间了。
早晨这样的场景,拥挤,吵闹,庸俗,却也分外真实。不知不觉,心也跟着清透起来。
“这时钟走了大半天,却一直停在七点!”林花花穿着拖鞋,用皮筋把头发扎成马尾,看着时钟说道。
茶唯刷完牙,站在镜子前拍脸。一听她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那圈形的时钟,秒针有节奏性的走动,时针确实指向七点整。
她没多放在心上,回道:“坏了吧!”
阳台外。
陈竹隐那一席话时不时浮现在她的大脑里,每每想起,该如何抉择,对她来说连想想都是一种煎熬。
萍水相逢还是视如己出养她成人的人,是否,这世间就剩下这道单择题?她宁愿,被舍弃的那个是自己。
她盯着那转动的自行车轮子,一圈,两圈,迅速的旋转着,她只想转移注意力,却还是分了心,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那老人的手轻轻摇着车踏板,轮胎也跟着转动起来。那抽烟的农民工,地上的那数个烟头。那拉着行李箱背着包排队的过路人,街上车辆来回穿梭,开始渐渐的减少,只有那几个人,一直在重复着这些动作。
房内,林花花叫声刺耳。
寺清望着巷子口,一股浓雾滚滚而来,瞬间弥漫了整个街区,而街上那些人,似乎瞧不见黑雾,依旧匆忙的穿梭着。
玻璃门被甩开,她扑身而进,映入眼里的场景,让寺清心都提上了胸口。
茶唯整身被镜子吸食了进去,林花花卧地紧紧抓住她的手。
水鞭一出,却扑了个空,林花花被弹出半米远,茶唯整个人往镜子中飞腾而去。
镜子印出了景象,是一片空旷的沙地,茶唯一只脚被提的得老高,半身似乎在吊空,背后是浓密的黑雾,像呼啸而来的巨浪。
沙地中拉出了一道很长的拖痕。
林花花手握成拳,锤着镜面,却徒劳无用。
茶唯的身影越来越小,像拉开了半个世纪般的距离,黑雾如海啸般倾吞所有,像是到了无休无境的世界。
寺清只见黑雾中,一双眼睛,眼窝深陷,却泛着异常的邪光,如鬼魅一般。
她飞身往阳台方向,立在栏杆处,见楼层底下早已黑雾密布,看不清。
“老奸巨猾…又是障眼法!”
直到镜中再也看不见茶唯,听寺清开口,林花花三做两步跑向阳台,附身往下一瞧,像整个楼都陷入了黑雾中,黑暗总容易让人产生恐惧感,就怕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林花花语气慌张:“是不是…李敖?”
寺清说:“陈竹隐…闵智笙的儿子。”
那个高高瘦瘦,像病得很重的男人?林花花满脸疑问,还是开口:“他…他抓茶唯干嘛?…这…茅山的术法?”
寺清低身抓住林花花的衣领,纵身一跃。
她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脚下落空,耳中传来寺清的声音。
“他想利用茶唯当成容器,复活一心。”
心里咯噔了一下。
脚一落地,黑雾退散,眼中清晰可见。
老人抓着自行车断掉的拉链街上,旁边的农民工已经不见人影,只留下满地的烟头,早餐摊上又是一波排队的人。
寺清扭头往巷子口跑,说:“追!应该走不了远。”
跟在后头那人,飞快的追了上来,指着巷子口迎面而来的摩托车,对寺清说道:“把他给我打下来。”
闻言,对方表情迟疑了片刻。
“洋科技你会?”
这词汇听得林花花撅起了嘴,她一笑,自信回道:“就油门一扭刹车一踩的事!”
摩托车上那路人,只觉得身上被一股强力推开,像突如其来被泼了一身水,水的力道强劲。他站起身时,抹了脸上的水,定眼一看,摩托没了,他愣在原地竟不知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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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花看着后视镜,咋呼道:“你头发竟然飞了…”
闻言,她一改慌乱神情,镇定自若般,那一头长发又乖巧的垂直在她胸前。
摩托车呼啦的一路飞驰,往句容方向。
一路无视红灯,油门拽到老底,寺清双手抓紧林花花的腰间,只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她顿然开口称赞:“竟想不到你有这本事!”
大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寺清的话还是被她听了个正着,她哼唧几声算是回应,内心想到,不就开个车,有啥本事。
也是,不一个年代。
拐上高速的路口,一女人身穿旗袍踩着细高跟,过斑马线,林花花一个急速拐弯,把人撞飞得老远。
情急之下还是寺清反应快,她跟领小猫似得提着林花花的衣领,轻盈的落在了地面上。
林花花吓得大气都难喘,一时半会,腿软。
摩托车跟那女人,被甩开了十来米远。
寺清率先走了过去,她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做错事的熊孩子般,依靠着前面那人。
旗袍女子陷入了昏迷、
寺清俯下身一探,语气平淡:“没死!”
林花花松了一口气,问道:“需要送去医院么?”
“我怕拖下去…再次相见,茶唯体内装的,已不是本人!”
寺清神情冷冽,一席话似乎像无风之秋,满地清冷寂寥。
这画面难以想象,林花花不禁打了一抖索,走过去把摩托移开,扶起地上那人。
她惊奇想,竟无半点皮外伤,正常人不也得皮开再流点血吗,刚才那车祸不会是假的吧,但是眼前这人可是真的,该不会是自己甩出脑震荡吧?
正当林花花琢磨着该怎办好,只见寺清手一伸,竟在路口拦了两的士。
不久那句洋科技,跟现在有些突厄,她有些缓不过来。
昏迷的女人就被寺清这么扔在了后座,林花花附身坐进去,前头寺清打开车门,坐好,系上安全带。
“句容,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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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内。
陈竹隐立于堂前,端详着绑在柱边上的茶唯,他弯着腰,靠的很近,细细的看。
明明对方早已昏迷,他却呐呐道:“血继…不过如此。”
“这么多年,我寻思了许久…师父元灵毫无修为,寄宿在普通人身上,容易脱离,容易腐化。我一味寻思着,如何去改变普通人身,某一日在外,听闻你,我很惊喜。”
“你说…追着你多年的小妖,迟迟养着你,存的是何心思?你可知?”
他扭头,看了一眼堂上,跳动的烛火。
陈竹隐笑,不凑近看,似乎只能看到一对深陷的眼窝。
顿时他转头,抬起了茶唯的下巴,自问自答:“原来你不知!”
“你又知道血继是何么?这点我可以告诉你,血继是一个脉点。鬼医若不传承,可长生。”
陈竹隐从桌子上拿起匕首,冰冷的刀子放在茶唯脸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匕首尖抵在茶唯颈脖,又摇摇头,觉得不合适,坏了皮囊,就不好看了,师父也会不高兴。
寻摸了半会,他抓起茶唯的手腕,开了一道口子。
顿时,鲜血溢如泉涌,顺着手腕滴落到了地面上。
他咧起嘴角,下巴微抬似乎很得意,说:“以旧换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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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莫名的兴奋,难以抑制。
陈竹隐手持三根香,点燃。
手中符咒念念有词,目光盯紧着一心的牌位。半响后,他深陷的眼窝微微的扭曲,他后退了一步。
一心的元灵不知身处何方!
他咬牙,恨道:“这老不死,竟敢在这动手脚。”
满屋子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陈竹隐往后退一步,脚底黏糊,他低头一看,茶唯的鲜血在地上细细的流动,一个轮廓逐渐明显。
顿时,他双脚动弹不得。
周围泛着微光,陈竹隐定神一看,竟看出了一个阵法。
他目光转向茶唯,她依旧昏迷低着头,手腕上那道血流,逐渐缓慢起来。
陈竹隐心中疑惑,呐呐道:“不该,不该啊!”
祠堂正方,香炉烛火倾倒,桌子叩叩叩直响,屋内被黑暗吞没。
悉悉索索的声。
陈竹隐双手结印,却依旧解不开脚下的束缚。
隐隐约约感觉又东西朝他的方向而来,行动缓慢,发出微微的悉索声。
他掏出一张符纸,啪的一声,手中火光闪烁。
脚下一紧,陈竹隐低头一看,冷汗从额头滑落,心中慌乱少有,他不禁笑出了声。
一条血红得发黑的蛇,不,准确来说,是人头蛇身。
除去皮肉般血红的头颅,往外凸的眼珠,头顶那奚落的白发,他拖着一条长形的尾巴。
咧着尖牙,说话一高一低,重复着:“你不是我师弟…你不是我师弟…你不是我师弟…”
陈竹隐料不出还有这招,一时半会寻不出破解之法。
他一脸阴冷,下巴微抬,咧起嘴角,呵呵道:“这招数,何等恶毒,是一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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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何?
想起第一次他杀之死,是死在一心手上的。
他布了一个阵,把她困死在原地。
活了多久,他忘了,遇见这般有趣的对手,从古自今只有一个啊!
他见那女人,在阵中苦恼的样子,微蹙双眉的样子,拂袖气愤的样子。
“认输,我饶你不死。”
一心不回话。
陈竹隐哈哈大笑:“你倒是破了这阵法,否则这条村的人,都得死。”
经时间推移,兴致也暗淡。
谁知对方杀了一个回马枪,以牙还牙,在阵中反布了一个阵法。
全村人丧命不说,连他布阵人也一同。
耳边的嘶吼声连绵不绝:“你不是我师弟…你不是我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