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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风暖气清, 薛令仪坐在庑廊下,面前摆着一张海棠花云纹小几。红莲捧着一盆水晶玉蝶花放在上头,薛令仪抬手叫她挽了袖子, 这才开始摆弄起来。

红莲立在一旁笑道:“娘娘这阵子倒是迷上盆景了,今个儿又拾掇了一盆, 倒不知要摆在哪里了。”

薛令仪笑道:“关雎宫放不下便送去雍和宫摆着,那里地方大,摆个百八十盆的不成问题。”

红莲捂了唇便笑,正看着, 瞥见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手里仿佛还拿着什么。未免妨碍了主子的兴致,她轻步上前将那宫女挡了下来, 低声问道:“何事?”

宫女将那东西给了红莲, 轻声道:“沈家夫人上表,想要来拜见贵妃娘娘。”

红莲皱起眉来,将手里的表文摆弄两下,很是不快道:“不必理会她,以后这等事情, 也不必过来禀报。”顿了下又道:“只是这表文,你得记得给我。”

见着宫女颔首去了, 红莲瞧了远处的主子一眼,见她专心致志,并没留神到这边。拿了那表文,便进了偏殿去。

依着红莲之见, 那位沈夫人约摸是得了失心疯了。这可是当朝贵妃,皇帝的女人,她频频递了表文进来, 说的事情不外乎她家夫君又病了,盼着贵妃能去探望。这不是嫌命长,便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好在贵妃是个念旧的,得了这些东西都烧了,人不去,却也没发落了那人。这倒好,蹬鼻子上脸,愈发的没完没了了。

刚过了掌灯时分,薛令仪得了口信,说是皇帝不来用膳了,便叫人摆了一桌子,自己个儿吃了起来。红莲在旁伺候着,极是精心。等着一时用过饭撤了去,薛令仪道:“那东西拿来吧!”

红莲一怔,忙小碎步取了那东西来。

王思宁这封信写得是涕泪涟涟,几处地方的墨迹都是散开的,瞧着那痕迹,该是泪珠子低落在了上头。

红莲见主子拿了这封信倒不似往日,随意瞟了一眼便叫人送上火盆给烧了,不觉心里有些慌,难不成主子改了主意,竟是要赴约不成?这可是要命了,万一叫人看了去说给皇上知道,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薛令仪瞧着这封信很是想了半晌,末了,还是叫人拿了火盆来烧。那火焰突高突低,火光映在薛令仪的脸上,倒有几分斑驳的惨白。

“红莲。”薛令仪轻轻唤道:“你去,将如灵唤来。”

如灵此人,红莲是听说过的。原是主子跟前最得力的一个,后头不晓得犯了什么事儿,被主子冷落了,后来便去伺候了范姑娘。

范丫一行人还住在梅园,红莲叫人捎了口信儿去,一来一回的,等着如灵刚进宫,宫门便下钥了。

曹凌已经来了关雎宫,正跟薛令仪两人在看皮影戏。

红莲将如灵安置在了一处偏僻的屋子,她心想着,也许主子是不愿意叫人知道的。

皮影戏讲的是一个青梅竹马遭遇分别,后来又终是团圆的故事。薛令仪趴在曹凌膝盖上,眼睛看着,心里禁不住想起了沈茂修来。王思宁的表文里写得很清楚,沈茂修怕是活不得几日了。

心里不是不难受,到底是青春年少的时候痴恋过的,眼下他要死了,想想心里也是一阵惆怅凄凉。可沈茂修这病说来也是可笑,竟是相思成疾,若是她真的去了,怕是皇帝知道了,可不要发雷霆之怒。

薛令仪默默看了一会儿,忽然直起身,歪着头问曹凌:“皇上,皇上年少时候,可是爱慕过哪家的女子吗?”

曹凌愣了一回,又瞥眼瞧向皮影戏,皱一皱眉,将薛令仪揽在了怀里。

|“把这东西撤下!”曹凌板着脸道:“以后这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统统不许在宫里出现了。”

薛令仪被大力按在了怀里,嗅着满鼻子的龙涎香,晓得曹凌这是吃醋了。

夜里躺在床上,自然躲不开一顿揉搓。曹凌坐在身后,将薛令仪狠狠揉捏了个遍。薛令仪眼神迷离,只觉身上痛并快乐着。等着好容易完了,两人躺在一处,曹凌恶狠狠道:“再不许去想那个人,他活也好死也罢,跟你再不相干。”

说着又重重在薛令仪身上拧了一把,听着薛令仪挨不住呼痛,曹凌才又咬牙切齿道:“若非是瞧着赵三爷说情,朕早就杀了他!”

薛令仪骤然一惊,抬眼看去,昏暗的帐子里,曹凌一双眼睛明亮闪烁,却盈满了森森冷光。顿时生出了满背的冷汗,想起被叫进宫的如灵,只觉两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忘了,身边儿躺着的这个再不是什么寻常人,这可是一国之君。君王发怒,又岂是小事?

翌日见着了如灵,薛令仪问了几句范丫同颜清羽兄弟的情况,便挥挥手叫如灵去了。这回就连红莲都没掩住脸上的惊诧,这么匆匆忙忙叫进来,就为了问这么几句话?

等着如灵回了梅园,赵世荣也在,问她做什么去,如灵想了片刻,回道:“只是问了姑娘同少爷的事情,旁的没说什么。”

见着赵世荣皱眉,如灵想了想又道:“奴婢觉得,娘娘可能是改了主意了。”

改了什么主意,叫了人去又莫名其妙叫人回来了。等着赵世荣听说沈家的那位病得厉害,不过两三日怕是要不成了的时候,心里一动,竟是知道了。

薛令仪到底没敢叫如灵跑了这么一趟,可赵世荣却是提了两盒子东西,登门去了。

见着了赵世荣,王思宁还以为是薛令仪吩咐的,落了两行眼泪道:“劳烦老大人过来了,只是娘娘若是能亲自来一趟,怕是比之灵丹妙药都强,相公的病也立时便能好了。”

赵世荣见着王氏这么个糊涂样子,喝了一声,说道:“无知妇人,胡言乱语什么呢!贵妃何等人物,何等尊贵,你们沈家不过一处小小宅院,安敢存了这荒唐心思。还不敢收了起来,不然大祸临头,不独沈家,便连王家也要跟着一道受了牵连。”

王思宁被唬了一跳,瞪大了眼就见着赵三爷风风火火进了内卧。

沈茂修见着赵世荣竟也是一番一模一样的话,赵世荣眼珠子冷冰冰瞪着这瘦骨伶仃,面色苍白的男人,拧着两道浓眉,哼了一声道:“你这厮打小就是个软骨头,当年若非是瞧你对着明娘百依百顺,我早就断了你们两个的来往。明娘的性子自来刚硬,我实在不忍心她压着性子去过日子。可世事难料,后来还是叫皇家看上了去,事已至此,你不该再死揪着不放。害人害己,没丁点的好处。”

沈茂修咳了两声,他病得很重,奄奄一息的模样,喘了口气道:“可我就是不甘心,我接受了她终究不属于我的事实,可她的心里,却再不能忘记我们的曾经。”

赵世荣登时火冒三丈,一巴掌打在那人的脸上,登时唇角渗血,倒在一旁。王思宁进得门便瞧见这么一出,当下尖声叫起,扑将过去就哭天抢地起来。

这一对儿糊涂夫妻,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儿。

赵世荣冷冷瞧着一会儿,冷声笑道:“若你好好的过日子,把那份心只好好的隐藏起来,明娘那里大约还会记着以往的曾经。可你脑子不清楚,前前后后搞出了多少事,明娘眼下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当初怎么就眼瞎瞧上了你。我劝你别做梦了,她的心里,不会再有你了。”

沈茂修猛地挣扎起身,嘶哑着嗓子凄厉道:“不可能,她不会忘了的。你看,她不是叫你来了吗?你来了,就证明她心里还有我。”

赵世荣看着沈茂修不知悔改的模样,心说当初他也是眼瞎,还以为这个马马虎虎能看得过去。哼了一声,说道:“哪里又是贵妃叫我来的,是我自己个儿来的。到底沈老大人同我有些私交,看着他的薄面,我想着来劝一劝你。”

看着沈茂修满脸不信,赵世荣摇摇头叹道:“你当你父亲当初因何而死,实乃是因着受你的牵连,惊忧而死的。你那母亲自来把你当做珍珠宝贝,怕是她心里公主都配你不上。可你爹病了,她慌慌张张就为你选了王家的女儿。王家的女儿算什么,你娘那性子,你就没怀疑过吗?”

往事揭开轻纱,露出了狰狞的真相。沈茂修不肯接受,撇过脸一言不发。

赵世荣干脆又说道:“还有那一晚,你真以为你去了,你们就能跑得了吗?明娘站在那棵树下等了一晚上,我跟还是武陵王的皇上陪着站了一个晚上,要的便是明娘对你完全死心。明娘的性子我知道,那一晚你没去,你们就绝对没有后来了。只是你却是不可能去的,因为只要你去了,便是一个死,你娘又如何会放了你去,便是她死了,也不会让你去赴死的。”

沈茂修此时才知道当初的失约还有这回事,不禁情绪激愤,喊道:“我要见明娘,我要告诉她,是你们,是你们活活拆散了我们。”

“没机会了。”赵世荣道:“这辈子,你都不会有机会再见着明娘了。我奉劝你一句,想得开了,以后将身子养好,带着婆娘孩子,远远地离开了京城。不然早晚有一日,皇上耐不住性子,就会要了你的性命。”

沈茂修红着一双眼恶狠狠道:“他敢,他杀了我,明娘不会原谅他的。”

赵世荣看着沈茂修的样子,知道这人是想不明白了,摇摇头没理他,转身走了。劝也劝过了,没用,那么就一条道走到黑,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熬得没几日,沈茂修还是去了。含恨而终,死不瞑目。他死后,王思宁也跟着疯了,每日就守在皇城门口,口口声声说要见贵妃。可贵妃是天上的一片云,哪里又是她能够得着的。

赵世荣听说这回事,担心她疯疯癫癫再胡言乱语些什么,便叫人将她绑了回去,交给了王家。

沈家只剩下几个妾侍和那小小的一儿一女,赵世荣皱着眉,这个沈茂修,果然是个软骨头没担当的。骂了一回,叹了一回,又帮着孤儿寡母的料理了后事。有他在,没人敢贪了沈家的银子,沈家的一儿一女,到底都有了着落。

等着薛令仪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心里涌出一阵阵说不出的悲凉,趁着皇帝不在,她躲在书房里提笔挥毫,却是画了一幅画儿。

画儿上却是阳春三月的天气,绿草红花,正是皇城边儿上的那片绿地。薛令仪搁了笔,回身在贵妃榻上躺下,微闭着眼,竟是渐渐睡去了。

她梦见她又回了那个地方,头上梳着姑娘时才梳的双丫髻,鬓角带着两朵绒花。沈茂修还没有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英俊高大跟在她的身旁,对她极尽呵护。

一道跟着她去的还有王思宁,她自来性子温顺,平日不多话,薛令仪虽同她好,却实在没有过多的注意过她。可这会儿,薛令仪却是一双眼盯着王思宁看。而王思宁的眼,却满是浓浓情意地望向了沈茂修。

薛令仪心里一惊,转头看去,沈茂修却正看着她。漂亮的丹凤眼里,却也是同王思宁一般模样的浓浓情意。

原来这个时候,王思宁就已经爱慕上了沈茂修。那她总是愿意跟着自己,究竟是真心同自己好,还是为了能跟沈茂修一块儿呢?

凉风吹得心里透心凉,薛令仪一下就醒了过来。睁开眼,外头已经黑了下来。不远处的书案前,点着一豆朦朦黄光,光圈的旁边立着一个人,那人许是听见了动静,慢慢转过头来。来人正是曹凌,他的手上,还拿着她画下的那副画。

曹凌逆光而站,薛令仪看不清他的神色,可瞧着那只捏着画纸的手,他应该是恼了的。可真是,怎的又把他惹恼了。她仿佛总能轻易的勾起他的怒火。

薛令仪穿上鞋子,慢慢走了过去。

曹凌正在发怒,这幅画上画了三个人,他一看便知道是谁。恼火儿地看着渐渐走近的女人,曹凌心想,这回一定不能轻易饶过她。

薛令仪上前去轻轻伏在曹凌的胸前,这个地方绷得紧紧的,她抚上手去,柔柔地抚摸。

曹凌身子一僵,那团火气,倏的少了许多。

|“臣妾,臣妾心里很难过!”薛令仪想了想,终是开口道:“把他当做一个旧日里的朋友,只是因着他英年早逝而伤心。”扬起脸,柔柔笑道:“皇上信吗?”

不知为何,曹凌忽然就不恼了,这算是头一回,她肯把心里的话,告诉给他知道。但是这幅画……

曹凌把那画拧巴拧巴扔进了一旁的筐子里,还是摆着一副不高兴的脸:“只这一次,不可有下一次了。”

薛令仪抿唇就笑了:“嗯,臣妾知道了。”

曹凌抿着唇,忍着没笑起来,将女人往胸口上按了按,想起那副画,心里叹了口气。那副画上,实该将他也添了上去的。

那时节,他该是躲在那从茂密的长草后面吧!曹凌努力回想了一回,最后肯定地想,是的,他当时该是躲在那草堆后头的。

赵家三爷最爱的不是赵三奶奶,却是家里一个姓刘的小妾。这小妾生了个女儿,原是赵三爷最爱的孩子。赵三爷将这孩子当成宝贝,宠得不成样子。

当时还困在京都备受煎熬的曹凌,头回见着薛令仪的时候,是在十里巷赵世荣的书房里。她淌着两行眼泪,双颊涨得绯红,气冲冲过来找赵世荣,却是叫赵世荣同她做主的。

曹凌当时捧着一本书,坐在最里面的窗格下正看得仔细,听见外头一声巨响,门被大力推开,再然后,便是高一声低一声的告状声。他皱皱眉,觉得这来人甚是无礼。再然后,这般的相遇却是时常发生,十有八九的,便是这丫头又被她那嫡母所生的女儿们给欺负了。

赵三爷不耐烦给女儿们断官司,干脆寻了个拳脚师傅,教给这个总是告状的小丫头一些花拳绣腿。虽是花拳绣腿,可对付闺阁中的女子,却已经足够。再然后曹凌经常听见的,便是这丫头笑嘻嘻告诉赵三爷,她今日里又收拾了哪个姐姐。

赵三奶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叫了小厮上门来叫赵三爷回家。可赵三爷哪里会理会,转过身只做不知。那一日,曹凌便亲眼瞧见了赵三奶奶拍上门来,闹得个人仰马翻。自然的,也见识了那丫头的花拳绣腿。

曹凌隔着扇窗子站得笔直,末了,捂着口唇,没忍住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曹凌开始情不自禁地寻找她的身影,然后知道她许多的光荣伟绩,也明白了,这个丫头,不是走在即将跟小姐妹吵架的路上,便是已经闹成了一团。

赵三爷每日都很忙,忙着提了东西登门去道歉,或是将那丫头扯进书房里教训。这个时候,他总是躲在书房深处,抿着唇竖耳倾听。

“这个丫头,以后可怎生了得。”这一日,赵三爷跟他在一处喝茶时候,忍不住叹了一回。将桌案上的蜜汁甜枣喂进嘴里嚼了嚼,叹道:“那个沈家的小子虽是个软骨头,以后想来也成不了大器,只是性子软却也有性子软的好处,配上那死丫头的爆炭脾气,却也相得益彰。”

曹凌便是这一回,知道了沈茂修的存在。再然后,他便开始不高兴了。这个姓沈的小子,跟那丫头未免太亲近了些。偷偷摸摸跟着那丫头几回,等着在赵三爷这里知道了,他已经暗地里示意那个姓沈的小子回家禀告了父母,登门提亲的时候,曹凌决定出手了。

皇帝已经开始为他择妇了,这时候的皇帝,已经从马上摔下伤了身子足有三年了,他看自己的眼神,从忌惮憎恶,渐渐的,多了几分羞惭,还有隐隐的不安。曹凌知道,皇帝总是背过人在先帝的画像前哭泣,他已经害怕了,他觉得,这是先皇对他的惩罚,惩罚他改诏篡位。

最后给他定下了秦家的女儿为正妃,那丫头到底是出身不行,他恳求再三,皇帝想着赵三爷的脸面,终是给了她一个侧妃的名分。

可赵三爷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接到了圣旨后,很是不高兴了好几日。他登门拜访也被拒之门外,曹凌知道,赵三爷最是疼爱这个女儿,他再不忍心叫她忍气吞声的过日子。

又等了几日,赵三爷终于还是肯见他了,曹凌这才慢对面向赵三爷郑重起誓,他一定不会让那丫头受了半点的委屈。虽为侧妃,他也会给她足够的宠爱,让她在王府内宅里,不被任何人轻视,包括他将要娶的王妃。

可惜,那丫头是个倔性子,竟是想要跟着沈家那小子私奔。

曹凌心里恨得发疼,可他也知道,忍得下一时,才能彻底断了那丫头对沈家小子的念想。于是叫来了沈茂修的父亲,又安置下若人手,这一夜,那丫头注定是要空等。

可惜,他百般的算计,却没想到那丫头还是跑了。赵三爷将京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对儿母女的身影。赵三爷渐渐绝望了,他的心里,也跟着渐渐绝望了。

很久之后,久到他已经将她当作一场春梦,梦去无痕,只留怅惘,他却在狩猎的路上,在冰天雪地的山上,又见到了她。这一次,再不会放她离开了。

曹凌将昏迷的女人抱在马背,随即勒紧缰绳,策马而去。

第99章 番外二

关雎宫的早晨一向忙碌, 今日一如既往,却凭添了几分萧瑟。

薛令仪守在床前, 将手里的药碗搁在托盘里。床榻上,曹凌病得很严重,不断地咳嗽,直咳得面颊绯红,几乎要断了气,这才缓了过来。

“皇上……”薛令仪轻轻唤了一声,眼泪便落下来了。她手上不停, 不断地给皇帝抚着前胸。皇帝病了有些日子了,药石不断,却总不见好转。

“别哭。”曹凌喘了喘:“朕还死不了呢!”

这话一出,薛令仪原本忍着的泪纷纷掉落,伏在皇帝的肩窝儿里,抽噎个不住。

曹凌这病来得蹊跷, 中秋前还好好的,从宴席上下来,夜里便开始发热, 持续不断热度久居不下, 期间间或晕厥抽搐,薛令仪只觉心都要跟着跳出嗓子眼儿了。

太医院的人全都聚在了关雎楼的偏殿,没昼没夜的喋喋不休,争论着皇帝这病究竟为何。可到底了, 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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