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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有一瞬间的静谧。
言菡骤然清醒, 胡乱把盒子往包里一塞:“你怎么这么快……我没事, 呛到了。”
她接过水杯咕噜噜地喝了小半杯, 喉咙里被药丸膈着的感觉这才消失了。
宁则然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眼神渐渐冷厉了起来。
言菡有点害怕, 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呐呐地问:“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宁则然一抬手, 把那个小盒子从包里拿了出来,盯着看了片刻,用力在手里捏紧了, 盒子扭成一团,里面的药丸咯吱作响。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从n国回来那一天言菡那么生硬地要把他赶回去, 这是怕因为没有买过避孕药出了意外吧?而那天他明明想要登门拜访蒋湄,言菡却婉转地拒绝了, 不是她所说的太过仓促的理由, 而是根本不想让他去见家长吧?
他胸口发闷, 刚才还旖旎甜蜜的柔情瞬间荡然无存。
看到小孩时眼中会跳动光芒的言菡, 为什么会不想要他们俩的孩子?
是对未来没有信心, 还是不够爱他?
这两个念头都让人难以接受。
“为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言菡,重复了一句, “为什么还在吃避孕药?”
言菡怔了怔,解释道:“你以前不是说过, 不能怀孕吗?所以我觉得还是吃避孕药比较安全一点, 这样也省得到时候有意外大家都措手不及。”
宁则然想起来了,他以前的确是这个意思,言菡为此受过一次惊吓,而当时他还怕言菡暗藏心机偷偷怀孕,让人带言菡去医院检查过。
往事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丝愠色:“你怎么就光记得从前的事吗?那我说过我们俩从前的关系结束了,现在我们俩是崭新的恋人,我是你的男朋友,这些话你都忘了吗?难道你不想要我们俩的孩子吗?”
言菡怔怔地看着他,眼里泛起一层水意。
“则然,你弄错了,夫妻才可以有孩子,”她低声道,“我不认为我们俩现在适合有下一代,而且……”
“你不信我?”宁则然一字一句地问。
“我……”言菡哑然。
的确,她并不能完全相信宁则然,也不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段感情中去。
宁则然一挥手,手里的纸盒划了一道弧线,一下子砸在了玻璃窗上,又滑落下来滚了两圈,躺在地上不动了。
他大步朝外走去,用力一甩,门“砰”的一下在言菡面前关上了。
宁则然一个人在小区里兜了一圈,路灯把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看上去分外凄凉,和刚才人影成双的缠绵有着天壤之别。
靠在别墅里的一棵大树下,他点了一支烟。
青烟袅袅,刚才被避孕药刺激得有点憋闷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
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远远看去,别墅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唯有他卧室的灯还亮着。
言菡含着眼泪的脸庞猛然在他眼前掠过。
刚才挟怒而走,一气之下手上没什么分寸,摔门的声音重了点,不知道言菡那胆小的性子,会不会躲在被子里哭呢?
主楼里两个弟弟都不在,只有她一个人,她要是害怕了,都没人可以给她壮胆。
一个大男人,和女人生什么气?好好地说就是了,言菡一直以来都这么乖巧听话,就算偶尔有件意见不合的事情,值得发这么大火吗?
脑子里好像有个小人在嗡嗡地飞来飞去,啰里啰嗦地谴责着他。
宁则然深吸了一口烟,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旁边的路灯昏黄,照在草坪上,前面就是花房,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这里以前种了好几丛高大的虎尾兰,他曾经最喜欢在虎尾兰前休憩。
不过现在那些虎尾兰已经不见了踪影,全被他掘了。
脑中仿佛灵光一现,他恍然明白了过来,刚才那通火,只是他色厉内荏的表现罢了。他可以掘了虎尾兰,也可以使手段让曹一杉知难而退,却没办法彻底摆脱那双单眼皮的阴影。
他想要彻底拥有他的小白兔,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不管是思想还是语言。
然而,他的小白兔却没有。
看似柔弱的言菡,顽固地守护着自己的心。
轻悄悄地推开卧室门,灯亮着,言菡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真的躲在被窝里哭了。
宁则然凝视了她片刻,轻叹了一声,上床把她抱进了怀里。
言菡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醒过来。
宁则然低头在那眼睫上亲吻着,那残留的泪水带着一丝咸涩,一阵心疼涌上心头。
“对不起……”他喃喃低语,“我不该乱发脾气……”
言菡的身体本能地朝他怀里缩了缩,发出了一阵轻呓。
“以后不这样了。”宁则然咬牙发誓。
从小到大,他几乎就是万能的,无数挫折在他手中化繁为简、迎刃而破;在感情上,他虽然是个新手,但愈挫愈勇、永不言弃才是他信奉的准则。
他有这个信心,攫取言菡的身心。
第二天一大早,言菡就醒过来了。
宁则然抱着她睡得正香,她恍惚了片刻才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来。
昨晚宁则然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什么时候上床抱住了她,她没有印象了,唯一记忆深刻的就是宁则然摔门而去的背影。
和从前的惊恐害怕相比,这一次,涌上心头的更多的是伤心。
她并不想惹宁则然生气,她珍惜和宁则然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然而,这一次,她没办法妥协,她不能不负责任地怀上孩子,这对孩子、对她自己,甚至对整个宁家都是不负责任的。
她轻轻动了动,想要从宁则然怀里挣脱出来,然而才刚刚伸出手,宁则然就醒了。
“别动。”宁则然把她的手重新抓了回来。
“我……有点闷……”言菡低声道。
宁则然停滞了两秒,把她的人翻了过来,两个人脸对着脸。
言菡心慌意乱地低下头去。
“那个……对不起。”宁则然道歉。
言菡惊愕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
这可能是宁则然平生第一次对着女人道歉,他自己也有些尴尬,面无表情地道:“昨天是我乱发脾气了。”
言菡张了张嘴,喉咙却卡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别哭,”宁则然慌忙去擦她的眼泪,“以后我要是再乱发脾气,你就……咬我吧,狠狠地咬。”
言菡摇了摇头,哽咽着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不……不要咬……以后你生气了……好好说……别把我一个人丢下……”
宁则然心疼不已,用力地抱住了她,摩挲着她的发丝:“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一场风波暂时消弭于无形,两个人起了床,宁则然拽着言菡去晨跑,言菡娇娇弱弱的,长期跳舞让她的体能爆发力还行,不过耐力就不够了,跑了一千米就开始大喘气,到了后来喉咙都好像着火了似的,只好停在路边连连求饶。
宁则然悻然,只好自己一个人跑了,等他跑回来的时候,言菡正在路边摘三叶草,草茎里还有白白的乳汁,她举着朝着宁则然的嘴边递了过来:“这个可以吃呢,很好吃。”
宁则然嫌弃地避开了。
“味道真的很好呢……”言菡抿了一口。
宁则然后背一阵发麻:“你也不许吃,太脏了!”
言菡咯咯笑着朝前飞奔了起来:“小时候都这样吃的,这是纯天然的,我喜欢……”
好啊,这小丫头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宁则然板着脸追了上去,不过却没舍得马上抓住她,慢悠悠地缀在她身后进了别墅才一把把她抓进了怀里。
言菡连忙把东西都丢了:“我不吃了。”
“晚了,”宁则然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回去打你屁股。”
言菡趴在他的肩膀上,一下下地在他耳边喘着气,软声求饶:“不要……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一阵喇叭声传来,宁徐然开着车出来了,朝着他们吹了一声口哨:“喂,大哥,你不要这样明目张胆虐狗。”
宁则然瞟了他一眼:“赶紧去谈个恋爱,我怕你再拖下去内分泌失调。”
老男人谈恋爱就像老房子着了火,巴不得全世界都和他一样。
宁徐然心里吐着槽,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道:“遵命。”
日子过得很快,这一眨眼就是九月下旬了,而宁浩中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
作为宁氏家族的掌门人,这两年宁浩中基本算是退居二线了,不过,他的影响力依然不容小觑,年中年尾公司庆典以及重大决策时都会出现在董事会,给自己的长孙撑腰。
去年的他刚刚过完七十九大寿,按照当地的风俗,过九不过十,今年八十岁生日并不打算大肆操办,打算邀请一些亲朋好友聚会一下。
不过,虽然是小范围的聚会,宁则然这个长孙当然也不能闲着,事事都要关心一下,最关键的是,他要在生日宴当天和宁浩中提言菡的事情,这事不能出差错,他演练了好几遍的对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和言菡的相处,莫名好像也到了一个瓶颈期。
那天的吵架后,宁则然深怕她别扭,就再也没让她去别墅住,而是回了安苑里。
避孕的问题,两个人也心平气和地沟通过了,避孕药多次总是伤身体,宁则然让她停了,改用避孕套。
两个人偶尔约会吃饭,情到浓时也会自然而然地来一场身心的交融,一切看上去都挺完美的。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宁则然总觉得好像欠缺了什么。
和以前一样,言菡对他很是依恋,眉梢眼角都是对他的爱慕,然而那三个字,却一直没有从她口中说出。
宁则然安慰自己不要操之过急,毕竟他们俩都还没有正式见过对方的家长,言菡心里有些顾忌也是应该的。等他把事情都解决了,再来让人策划一场求婚,这样言菡总应该放心了吧?
这天下午,日程上临时的一个会议因为意外取消了,他临时兴起,决定去宁氏娱乐看看言菡。
自从那天安排好实习后,言菡好像挺喜欢舞蹈老师这份工作的,每天都准时去上班,偶尔他打电话问宁霁然,宁霁然总说她在舞蹈室,和几个女练习生相处得不错。
出了门,等司机的间隙,宁则然发现楼下开了一间卖多肉植物的小店,他信步走进去逛了一圈,小小的花盆在中间的展架上堆得满满当当的,多肉植物娇小玲珑,煞是好看。忽然,他的眼睛一亮,中间一盆绿绿的萌兔子竖着两只耳朵,绿得青葱水嫩,可爱极了。
掏钱买了一盆,宁则然心情愉悦地到了宁氏娱乐,一路上脑中都是言菡收到这份礼物惊喜的表情。
到了宁霁然办公室,宁霁然正翘着二郎腿打电话,一见到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叫一下小菡。”宁则然在言菡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萌兔子放在了桌上,满意地戳了戳它的耳朵。
“这个……小菡她……她她有点事情……”宁霁然结巴着道。
宁则然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事情?”
“去买……吃的,对,我让她替我去买点吃的!”被那道犀利的目光注视着,从小就在宁则然高压下长大的宁霁然怂了,手心全是汗,硬掰了一个理由。
宁则然太了解这个弟弟了,这要是心里没鬼就奇怪了。他冷冷地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说吧,小菡到底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