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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致北被金诚攥住衣领,脸上的表情依然是冷淡而倦漠的。金诚情绪激动地对着他喊了好几句话,他才缓慢地抬起手,擦了下被打得泛出痛意的脸颊,转眸看他。
视线冰冷晦暗。他看着金诚,语气发寒:“我们之间的事,轮得到你来管?”
金诚本来就已经满腔怒火,被他这句话一激,像是在火上浇了勺热油。他气极反笑,将手机举到他眼前,好让他看清热搜上种种恶意揣测攻击谩骂的评论,怒不可遏地问:“轮不到我来管,那就轮得到网友来管了?谈致北,让女朋友因为你被骂成这样,你还是个男人吗?!”
谈致北从下飞机到现在,一直没看手机,还不知道狗仔拍的视频上了热搜的事。他扫了两眼,看清上面的内容,皱了下眉,把金诚的手机拿了过来,划动几下。
满屏幕都是对方舒雁的花式羞辱,他在所有人口中成了终于眼明心亮的傻白甜,看清枕边人的阴暗卑劣,仿佛马上就要弃暗投明,向公众宣布摆脱菟丝花恢复单身。
谈致北嗤笑一声。
他的另一只手攥住金诚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将他的手拽离衣领。
“替人兴师问罪是种特权,你没有这个殊荣。”谈致北语气漠然,“我还没死,她的事就轮不到你来管。少在我面前佯装正义,有本事就把人从我身边抢走,否则看人处理家事就自觉滚远点。”
金诚胸膛起伏,重重地喷出口气,又是一拳朝他打来,被谈致北抬手按住,僵持不下。
“你曾经和我怎么说的,你忘了是不是?你说舒雁只有你能保护得了,让我死了这条心,她不喜欢我,也不需要我,是你亲口说的吧?”金诚怒声问,狠狠地瞪着他,“原来你私下里就是这么对她的?让她在你面前卑微成这样?现在所有人都在骂她,你满意了吗?我以为……我本以为……”
以为谈致北很喜欢很喜欢方舒雁,比他喜欢得更深。
所以他带着满满的祝福,心甘情愿退出,将这份心意深深埋在心底,从未对方舒雁提起。
他比谈致北大几岁,那时他兴趣使然,和校友穆磊戴名扬组了个小乐队,一起玩音乐。三人都是乐手,缺个主唱,二十出头的大学生,技术也就那样,藉藉无名自娱自乐,日子倒也并不难过。
后来他们认识谈致北,当时他才十七岁,比他们几个都小,不好好上课,逃课时偶然看见了他们的演出,嘲讽地评价他们技术还行,就是一脸热血笨蛋的白痴样看着让人反胃。
三个大学生被一个高中生嘲讽,可谓奇耻大辱。戴名扬当即带着他们上前挑衅,金诚没拦住,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结果谈致北身上多处挂彩,却依然能站着,冷眼看着他们三个在地上哀嚎着抽气,疼得起不来。
他全程袖手旁观,事不关己地看着他们最终互相搀扶着起来,打输了也没找茬,自认实力不行,默默收拾东西走人,打算把地方让给他,这才不紧不慢拦住他们的去路,向他们宣布:“人品还行,勉强够格跟我组队。”
语气那叫一个高高在上,激得戴名扬差点没当场和他打第二场。不过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几人就这么认识,盘踞了郊区那个夏闷冬寒的废弃工厂,一个逃课高中生带着三个翘课大学生,正儿八经地组了乐队,一路这么误打误撞地走到了现在。
金诚当时就看得清楚,谈致北是个心冷手狠的人。他还那么小,长得又那么好看,却是个阴晴不定到让人畏惧的人,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消极,厌世,独来独往,对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很厌恶。
却又好像也有着趋光趋热的本能,会不自觉靠近好的一切,意识到这点后就会反弹得更厉害,是个极其难以相处的人。
金诚那时想,这还是个小孩儿呢,我得拯救他危险的三观。
他没能做到这点,即使他们后来组了乐队,成了朋友,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
但他一直以为,方舒雁是做到了的。她对谈致北来说是特别的,一个曾经看谁都带着厌烦的人,遇见她后也变得心有牵系,多一分顾虑,学会与人和解。
他一直以为他们相处得很好,七年爱情长跑,感情深厚,谈致北也已经被她改变。
——直到这个视频出现,他眼前恍然出现的,还是十七岁时谈致北的脸。
金诚深深呼吸,心脏被揪紧成一团。
他后退一步,深深看着对面神色漠然的脸,沉声说:“谈致北,你还是那个谁都不在乎,看谁都带着敌意的鬼样子。谁也不知道你过去经历过什么,但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要是始终学不会怎么对一个人好,那就早点放手。女孩子有几个七年青春可以浪费?舒雁不欠你的,你别害她。”
金诚一把抢回手机,摔门离去。谈致北脸色难看,转身时一脚将行李箱远远地踹到房间另一边,拿起手机,给程阳打电话。
他冷冷地问程阳:“还不删视频,等我举着身份证自己去删?”
程阳正在公司加班加点地盯着公关进展,秦丽娜看到视频气得要命,正加紧时间联系公关团队给方舒雁反黑,和对方恶狠狠地要求狠黑一波谈致北。程阳虽然也觉得谈致北混蛋,但作为经纪人,显然不能放任公司内斗,一边要安抚秦丽娜,让她手下留情,一边也要压热搜删视频,忙得头晕。
本来心里就烦得不行,现在听见谈致北的指责,程阳一时也没忍住火气:“你知道做这些公关是要花钱花时间的吗?你以为是我一声令下,你干的这些混账事就能一秒清空的吗?怎么着,敢做不敢当?现在知道要删视频了,当时为什么不给舒雁一点面子?你也和别人一样看不起她?”
谈致北皱眉,冷声打断他:“程阳,你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骤然想起电话那边的是什么人,让程阳仿佛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语气立刻缓和下来:“刚才有点激动,致北你别放在心上,也别擅自发什么微博说什么话,有动作前一定要和我报备——”
这位祖宗可不是什么能被按头教育的类型。程阳想起他过往的丰功伟绩,心都提了起来:“别擅自干任何事!听我指挥!听到没?!”
谈致北扯了扯嘴角,淡淡嗤笑一声。
“都发酵到热搜第一了还在处理,你的公关能力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他语气冷淡地评价,面无表情地通知他,“我会发微博解释,视频只是我们偶然的一次争执,情侣间的小矛盾,感情没出问题,更不会分手,胡乱揣测我的人麻烦都滚远点。”
别啊!程阳急出一头汗,急声拦他:“你觉得你粉丝骂舒雁轻了是不是?别在这儿添乱!能不能别总干挑拨所有人情绪的事?你欠下的这些债最后都要舒雁还的你知道吗?!算我求你,你要真觉得自己做错了,别自以为是地给人添堵,先去给舒雁道个歉行不行?道歉,认错,改正,你会吗?”
程阳心力交瘁地挂断电话,谈致北拿着手机,视线定定地落在屏幕上,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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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舒雁等在手术室外,脸色惨白,双眼无神,坐在长椅上腰塌下来,仿佛瞬间被抽干精神。
曹双见过她和男朋友吵架云淡风轻的样子,以为她天生坚强,没想过她也会有这样惶惑无助的时候。她心底怜惜横生,主动拿过方舒雁的手机,躲到一边,帮她接起一个接一个的电话。
“丽娜姐,你那边看着处理吧,方阿姨突然昏迷,舒雁姐现在人在手术室外面……你帮忙和程阳哥说一下,没有天大的事不要再打过来了,舒雁姐现在根本没心情听这些。”
秦丽娜很清楚方慧对方舒雁的重要性,完全想得到方舒雁现在的状态,语气立刻严肃起来:“昏迷?方阿姨怎么会突然昏迷?发生什么事了,雁雁还好吗?”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曹双抬手挠了下脸,“我是晚一步才上来的,没跑过舒雁姐……就听见护工好像说方阿姨是看着手机突然昏迷的?你说方阿姨是不是……”
曹双欲言又止,想说方慧是看到热搜和视频了,又不敢真的把这个猜测说出口。
秦丽娜沉默了一会儿。
“可能也不是坏事。”她慢慢地说,“方阿姨是过来人,想必看得明白。”
方慧昏迷时护工就在旁边,五分钟内就推上了手术台,发现和抢救都很及时,顺利转危为安,有惊无险。
手术时打了麻醉,人没有立刻醒来。方舒雁陪在她的床边,谁劝也不听,就那么专注地望着方慧,眸光晃动颤抖,脆弱与无助无所遁形。
方慧醒来之后,看着病床前的女儿,沉默了好一会儿。
而后她缓缓开口,声音还带着初初转醒时的沙哑。
“跪下。”
方舒雁一言不发,当着护工和曹双的面,沉默着依言跪下。
曹双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立刻带着护工离开,退开时咬着唇望向方舒雁的背影,满心担忧。
在这一刻,她心里很难不生出对谈致北的责怪。
他们都说你是方舒雁的贵人,可为什么她因为你,活得甚至没有作为一个人该有的自尊?
病房里,方舒雁跪在方慧面前,无声垂眸,不认错也不解释,只那么安静地跪着,背脊挺直,带着无声的执拗与坚持。
不愿解释。
方慧看了她良久,猛地咳了起来。方舒雁积蓄起的镇定立刻瞬间消弭于无形,慌乱地膝行两步,过来扶她:“妈?没事儿吧?医生说你不能动气……”
方慧一把挥开她的手,很用力,打出清脆的撞击音。方舒雁生受了这一下,手却没放开,依然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方慧沉默着,眼底慢慢泛出湿润。
“你和致北,到底怎么回事?”她终于开口,语气沉沉地问。
方舒雁垂着眸,声音很轻:“最近闹了点矛盾,在吵架。”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方慧冷声说,“他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他拿你当什么?玩物?你们是在平等地谈恋爱吗?别人说你是他养在掌心的鸟,你自己现在也这么觉得了?”
方舒雁没说话。方慧气急,在麻醉过后的虚软无力中,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下坐直身,用力攥住她的手,手背上泛起青筋。
“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方慧厉声问,气得声音都在颤抖,“教你爱慕虚荣攀高枝,对着有钱人摇尾乞怜?你的自尊自爱被狗吃了?!你待在谈致北身边七年,谈致北连见我一面都不愿见!他带你见过家长吗?和你说过结婚吗?你这谈的是什么恋爱?是谈恋爱还是被包养?你还要不要脸?!”
“妈!”方舒雁难堪地低喊,眼底浮现出一层雾气。
看到女儿眼底的泪意,方慧蓦地失语。她深深呼吸,依然心绪难平,勉强平复了一下语气,郑重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方舒雁声音很轻地说:“真的是谈恋爱,妈,我没有自甘堕落到那个程度。”
“你爱他吗?”方慧问。
“……嗯。”
“那他爱你吗?”方慧又问。
无声的沉默。
方慧顿了半晌,无力地苦笑一声。
“雁雁。”她脱力地委顿下来,声音哀恸。
“妈妈最穷的时候,带着不到一岁的你打零工,你离不开人,我能干的工作不多,吃了半年多的馒头咸菜,把你拉扯大……最困难的时候,妈妈都活得自尊要强,不愿意让别人非议半句。你怎么忍心做出这种事,让妈妈这么蒙羞?”
“我没有。”方舒雁无助地喃喃,捧着她的手,脸贴在掌心上,“妈,我没有干坏事,没有不爱自己。我只是谈了一场恋爱……喜欢上一个不懂怎么爱人的男人而已。他没有坏心,我们之间也没有别人,他只是不懂,他没有故意要戏弄我。”
“要是你花七年时间都没能让他懂。”方慧清醒冷然地问她,“那你还在奢望什么?”
方舒雁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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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舒雁从病房里出来,焦急等在外面的曹双第一时间迎了上来,犹豫着递上手机。
“舒雁姐……”她看着方舒雁晕红的眼尾,脸上未干的泪痕,嘴唇抿了又抿,最终还是说,“致北哥的电话,第十七个。”
方舒雁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她眼眸低垂,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指尖触上屏幕,在上面轻轻一点。
平静地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