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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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砚觉得东晓不是不负责任的人,而且,结合前一晚发生的事,他认为东晓就是被谁弄走了。”
“他做了什么?”
“他带着录像打算出去报警,你知道的,成年人失踪,得有被拐的证据,警方才会立刻立案,否则只会记录在案,这是为了有效节省警力。”
“接着说。”
“白砚在下山路上碰见了当时那部戏的大资方刘总,就昨天被拘留的那个。他母亲白女士生前跟刘总是朋友,白砚一直管刘总叫叔。刘总问他去干嘛,最开始,他没答。可后来白砚觉得刘总终究是看他长大的长辈,一直对他慈爱有加,不应该被死鬼视帝那种人蒙蔽,承担遭受损失的风险。于是,白砚把事情和盘托出,并且,把视频给刘总看了。”
“白砚不知道的是,刘总就是死鬼视帝经纪公司的背后大股东。而且,死鬼视帝的好几部戏,都有这一位的投资。”
“这么说,死鬼视帝当时有五部电视作品,其中三部已经卖给了电视台,一部正在黄金档播出,每部戏都是大制作,视帝的黄毒丑闻一旦传出去,这些片子有的得撤档,有的得召集原班人马换男主角重拍,加上广告收入,损失估计得超过五十亿。”
接下去发生的事,裴挚明白了。
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人可以选择不把自己当人。
他艰涩地问:“所以姓刘的把视频毁了?”
完全不敢想,当时的白砚是什么状态。
“不仅毁了,他还果断囚禁了白砚三天,派人去白砚住处搜走所有电子设备,毁了视频的备份。”
裴挚依稀记得,那时候,好像的确有连着的一两天,他每次拨打白砚的电话,提示音都是不在服务区。他当时在珠峰脚下,白砚拍戏又常出入老林,他们电话同时在服务器的情况挺少。所以他没觉得不寻常,关键,再联系上时,白砚自己也什么都没说。
原来白兔子在这儿,原来挨过他揍的刘总是村长,原来东晓是那只被狼抓走的黄兔。死鬼视帝是黑兔子……
还有谁?猎人应该是那位,狼是谁?
裴挚想着,话就问出了口。
郝邬说:“不知道,我们筛遍了视帝的交际网,用了各种手段排除,每次都是有线索而后落空,用了六年没把这人找出来。”
那么,那个暗□□的结局也应当跟白砚说得不一样。
裴挚喉头灼得生疼,他声音沙哑地开口:“我哥后来遭遇了什么?”
郝邬说:“几天圈禁过去,那视帝谎称身体出问题出国治疗,连检查都抓不招人。白砚彻底没了证据,依然想着给东晓讨公道,基本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情况,你应该能想到的。”
第32章 真实
白砚在次日清晨收到了消息。
这次却不是裴挚亲自告诉他,而是裴挚留下的两个男人转述。
男人说:“常天韵完全是个疯子,跟那死人都没见过几次,居然能为这人对你下手。”
白砚没想到还出了个替瘾君子报仇的英雄,真是让人瞠目结舌,吸毒本身就是找死,身为明星,敢碰那东西,还存着不被公司弃用的侥幸?
而且视帝的恶岂止吸毒,他为什么认定东晓是被视帝背后的人带走的,因为他录像的那一晚,视帝对东晓说过,“既然你敬酒不吃就只能吃罚酒了,他看上的东西是一定要搞到手的,你等着吧。”
就这种为虎作伥的角色,那些昧良心的东西保你一回就是看在钱的份上,资本能为你说话,也能弃你如草芥。
是的,刘总当时圈禁他三天,白砚再清醒,视帝消失了。当时的报导,说的是视帝本人旧伤复发急需出国治疗,他们那部戏只能换角。
视帝被谁送出去的,自然不难想象。
刘总不会冒险等他举报,即使他没有证据,过多久,视帝都有被更专业的技术手段检查出来风险。
如今想起来,白砚还是满心懊恼。
不该,他当时就不该轻信刘总,可是,对于那样一位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他的防备心终究没有坚持到最后。因为这位叔叔平时为人儒雅谦和、一直热衷于公益慈善,开口永远都是仁义道德和社会责任。
更何况,刘总也是个演技派人物,拉他上车,把他送进城,在路上,一直感叹时气不佳生意难做。
想着他的刘叔叔是那部戏的投资方,也有知情权,于是,在刘总询问他进城意图时,他选择了说真话。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些人真有伸手遮天的胆量。
事实上,刘总当时看完视频也是一脸凛然,“无耻!”
刘总说:“这种人就应该立刻给他曝光出去,不能给他留一点余地。”接着问:“你没把消息传出去?”
这一切反应跟平日刘叔叔正直的形象完全符合,他摇头,“还没。”
刘总突然动手把手机揣进怀里,递给前边男人一个眼色,车停下了。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副驾座的男人下车,白砚才找回自己的反应,“您干什么?”
这时候车已经转头驶往另一个方向,刘总换了另一幅脸色,“回头,叔叔换另一个手机给你。”
他怎么就那么天真?那是东晓的一线生机,他怎么能轻易给别人。
这是白砚很难放下的一件事,即使,不久之后,猎人出现,曾宽慰他:后面那头狼更狠毒,视帝至死的过量吸毒不是完全自发;狼是敢杀人灭口的角色,就算他当时把视频送出去,最大的可能依然是视帝没机会交待元凶。可白砚还是觉得当时的自己愚蠢透顶。
他拼命挣扎,但车外是荒无人烟的山野,旁边是心思和手段都比他狠毒几百倍的男人,他所有的呼喊和反抗都成了徒劳。
只要利益足够,人也可以成魔。
他歇斯底里地说:“那是一条人命啊!”
刘总说:“看迹象,那个替身演员极有可能是自己离开,就算不是,一个孤儿而已,谁在乎。”
是的,东晓是孤儿,他也刚失去依持,所以,姓刘的才敢这样放肆。
这些人的擦边球技巧娴熟,他被圈禁了三天,刘总甚至没把他藏起来,而是直接把他送回了剧组,也没给他用什么药,而是强行给他喂下高度的烈酒。
他酒量不好,有次跟着白女士和这些叔叔们吃饭,一口白酒下去就是整个晚上不省人事,刘总是知道的。他没有那三天的记忆,据说,他还曾经自己跌跌撞撞地出门跟人说话。当时正逢大批配角戏份杀青,剧组每天都有酒局,连醉三天的居然不止他一个,于是也没人在意他的不寻常,毕竟在东晓消失的前一天,他的戏也已经杀青。
三天过去,所有的蛛丝马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唯一有希望作为证明的活体证据已经在大洋之外。
可他清醒后依然报警陈述了所有,而后他见证了有些人颠倒黑白的能耐。整个网络,到处都是祝福视帝早日康复的声音,而他被圈禁的三天也成了宿醉。那是东晓消失的第四天,成年人消失,还带走了自己所有的行李,怎么看都像是自己离开,甚至有人站出来说看见过东晓背包下山。既然不能证明东晓被掳走,所以他说什么都不足以立案侦查。他所述的一切可信度都打折:没有证据,空口白牙、宿醉,还是有人见过他那出门的那种宿醉。
怎么看他都像是个喝坏了脑子、胡搅蛮缠的新晋酒鬼。
他在剧组闹过,可视帝退组前的跌发旧伤的那一跌也是结结实实的一跌,说人装作受伤出国,大概有一半人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
最后,当时剧组的头站出来警告他,“再往下闹,你的戏我们也可以重拍一次。”
他被强行要求离组。
那真是他这辈子最灵魂黑暗的时刻,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个疯子,连他自己都怀疑东晓真是自行离开。
证据不足够走正常的法律手段,回城后,白砚试着把事件发散到媒体,那时候,他才知道娱乐圈的一切都是可以公关的。
有个娱记这样回答他:“谁不想搞个大新闻,可是你说人家是为了躲避毒检才出国,得有证据。”
狗仔做过的不看证据的事儿还少吗?无非是他分量不够,而视帝的团队早有防备,所以在现实面前,知道真相的他只能当个哑巴。当年的自媒体还不像现在这样发达,在视帝那一帮利益共同体的弹压下,他几乎发不出自己的声音。
他求过裴明远,甚至,求过自己很讨厌的段默初。
裴明远表示无能为力,让他不要把裴挚牵扯进去。段默初则选择用拖延战术应付他:“没有真凭实据我不能随便帮你发声,但你放心,只要他入境,我一定尽全力让他接受毒检。”
可已经躲到国外的视帝还会轻易回来吗?即使回来,毒瘾也可以是新染上的,刘总这帮人怎么能受到惩罚?
不过,最后的结果也没让刘总好过,不久后,视帝吸毒过量死在国外,消息这次不遮不掩地传回来,谁也捂不住。这一群人把视帝送出国就是为了让视帝已经完成的作品正常播出,保证自己的利益,意外惊喜,这一次,这群人的利益依然经受了重创。
可白砚心沉到了底,视帝死了,东晓去了哪儿,是不是也没人知道了?
他对世界所有不美好的一切狠得牙痒,想着拿视帝的死做文章继续为东晓失踪翻案,继续跟整个世界对抗。
某一天,他在母亲的公司楼下遇见刘总,刘总微微笑着说:“前些日子,我去南方,见到了你爸爸,他有了个女儿,才满月,胖嘟嘟的很可爱,真希望这一家子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拿他剩下的亲人威胁他。
猎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白砚被陌生人请上车,带到某间别墅,看到了这一位长相陌生、名字却如雷灌耳的男人。
男人问了他东晓失踪的全部始末,接着说,“这不是应该由你承担的事,也不是你能承担的事,你所有的行动就此停止。东晓到现在还没消息,最关键的是找人。背后元凶能选在这个时候把视帝灭口,说明这个人跟资方不是同一伙,而且足够丧心病狂,而极有可能,东晓就在他手上。”
男人说:“刘总那伙人,我现在就能处置,可是还不行。首先,不排除他们身上有线索,其次,立刻动手把他们连根拔除需要雷霆手段。雷霆手段有用,却也会震惊背后那头狼,这样一来,元凶杀死东晓是最有用的毁灭证据的手段,我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白砚当时不相信全世界,愤愤地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来骗我收手的?说不定你跟姓刘的是一伙。”
男人温和地问:“我编谎话才能让你收手?你经历这么多,还这样以为?”
是的,男人没说错。
白砚太明白,这个人要对他不利,只需要随便动动指头。
最后,男人给他看了封信,是东晓写给男人的信。
白砚看完顿时五味杂陈,原来孤儿东晓也是有人关注的,这个男人是东晓的资助人。
他离开前,男人驻足窗前,注视窗外起伏的竹浪。
男人说:“不能雷霆手段不表示不能小火慢烹,我可以向你承诺,这件事里所有的反面角色都会付出代价。不管一年两年、五年还是六年,不管他们走到哪。”
想到这儿,白砚眼圈突然有些刺痛,抬头,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天边,普照这世间的一切。
是的,2012年,当年那部戏的一位投资商锒铛入狱,就在今年秋天,将要走到事业巅峰正在意气风发的刘总也垮了,猎人没有食言。
常天韵那般阴损的心思,不也在一夜之间被暴露无遗了吗?
这才是这个世界的应该有的运转方式。
白砚沉默了好久,突然听见助理在一旁惊讶地出声:“哇!”
他收敛心神,转过头,“怎么了?”
助理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你看谁给佘晶点了赞。”
白砚一瞧,也惊得不轻,是不久前,他跟贺玉轩同上的、那个综艺节目的名嘴主持。
讲实话,那家电视台跟佘晶对话节目这家是对头,可即使是对头,也只暗暗较劲,这种台柱站出来呛对方的事儿还没发生过,因为大家都需要形象,扯开了闹不值当。
所以,这名嘴给佘晶点赞,未必是出于跟那家电视台的竞争关系。
你看,这个世界其实不乏想要发亮的心,可是,你得先撑开那片沉重的天,让阳光照进来。
那片沉重会压垮一身少年筋骨,那么,你还敢做那个伸手去撑的人吗?
这天的第一场戏是老戏骨对凌小花。
白砚不忍直视地围观一会儿,电话把掌心震得酥麻,抬手一看,这次是小老板。
他走出院子才按下接听。
小老板说:“你今天去查查账户。”
白砚不明所以,“干嘛?”
说话间,他切出通话,点开短信……
今儿真是惊吓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