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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意浓动摇了。
她知道秋辛必是为安她的心才这样委屈自己,放弃陈朗。
她怎能这般自私自利,无耻无节?
可昏昏沉沉的脑中恍恍惚惚,一时又是茈娘握着她的手:冬娘,你是你娘生命的延续;一时又是茈娘沉着一张脸骂她不知廉耻,一时又见茈娘软了神色:冬娘,好好活下去。
日夜煎熬,不得安宁。
不消几日,原先盈盈欲绽的花骨朵便似寒霜打过似的形销骨立。
秋辛眼瞧着云意浓这吊着一口气儿的死灰模样也是着急,她是要报复云府不错,却没想过要云意浓死,至少现在不行。
像她这样的身世,无依无靠,身无长物,要想继续过从前的富贵日子,要么在体面的大户人家里做到主子面前的第一人,如此勉强也能混个富贵体面,或者叫贵人纳了做个得宠的妾室,可这样的体面人家哪里是一般人接触得了的?
体面人家便是挑下人那也是要挑年纪小的打小料理,如此方能规矩安分。像她这样的年纪能进云府那也是因为云府情况特殊,也算是极好运的了。
再说这云府,且不提里子如何,就凭云府在本朝出过的两任皇后,得的先祖皇帝那一句“娶妇莫如云氏女”,面子上豪门绅贵总是要高看一眼的。所以哪怕是云意浓身边没有亲长,几乎成了孤女,那也是不愁嫁的,好歹拉扯拉扯也算个皇亲国戚。
所以云意浓是万万不能死的,她沉秋心的前程还搭在她身上呢。
既是劝不好,便莫要怪她再用些手段了。
这夜云意浓又早早歇了。
万籁俱寂。
唯有屋外的风声掺着薄雪在天空中飘飘洒洒,落在亭台楼阁,山石林间,依稀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让这冬夜越发清寂。
仿如是云意浓的悲惨际遇上通了天际,这个冬天南地罕见的落了明雪,但云意浓却没了感觉,她只是恍恍惚惚的睡去醒来,在生死边际挣扎犹豫。
醒不透,睡不实。
她仿佛隐约听见有人走动的动静,蹑手蹑脚。
许是守夜的丫头起夜了,云意浓悠悠的想,连身都懒待翻一下。
可那动静仿佛越来越近了,这几夜秋辛也会偶尔凑到她床前查看给她掖被,她虽则不喜也没心思拒绝,因而也算是她默许的,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沙,沙,沙。
只是怎么这步子不如之前轻灵了,云意浓蹙眉,挣扎着睁眼,只见一个远比秋辛高大的身影正俯身将手伸向她。
这是一个男子!
云意浓瞪大了眼,张嘴正要喊人,那人却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
“小姐别叫!是我!”
是陈朗,变声期的少年声粗哑生涩,极是好认。
“莫要喊叫,我便放手。”
感受到捂在嘴上的手下了死命的力道,云意浓惨白着脸,惊惧不已,抖着身子微微点头。
陈朗看她顺从,便试探着松了力道,见云意浓果真没有出声,方才缓缓退到脚踏外跪着。
倒还算有些规矩。
云意浓极力镇定,勉强克制住了颤抖的身子:
“你来做什么?”
陈朗闻言抬起头,月光从纱窗照进来,将他一张平凡中略有几分清秀的脸清晰的照进云意浓眼中。
“小子听…闻,小姐近日过得不好。”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云意浓身上,从她越发纤薄的身子上,惨白清瘦得不及巴掌大得小脸上一一掠过,眼中的疼惜与自责仿佛浓郁得就要滴将出来。
云意浓从未接触过外男,只知道非亲非长,未婚男女,如何能这般视线相接。
真真是无礼之极。
她这样想着,脸上却好似被陈朗的目光烫着了,微微别开,轻声说:
“与你无关。”
“有关的!”少年急急地说,“小姐可还记得七年前的元宵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