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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你别听她乱说,我觉得你长得比她好看多了。”系统顿了顿,又道,“咦,除了这一点,她好像也没说错什么。”

太……太过分了!宋如锦顿时羞愤交加。

众位夫人们看着殷惠呶呶不休的模样,彼此无奈地对视一眼。有道是“丧妇长女不娶”,殷惠现在的凶悍行止确实像没有母亲教养过,起码在场的命妇们是不敢让儿孙娶她了。

“殷大姑娘。”这时兰佩走了过来,面上还笑容可掬,“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您别在这儿吵嚷,免得娘娘不痛快。”

众人心中明白,兰佩是皇后的贴身婢女,她说的话,基本就是皇后的意思——皇后现在不高兴了。

大家渐渐想起适才宋如锦和皇后亲昵说笑的场面,再想想刚刚殷惠对宋如锦的一番贬损,眼中不禁流露出了看好戏的兴味。

晋国公夫人当机立断,拉着殷惠跪下请罪。殿内一片静谧,殷惠忽然有些害怕。

恰在此时,圣驾来了。

殷惠听着宫侍长长的唱报声,心头蓦地一松,想来皇后当着陛下的面,总要立一个贤良宽容的模子,不会重重罚她。

众人齐齐跪拜行礼,梁宣说了“起”,晋国公夫人和殷惠还跪在地上。

梁宣便看了一眼宋如慧,问:“出什么事了?”

宋如慧不敢当着他的面回护宋如锦。她心中斟酌着词句,打算三言两语把这事儿揭过去。

梁宣见她垂着眼睫不答话,眼中便升腾起一片凉意。立时就有一个宫侍走上前,把方才发生的事细细同他说了。

下面跪着的晋国公夫人见势不妙,忙道:“陛下恕罪。是臣妇未尽教养之责,让不肖女冲撞了皇后娘娘……惠姐儿,快给娘娘赔不是。”

众人听得明白——晋国公夫人看似把过错全推给了自己,实则点明了殷惠的罪过。

到底不是亲生的啊……

殷惠还没来得及说话,梁宣就问:“你叫什么?”

他语气不善,殷惠不禁面露惧色,“臣女单名一个‘惠’字。”

梁宣神色微冷,“你犯了皇后的名讳。”

殷惠急急忙忙地解释道:“不是同一个字……是君子惠而不费的惠。”

“那也不行。更何况这两个字本就可以通用。”梁宣皱着眉,“把名字改了。”

母女两人只能应“是”。

梁宣又道:“晋国公府对皇后不敬,阖府罚俸一月。”

这处置合情合理,两人无从辩驳,只好又应了一声“是”。

“退下吧。”梁宣大手一挥。

众人不免同情地看着晋国公夫人和殷惠。来宫中赴宴,却被赶出去的,这两人算是头一份。

第51章 君问归期

这段插曲很快就被众人淡忘了。

舞女歌姬们依次入殿, 管弦丝竹咿呀响起,众人推杯换盏, 觥筹交错, 殿内渐渐喧闹起来。

小君阳似乎想看热闹,坐起来伸着脑袋, 到处张望。

宋如慧一直偏头看着他, 神色柔和。

梁宣道:“大皇子困了,带他回去休息。”

乳娘看着小君阳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迟疑了一瞬,“殿下现在精神还好……”

见梁宣脸色微沉, 乳娘顿时不敢多说, 抱着小君阳悄悄从偏门走了。

宋如慧的视线一路跟着乳娘, 直到一点儿背影也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陛下大可不必如此……”宋如慧轻声道。

他总是这样,不喜欢她过多地关注旁人。先前凤仪宫有个婢女梳头梳得很好,她赏了几样东西, 多跟人家聊了几句,他就说那个婢女岁数到了, 给了点赏赐就打发人家出宫了。

梁宣对上宋如慧的眸子——只有抱走孩子,她才肯把目光驻留在他的身上。梁宣明知故问:“不必如何?”

宋如慧抿了抿唇,终究没有说明白, 只道:“大可不必……勒令殷家女儿改名。历来避讳,同音近音皆可,既不是同一个字,便也没有什么妨碍。”

梁宣微微倾身过去, 声音低哑:“朕的皇后,理当独一无二。”

大殿这边正热闹,太后宫中却清静得很。

太后没有去今晚的宴席。毕竟皇上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皇后也不算她的儿媳妇。去了宫宴,也没人愿意尊着她敬着她,倒不如不去。

昌平公主也没有去。她今日一直陪着太后。宫婢送来了一盘新鲜橘子,她拿来一只剥了橘皮,掰成两半,一半给了太后,一半自己吃。

太后笑道:“这些橘子皮也别急着扔,我明日搁偏殿后头晒一晒,日后混着茶叶一起泡水,很是理气化痰。”

昌平将橘子一瓣一瓣地掰下来吃了,道:“您缺什么吃用,同底下人说一声便是,哪里要自己动手?”

太后便说:“今时不同以往了……哪能同先前比呢?”

这时,进来一个老嬷嬷,道:“适才殿上,晋国公府的姑娘和晋国公夫人被陛下赶出去了。”然后就把当时的情形细细说了一遍。

太后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老嬷嬷道:“约莫酉时三刻。”

现在已经过了戌时。太后对昌平笑道:“你瞧瞧,如今宫里出了什么事,过了一个时辰我才能知道。”

昌平便开解她:“母后别这么说。没人打搅,过得清静,也是好事。”

“说到晋国公府……晋国公最小的弟弟倒还没有娶亲。”太后把昌平公主拉近了些,笑吟吟地看着她,“你觉得他如何?”

晋国公的幼弟名唤殷景行,很是洒脱不羁的一个人物。生在晋国公府那样的人家,心里却对仕途宦海半点兴趣也无,平生所好,就是游山玩水。当年逐一匹轻骑去京郊踏青,日暮时分堪堪归来,行经护城河,朗朗君子骑马倚斜桥的模样,不知牵动了多少盛京闺秀的柔肠。

“母后看上了人家,人家可不一定看得上我。” 昌平公主吃完了橘子,就着湿帕子擦了擦手。

太后道:“胡说什么,哪有人会嫌弃公主。”说罢微微一默,旁的公主兴许没人挑剔,昌平公主却是各家好男儿都避之不及的。

太后叹了口气:“说到底,还不是怪你自己做了太多荒唐事……你呀,若能早些定下来,母后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就答应母后,嫁出去好好过日子吧?”

又是商量,又是担忧。

昌平公主闭了闭眼,耳边似乎又有人在说:“承蒙公主错爱,罪臣唯有戍守边疆以报。”

那一年他也只是个尚未加冠的少年,不幸满门获罪,流放充军……如今鞑靼起兵,他或许尚且安然无恙,或许已然伤痕遍体,或许早就死在了敌军的刀剑之下……沙场白骨累累,他的尸骨兴许已和旁人的残骸混在一起,一并埋于尘土风沙,百年之后,都化作一抔黄土。

昌平公主低声道:“好,听母后的。”

仲夏天气,池塘边的石榴花初初盛放,犹如红罗。绿叶阴浓,树木阴翳处栽了一架秋千。夏日阳光热烈,一应景物都跟着浓烈鲜明了许多。

贺兰恬就坐在秋千架上,双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地,秋千前后荡了荡,带起一阵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喊道:“表姐,快来蹴秋千。”

宋如锦正立在石榴树下,提着一个竹编的果篮,仰着脸摘石榴。贺兰恬喊她,她的石榴还没有摘完,只好道:“等一等。”

贺兰恬却等不及,下了秋千,蹦蹦跳跳地朝宋如锦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上放石榴的竹篮,恬然笑道:“我帮表姐提着。”

宋如锦笑着说:“谢谢表妹。”

池塘边柳树低矮,树上鸣蝉相和,树下摆了几把藤椅,刘氏和元娘就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姊妹两人嬉闹。石榴树枝叶稠密,少女容色姣好,细碎的阳光穿过树叶,散落在她们的脸上身上,光晕斑驳,整幅画面生动而鲜活。

元娘感慨道:“真好呀——看着她们,我就想起我待字闺中的时候,那会儿这棵石榴树还没有这么高,我就和丫头们一起爬到树上看池塘里的荷叶,回回都要被娘知道,回回都要被骂一顿,却也回回不肯悔改,逮着了机会还是要爬树。”

元娘本带着笑意,说完却有些怅然。

闺中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那个谆谆叮咛她的娘亲也不在世上了。

刘氏见她神色郁郁,便转了话头:“怎么没看见明哥儿?”

“他吃了药犯困,歇午去了。”元娘愈发忧愁了,“如今把苦药当茶水一样喝着,病症倒一点儿都不见好……上回我还见他盯着锦姐儿一直看,眼睛都不挪一下,虽说他自小就爱盯着漂亮姑娘看,但从没有这么失礼过……”元娘忽然一个激灵,“你说,该不会是那些太医开的方子不对症,反让明哥儿病情加重了吧?”

慈母心肠,总是这样瞻前顾后。

刘氏宽慰道:“都说病去如抽丝。哪有吃了药立时见效的道理?你且放宽了心,总能治好的。”

宋如锦拣着红皮石榴摘下,一连摘了七八个,贺兰恬渐渐拎不动果篮,拖长了声音道:“表姐,我提不动了——”

宋如锦说:“那就放地上。”

贺兰恬便把篮子搁在了松软的泥地上,踮起脚去够树上红通通的石榴。

就在此时,树叶深处冷不防地爬出一只蠕动的毛虫,贺兰恬吓了一跳,胡乱拍了一下叶子,结果那只毛虫就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贺兰恬惊慌失措地尖叫了起来:“表、表姐,有虫子!”

她使劲儿甩了甩手,毛虫却像粘在了手背上一样,纹丝不动。贺兰恬吓得都快哭了。

宋如锦其实也很怕这种长长的、耸动的虫子,但她觉得,自己是姐姐,关护妹妹理所应当,于是大义凛然道:“你别怕,我帮你把虫子拿开。”

她拿出一方绢帕,隔着帕子,心惊胆战地把毛虫捏起来,然后帕子也不要了,就往土里一扔,也不敢再摘石榴,拉着贺兰恬就走。

贺兰恬跟着她走了几步,回首望着地上的竹篮,道:“表姐,石榴还没拿……”

两个姑娘踌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走回去,一起提着篮子,走到母亲面前。

丫头们提来了刚从井里汲出的水。盛夏天气,井水却带着凉意。丫头们就着井水把石榴洗了洗,切开剥了皮,将石榴果肉扒拉下来放进两个小碗。

宋如锦把小碗递给刘氏,道:“娘先吃。”

贺兰恬也把碗奉到了元娘面前。

元娘很是欣慰:“到底有个年长的姐姐陪着的好,恬姐儿现在可比之前懂事多了。”

刘氏戏谑道:“那你们就一直住在这儿,不要回苏州府了。”

元娘知道她是开玩笑,也没有多说,只笑着回了一句:“那怎么成?”

很快夏天就过了一半。

这日北方传来消息,道是靖西王父子二人连战连胜,鞑靼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几个月前,鞑靼太师还扬言一年之内要踏破盛京城的城门呢。

朝中一众文臣纷纷吟诗作赋,讽刺鞑靼“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圣心大悦,传旨犒赏三军。

十天之后,宋如锦收到了徐牧之的信。他写信的时候刚刚打完胜仗,字里行间的得意都不加遮掩,细细写了当时两军交战如何激烈,大夏军士又是如何金鼓连天、势如破竹,看得宋如锦心神激荡。

徐牧之那边的天气比盛京凉爽许多,但他也记得这个时节闷热,特意叮嘱宋如锦“乘凉避暑,静心消夏”。

末了又问道:“卿思我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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