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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年华招呼亲随摘满了一竹筐的青梅,此时她正叫人扛着前往侧院凉亭处。
谢云曦早已起身等在凉亭中,所需器皿、辅料早早备好,并不劳他多费体力。
要说如何将人生过的精致又咸鱼,谢云曦自有一套想法。
当然,也就是他这辈子命好,投身在谢家,才能如此这般——闲来无事劳作,偶得闲暇‘躺尸’,横批:随心所欲。
但他如此这般闲适,对比谢年华满头汗,半身泥的狼狈,便愈发惹人嫌。
谢年华一入凉亭,瞧见的便谢云曦闲坐悠然的模样,瞧着那俊脸红润的样子,不用多想,这人必是午睡刚醒。
谢年华一怒,“谢云曦!我在林间采果,累得满身泥泞,你倒是好,偷睡午觉,悠然此间,汝心何安!”
谢云曦摇着藤椅,晃着草藤扇,一派心安理得的模样,且还言行合一道:“吾心甚安。”
“你!”
谢年华气得无处发泄,这要换个人如此气她,早一鞭子甩过去抽死算数。
可谁让这是她弟呢,连晃破草扇都那么好看的弟弟,再硬的心肠也下不去狠手折腾啊。
无奈,只色厉内荏的一把抢过草扇,夺走摇椅,霸道一坐,趾高气扬道:“青梅已摘,酿不好我的酒,看姑奶奶我怎么收拾你!”
“切。”你还能怎么收拾我。
谢云曦有恃无恐,但也不想火上浇油,真把人气恼过了,被追着满院跑,没面子还是他自个。
他谢云曦可是个要脸的世家子弟呢!
“行,二姐您好生休息。”
谢云曦端正姿态,奉上一盏凉茶,好声好气道:“青梅新酿密封最少也需60日,不若再做些蜜果、蜜酱,所需时日少,特别是这蜜酱,即做即食,酸甜可口,想来二姐也会喜欢的。”
谢年华本也没真气,她一堂堂谢家二姑娘,要吃点青梅什么的,自有仆人奉上,其实也用不着她亲自动手,说到底也就是体验体验生活,享受兄弟姐妹之间打打闹闹的气氛。
瞧着谢云曦哄人的架势,她心里高兴,但面上硬是摆出一副傲慢的模样,“行吧,看在你如此诚心的份上,本君就屈尊,品尝一下这什么蜜果蜜酱的也挺好。”
又道:“当然,若是不好吃,你可得多赔我几坛子青梅酒。”
谢云曦看她故作姿态的模样,只强忍着笑意,拱手作揖道:“二姐有令,弟必从之。”
谢年华心情舒畅,也就忘了被算计做苦力的事。
仰头一顿豪饮,全把凉茶当酒喝。
她悠悠然晃起了草扇,旁观谢云曦洗手做青梅。
此间凉亭,岁月静好。
安颜置于一侧,无奈瞧着她家二姑娘满身泥泞却非要学三郎君超然尘世的晃蒲扇的模样,“唉——”。
不忍直视,更不敢出言提醒,安颜只得默然,垂手俏立。
不一会儿,凉亭内青梅阵阵,飘起果香。
谢云曦闲云慢作青梅酒。
选最上等的青梅果,果皮完整洗净,煮水过热后晾干,随后再以一层青梅一层黄糖的方式,将青梅和糖置于酒坛中,七分满时,倒入清酒,密封便可。
谢云曦乐享田园之趣,故亲选青梅,去蒂,煮水,制作手法并无复杂之处,只是步骤繁琐,且常有反复。
急不得性子,快不得手法,待数十坛青梅入酒时,早已过一个时辰。
谢年华瞧着他慢慢悠悠的来回折腾,从初时的兴致勃勃,到索然无味,再到哈欠连天,终是耐不住性子,扔下蒲扇,抛下摇椅,遁去厢房。
终是想起洗漱整仪容。
安颜万分庆幸,自然赶紧跟上随身伺候。
谢云曦瞧着她俩那风风火火的身影,摇头轻叹,“二姐这急性子,难怪做不好女红。”
说起谢年华的女红,当真一言难尽。
谢云曦低头看了眼腰上的荷包,据绣它的主人说上面绣的是荷花莲叶,但他戴了整整一年,却不曾看出花在何处,叶又是那一朵。
当真辣眼睛的很。
谢云曦哀叹一声,迅速移开视线,吩咐道:“怀远,再上一篮好看的青梅,赶紧给本君洗洗眼。”
青梅洗眼——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怀远不明所以,只乖巧递上一篮早已挑好的青梅,顺口问道:“郎君,您先做蜜果,还是先做果酱?”
谢云曦瞧了瞧日头,“先做蜜果吧,不过做果酱的青梅可先让何嫂她们去皮煮热。”
又道:“今日晚宴便也在这凉亭一道做了,待青梅果酱做好,晚宴便可佐菜。”
“是。”怀远心下有底,赶紧唤人安排所需事物。
谢云曦不耐俗事,只埋首于青梅间,耐心的为青梅挑去残留的果蒂。
此时日头渐移,向西而去。庭外芳草青青,百花飘香,庭内宁静安详,岁月正好。
又过三刻。
青梅过盐轻搓稍腌,清水冲净,沥干后,置于器皿中,放糖腌制密封,只需几日,便可成青梅蜜果。
谢云曦做完蜜果,便着手于制作最后的青梅果酱。
厨娘们早早便把青梅煮沸,过水去了皮,现只余下那些干干净净的果肉。
谢云曦将果肉切碎,置热锅加糖,小火翻炒,煮直稀烂成泥便可出锅,稍凉后装入琉璃器皿中,可存七日上下。
如此这般,折腾了一下午,今日所摘青梅均已入瓮入坛。谢云曦瞧着满庭的瓶瓶罐罐,心下满足。
高兴之余,也不觉劳累,大手一挥,又做起晚宴吃食来。
立夏前后,灰灰菜漫山疯长,早间采青梅时,谢云曦就挖了不少。
他瞧着灰灰菜新鲜,正好做些饺子,再配上鱼汤入味的灰菜羹,简单又美味,饭后若再来一份青梅果酱做馅的甜品,光想想都让人垂涎欲滴。
待到晚宴,谢年华没忍住,一人吃了一大碗灰菜饺,干了灰菜羹,本就吃得肠满肚肥,却还是没熬过甜品的诱惑,一人一碟依然吃得干干净净。
谢云曦无奈看她十步一打隔的模样,很不想承认这贪吃的红衣少女是他阿姐,而且这人不仅贪吃,临走还扫荡了他凉亭内所有的青梅酒,青梅蜜果和青梅果酱。
美其名曰:为弟分忧,多食伤身。
“呵呵——”,也不知道多食贪食的到底是谁。
谢云曦赶客,“二姐,好走不送!”
谢年华咂咂嘴,依依不舍,“三郎啊,这青梅不错,来年多栽些酿酒做酱什么的,都极好呢!”
——是极好,好到叫你再连吃带拿,一坛不剩!
谢云曦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二姐,日落红霞,再晚便不安全了,还是早点下山去吧!”
谢年华滞于桃花居门檐处,磨磨唧唧,“三郎,其实我觉着吧,留宿一宿也是极好的,正好咱姐弟许久不见,秉烛夜谈,闲话家常也不错,顺便明早还能补一顿晨间美餐,不如……”
——顺便吃早饭才是你的重点吧!
“呵呵”,谢云曦赶紧打断,“二姐,我近来起的晚,并不吃早饭。”
“哦,这样啊。”谢年华撇嘴,果断转身,“那我走了,你回吧!”
说完,也不待谢云曦反应,干脆利落地招呼亲随,扛起一大堆的瓶瓶罐罐,潇洒走人。
那浩浩荡荡的架势,那六亲不认的步伐,那英姿飒爽的背影……
谢云曦倚门长叹,“入门送鲥鱼,五六七八条,出门扛青梅,坛坛罐罐人浩浩——唉,至少比强盗打劫好一些。”
强盗只打劫,他二姐至少还送了几条鱼。
莫名心酸。
怀远安慰,“郎君,林间还有些小青梅,过几日再采摘一些便是了。”
谢云曦摇头,“罢了罢了,也就那么些果子了,回头熟透了送于农仆们当鲜果吃便好。”
他并不贪那几口吃的,不过是见不得他二姐如此猖狂。
谢云曦看着远处人影终消,这才招呼仆人关上院门。
待门一关,原还满脸忧伤的人,瞬间便展颜开来。
“早知她会雁过拔毛,本君早藏了几瓶青梅果酱和蜜果,至于青梅酒,哈哈哈——”
新酿的青梅还要等上好些日子才能饮用,青梅陈酿,现成的美酒它不香嘛!
“二姐啊,二姐,不用这些青梅新酿打发你,如何保住我酒窖珍藏的陈酿。”机智如我谢三郎,这一招声东击西,弃车保帅用得那是相当的好。
谢云曦得意非常,仰头长笑,“二姐,终是你棋差一招啊!”
一腔忧伤终错付,怀远默然黑线——他刚刚好蠢,竟会想不开去安慰他家三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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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山脚。
谢年华同样满面春风,仰头长笑着,“三郎还是太嫩了些,竟还想算计本君做他的免费劳力,结果还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哈——”
安颜拂额轻叹,“二姑娘,三郎君纯厚,您如此算计三郎君,实在太可怜了呢!”
谢年华潇洒上马,“切,纯厚,也就骗你这种傻姑娘!”谢云曦若真纯厚,那世上就没有腹黑无耻之徒了。
然而,安颜依旧坚定维护,“三郎君若不纯厚,待姑娘回屋洗漱时,早早藏了青梅不就好了,何至于嚷自己一坛不剩。”
“那不是……等等!”谢年华颈绳一拉,坐下白马停足,“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安颜莫名,刚要重复,谢年华却突然回味起午间所品的青梅陈酿。
手一拍腿,“上当了,我竟忘了桃花居的酒窖!”作势勒绳,显然是要原路折返,回山腰算账。
不想谢云曦早防着她。
这不,白马刚转回90度,一声烈马长鸣便从远处传来,凝神看衣饰,可不就是琅琊谢家的家主亲卫队嘛。
“二姑娘,家主宣您立时归家。”
谢年华暗道不好,正想策马开溜,来人却早有防备。
不待她如何,一队人马便将他围困于正中。
瞧着架势,谢年华便知又是谢云曦搞得鬼。
她自知无处可遁,倒也不为难家仆,很是爽快的束手就擒。只是临行前叫人送了一册手书上山,明言:赠最亲爱的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