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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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时候,藕断丝连并不是好事。既然明知不爱,明知不会走到一起,宁可伤他一时,也比误他一世的好。
只是,她自以为够冷静,够绝情,却终归还是在转身一瞬间,泪凝于睫。那个在青涩年华里替她遮风避雨的少年啊,很抱歉,我终归没能爱上你。
在快回到家时,程想想远远地又看到了广平。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斜倚在她家的墙边上。
夕阳正好,斜斜地洒了他半边的身子,落下一道细长的剪影。他今天却是难得地穿了件深蓝色、休闲风格的西装外套,虽然看起来依然有些单薄,可也比只穿一件衬衫正常多了。
程想想走近,问他:“大神,你这几天怎么好像特别闲?”
广平挑了挑眉,面不改色地道:“你放假,我难道就不能放假吗?是谁规定阎君就不能闲的?”
好吧,这个理由她无法反驳。
接着又见他耸了耸肩,略有些无奈地道:“我家又停电了,想再来蹭顿饭。我不挑食,随意炒两个菜,喝点锅巴汤就行。”
程想想:“……”
这算是耍无赖吗?等等,为什么他会赖上自己家?
大约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出狐疑之色,广平又不咸不淡地解释了一句:“本君喜欢锅巴汤。”
忽儿又戏谑地道:“要不等你百年之后,到了冥界,本君就把你调到我殿里来,搭个灶,你天天给本君煮锅巴汤。”
程想想“切”了一声:“拉倒吧。我生前被你们诓进地府司,死后就盼早早投个富贵胎。才不想死了还要给你做煮饭婆。”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不对味。“煮饭婆”这个词似乎还有另外隐喻。
“咳咳!”程想想清咳一声,忙将话锋一转:“大神,你既然来我家蹭饭,总不能白蹭。帮个忙呗?”
“你想让本君帮你干什么?”
“听说阎君掌生死薄,生死薄上不光记录着生年、卒年,而且还能查到某个人生平详细的记录。”
“你想查谁?”
“方杰。我想知道,他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老婆。会不会幸福。”
“为什么想知道这些?为什么会那么关心他?方杰在你心里有那么重要吗?”
程想想垂眸,默默地点了下头。或许她从来没爱过她,可是发小的情谊,同学间的情份,以前当年他对自己的好。这些都不会因为她的不爱,而视若无睹。
如果能知道他将来过得好,或许这一刻,对于方杰的内疚就能少很多。
“既然那么重要,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他的感情?”向来脾性温和的广平,此时的语气却有些咄咄逼人:“在你心里,他到底算什么?”
是呀,他到底算什么?仅仅只是发小?同学?可是这两个称呼又显然有些不足。思索了好一阵子,程想想才道:“也许,算做初恋吧。”
毕竟,当年她也确实做过他女朋友。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天。
广平一听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不爽的情绪,竟一改往日的风度,冷笑了起来:“初恋?你的初恋到底是谁,你真以为你记得?”
程想想终于察觉到他语气不善,不禁有些奇怪:“你干嘛呀?为什么有点不高兴?”
广平道:“谁不高兴了?本君哪有不高兴?”
程想想嘀咕着:“还说没有不高兴,明明说话口气都变了。我不就是想走个后门,托你帮忙查点小事吗?这事应该也不违规呀,至于弄得就像大姨妈来了似的吗?”
她声音虽小,奈何广平耳力太好,一听顿时就想炸毛:“你说谁大姨妈来了?这他妈的和大姨妈有什么关系?”
大约也是近段时间和广平接触久了,程想想对上层领导的畏惧之心减少了许多,说起话来便也更直接了:“很多女生大姨妈来的时候,因为身体上某些激素改变,导致情绪容易波动,最直接的反应就是那几天易烦、易燥,易发脾气。你看你刚才,说得好好的就火气上头了,不就跟大姨妈来了那几天一样吗?”
“程想想!”广平闻言,差点一口心头血都要喷出,偏偏却拿她没办法。
程想想也不想一直挤兑他,缓和了下语气道:“大神,帮帮忙呗?反正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的事。”
广平冷哼一声,两眼望天。
程想想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能不能帮忙?”
广平继续不理她,活像个闹情绪的小媳妇。
程想想干脆脚一跺,开始放狠话:“不帮忙拉倒!今晚不给你蹭饭了!”
广平总算回眸:“你这是威胁?”
厨房,正坐在饭桌前等着程想想回来吃饭的奶奶和姑姑,看到广平居然又来了,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倒是广平依就摆出招牌似的微笑,率先开口:“不好意思,我家又停电了。做不了饭了,所以今晚还要再来蹭一顿饭。”
程想想听得这话一阵无语。原来大神说起谎来才真是面不红、耳不赤。
“哦,欢迎,欢迎!”
“都是家常菜,不嫌弃就来呗。”
程奶奶和程秋灵一个搬椅子,一个去拿碗筷。
僵尸先生迎上程想想投来审视的目光时,忙道:“我今天没把饭吃完,我还没开始吃!”
可是他心却还是暗暗有些担心:多一张嘴,饭会不会不够吃?
一顿饭吃完,不等广平再说多什么,程秋灵已经站起来,先是客气地问了句:“吃饱了吗?”
广平微笑着道:“饱了,谢谢你们的招待。”
程秋灵接着就来了句:“既然吃饱了,我送你出去。”
很明显,这是要赶客了。
虽然姑姑平常性子泼辣,可那也是分场和的。对待客人向来都是热情而周到的,更不会做出大过年主动赶客的举动。
而且奇怪的是,奶奶居然不发一言,像是在默许。
程想想心中奇怪,笑说:“姑,人家是客人,刚吃完总要喝杯茶再走。”
广平像是看出了什么,并不生气,依旧谦和有礼地笑着:“不用喝茶了,我正好也要走了。”
程想想正要自己送广平出去,奶奶却喊住了她:“想想,洗碗去。”
而广平已经跨出了厨房的门,程秋灵紧跟在后面相送,只是在临走之时,顺手拿过屋檐下的一大块腊肉。
到了大门外,广平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是想跟我说什么?”
程秋灵道:“你是想想的领导,在单位里说话有份量吗?”
广平道:“应该算是有点份量的吧。”
程秋灵又道:“那好。麻烦你过完年回单位后,帮想想把工作辞掉。我们家想想要留在老家,不去城里了。以后都不再去了。”
广平倒是没有惊讶的感觉,依然只是淡淡地一笑:“想想知道吗?她愿意一辈子留在农村吗?”
程秋灵道:“她现在还不知道,这是我和她奶奶的决定。想想是个孝顺的孩子,会同意的。毕竟我们家就她一个孩子,不希望她长年在外地。”
广平道:“但我觉得,她不会同意的。”
程秋灵道:“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对我们家想想有好感。但想想和你不合适,我们也不会同意她和你在一起。”
说着,她将手上拎着的一大块腊肉递进广平手里:“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我家们想想没有这个福气。不管你怎么想,就当是我们棒打鸳鸯,我们对不住你了。大过年,家里也没啥好东西,肉你拿着。这是土猪肉腌制的,比外头买的腊肉香。就当是给你赔礼道歉了。”
广平拎着那块腊肉,又听得那番话,只觉好笑不已:“所以,在你眼里,你侄女的幸福就只值一块腊肉?”
他掂了掂重量:“嗯,有十斤,还算挺沉的。”
第49章 上一代的恩怨
厨房里, 僵尸先生吃完了饭, 正拿了块抹布要帮着擦桌子,便被程奶奶打发走了:“小江, 你去堂屋那边看电视去吧。柜子里有零食, 你要吃就自己拿。”
程想想打了一桶井水进来, 舀了一大瓢到锅里,一边涮碗,一边和奶奶说话:“奶, 你把小江打发走,是想跟我说什么?”
程奶奶挪了个凳子坐下, “想想,你姑送你领导出去,应该已经和他提了辞职的事。过完年你就不用去城里上班了。”
程想想动作一顿,“干嘛又提这事?奶, 我在城里又不是混不下去了,为什么你跟我姑都不想让我出去?咱们镇上,年轻人不都在外工作吗?留在家里又赚不到什么钱。”
程奶奶道:“家里用不着你赚钱。你姑卖猪肉赚得钱够吃够喝就行了, 咱家不需要大富大贵。你留在家里闲了就帮把手,其他的也不需要你多操心。”
程想想笑了起来:“奶, 你这是要把我当猪养着啊?”
程奶奶没有被她这话逗笑, 反而沉沉地叹了口气:“想想,奶奶都是为你好呀。这辈子, 你哪都别去了。留在家里才是唯一的活路!”
程想想听奶奶说得严重, 更加莫名其妙:“什么叫唯一的活路?”
程奶奶道:“你知道你爸和你妈是怎么死的吗?”
程想想不期奶奶突然提到这事, 不禁也愣了愣。
程奶奶又继续道:“说起来,都是你爷爷惹下的祸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咱们程家被下了诅咒。家里的后代一辈子不能结婚、生育,否则活不过30岁。你爸年轻的时候不懂事,非说什么诅咒的事都是不科学,不可信的。后来,还背着和跟你爷爷,和你妈偷偷领了证。等我们知道的时候,你妈都已经怀了你,生米都做成了熟饭,我们也只能接受。在你8岁那年,你父母正好30岁,诅咒也果然应验了。”
虽然事已经年,可是谈及过往,那些伤痛依然让程奶奶老眼泛起了泪花,“作孽啊!作孽!”
程想想还从来不知道,父母的死居然还隔着这层原因。
诅咒?如果是半年前,她听到这些,可能还会将信将疑。但随着最近一段时间的“不凡经历”,她知道这个世上确实有许多科学所不能解释的事。
“爷爷怎么会招惹上这事的?又为什么会被人下这种诅咒?后代一辈子不能结婚、生育?这不就是想要绝我们程家的后吗?”
程奶奶点头:“可不就是这样吗?要么绝后,要么就看着后代一个个的早死。这也是为什么你姑姑一直不结婚的原因,她不是嫁不出去,是不能嫁呀!婚一结,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程家的大门外,风度翩翩的广平手上拎着一大块咸肉,偏偏如此古怪的风格,却并不显得突兀。
“咸肉我收了。但是辞职的事,除非想想亲自提,否则即使你们是她的亲人,也不能代表她。包括我和她的事。”
程秋灵闻言微微有些不悦:“你这人怎么都不依人说呢?实话告诉你,想想这辈子是不会嫁人的,我们也不会让她嫁人!你趁早别打她的主意。我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出来的,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没必要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免得害了想想,也害了你自己!”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程秋灵觉得差不多了,转了身就要往回走。至于他心里舒不舒服,她也管不了。反正年轻男女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自己当年不也是这样吗?痛过一阵,过后习惯就好了。
却听身后传来广平淡淡地声音:“是因为那个诅咒吗?”
程秋灵足下一顿,猛地回过身来,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之前连想想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会知道的呢?
广平扬手指了指她的耳后:“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想想的耳垂后面都有一个红点。那是一种蛊毒,虽然很恶毒。但,并不是无法可解的。”
程秋灵听到最后一句时,整颗心都突突地剧烈跳了起来,忍不住握了握因紧张而擅抖的手:“你说什么?难道你有办法解?”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可思议,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可能?当年我爸耗费了多少心血也没留下我哥、我嫂的命。在他咽气前,千叮万嘱要我这辈子绝了嫁人的心,免得我妈再受一次丧子之痛。”
那个时候,她芳华正茂。追求她的男青年一把手都数不过来。可她却硬是将自己变成了绝情寡义、冷心冷肠的女人。甚至还做起了男人才会做的猪肉生意,连性格都变得越来越泼辣。
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这一切或许是有办法解决的。她心里忍不住燃起了希望,可是希望才将将升起,又被自己生生地掐断了。生怕希望最后再度变作绝望。
广平自然也看出她眼神中的纠结与痛苦,他轻轻地一笑,笑着云淡风轻,却又让人莫名生出依赖之感,“会有办法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