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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郑氏叫阿飞去请大夫的时候,还恍惚着寻思,自己是不是有点乌鸦嘴的潜质,昨天给儿涂粉的时候,还想着大郎可千万别叫人当成了银样镴枪头。
没想到别人没误会,可她儿真就是!整个府城都数得上的俊俏郎君竟然是个面子货……陆郑氏恨不能倒退回昨日,给自己两个嘴巴,她不该乱说话的。
心里挂记着事儿,回到正房堂屋里时,陆郑氏脸色就有点苍白。
陆有福知道娘子对儿媳妇很满意,自然没想到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还以为是自个儿昨晚将娘子折腾狠了,叫她短些精神。
陆有福心疼之余,暗戳戳骄傲,虽然他都快做阿爷了,到底底子好,雄风不减当年。
结果陆郑氏一开口,陆有福就把茶杯摔了。
“大郎他……他不举……”话说出口,陆郑氏眼泪就下来了。
好家伙,真真是好家伙,他雄风不减,他儿子不行……陆有福煎熬着寻思,要是非得选一个,他倒是宁愿自己不行了。
“可确认吗?”陆有福皱着眉低声问。
陆郑氏点头:“阿蓉都哭了,还把错都揽到了自个儿身上,说是要给大郎纳妾试试。新妇入门,若不是实在无法,谁会提这样的事。”
陆有福满脸愁绪点点头,儿媳妇是个好的没跑了,可……怎么就是他儿子不好了呢?
陆家本就子嗣艰难,大多时候都是一脉单传,所以陆有福丝毫没有怀疑林蓉在说谎,刚刚那么问,不过是心存侥幸。
夫妇俩苦着脸等着奴仆把大夫请来,至于客栈那边,陆有福也没心思管,暂且交给了奴仆里跟着陆家最久的陆大去处理。
林蓉这头,即便陆家估计没人有心思用朝食,她还是快速将胡萝卜鸡蛋饼煎好,叫阿飞给正屋端过去,这才揉红眼睛回卧房。
她刚到门口,陆成材就带着要报仇雪恨的表情冲出来了。
看见林蓉,陆成材表情一僵,下意识就是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要干嘛?”陆成材干巴巴地问。
即便是要收拾这悍妇,人和动物一样,还疼着总归记打,想起昨晚林蓉打人熟练的姿势,陆成材头皮就有点发麻。
林蓉低眉垂目,姿态柔婉,声音也很温柔:“相公醒了?翁婆请了大夫,请你过去一趟呢。”
陆成材诧异地挑眉:“你还真好意思恶人先告状?莫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在相公眼里,我是恶人,狠妇,悍妇,竟然全然无可取之处吗?”林蓉重复掐在自己刚才掐过的地方,眼眶通红,清澈的杏眸罩上一层雾气,显得可怜极了。
陆成材见林蓉示弱,那点害怕也消了,他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郎君,从小到大又被爹娘宠着,并不是那种打了就会听话的。
稍定下心神来,甭管是害怕还是疼痛都变成了怒气,他冷哼出声:“你也不看看自个儿都做了些什么?还指望着我能对你有好印象?做梦!”
梦都没有做这么美的!一定要和离!不,是他要休了这个敢打相公的悍妇!
林蓉垂着眸子,长长睫毛耷拉下来,在脸上覆盖下扇形阴影,显得特别难过。
陆成材正疑惑这悍妇昨晚和今日完全两幅面孔是不是见了鬼呢,阿飞就跑着过来了。
“郎君,娘子,老夫人和老爷催您二位赶紧过去呢,阿杨已经把大夫请回来了。”
陆成材没多想,冷哼着扬起俊俏脸儿,率先走在了前头。
林蓉看着他走路的姿势,想起自己昨天刻意抽过的地方,轻抿樱唇忍住笑意,温婉跟在陆成材后头,急匆匆去了正房。
一见陆成材黑着脸进门,陆有福夫妇心窝子就拔凉,看看他那走路的姿势,略有些瘸拐不说,仿佛还刻意叉着步子走路,莫不是伤到了家雀???
“大郎,你来,快坐下让大夫看看……”陆郑氏红着眼眶子上前扶陆成材。
陆成材摆摆手咬着牙坐下,那悍妇昨天不但抽他,还往前天挨棍子的地方抽,连后腿根儿都蹭着些。
他走路时,一使劲就疼,只能别着劲儿挪动,别说君子走动雅静如清风了,保持端正姿态都难!
伤肯定是没有大伤的,可他这面子是稀碎,这才是比较重要的!
“不急着看大夫!爹娘,你们这是给儿挑的什么娘子,她昨晚竟然拿软封抽儿!抽得儿满地打滚,从小到大儿都没挨过这样的打!这样的悍妇如何能娶,多过两年,说不准你们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儿要休了她!”陆成材见林蓉进门,带着那么点子撒娇的劲儿恶狠狠道。
陆有福:“……”
陆郑氏:“……”
夫妇两个看见站在门口震惊到差点摔了的儿媳,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有数了,年轻郎君都要面子,如何肯承认自己不举,只能将错推到别人身上去。
虽说是自己的儿,心里能理解,到底是不认同的。儿媳妇如今看来再好不过了,又是老天爷认定的有福之人,如何能因为儿子几句话便在新妇进门第一日就休了她。
且不说能不能护住面子,若真这么做了,那叫林蓉还活不活?若她性子贞烈些,说不准扭头就能吊死在他们家门口。
于私,他们都挺喜欢这个儿媳妇,自然舍不得叫她受这么大的委屈,于公,人言可畏,他们要在颍州府过活,还开着客栈,若真相传出去,他们都不定能在颍州府继续生活下去。
要知道林秀才虽然是躺了,他那么多学生还都站着呢。
陆郑氏尽量温柔地劝:“讳疾忌医要不得,新妇柔婉贤惠,还主动要提及给你纳妾,怎么可能会打你呢,不许胡说八道。”
陆成材:纳妾??那悍妇?他用昨晚他挨的打发誓,这悍妇要是会给他纳妾,他用头走路!
见爹娘面上都是不信的表情,陆成材拍着桌子站起来,声音大了几分:“爹,娘,儿虽不成器,但儿何曾拿这种伤及性命的事情说过谎!”
陆有福和陆郑氏想了想,没面子对正值壮年在外头呼朋唤友的小郎君来说,等同于人道毁灭,想想汉时无颜过江东的霸王……这也算是伤及性命吧?
“好了,不许再胡闹……”
陆成材见他娘有息事宁人的打算,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指着林蓉委屈道:“不若娘问问这新妇,她昨晚是不是打儿了?儿昨晚叫得那么惨,你们都没听见吗?”
陆郑氏去看林蓉,林蓉红着眼眶走进门,声音低低的:“相公说的是,我昨晚,昨晚……打他了,求翁婆罚我吧,都是我的错。”
“爹娘你们看!她都承认了!儿现在还浑身都疼呢!”陆成材立刻便嚷嚷出来。
陆郑氏还有些不信,倒是陆有福信了。挨娘子打这样的事情也算是没面子,儿子这个嚷嚷法儿,说不准真……逼着媳妇儿打他了,好遮掩别的。
“劳烦大夫替大郎仔细看看……那方面,身上的伤,也劳您一并给开药,到时候还要拜托您,只说大郎摔伤了便是,我定有厚谢!”陆有福认真对着花白胡子的老大夫拱手道。
大夫挥挥手:“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陆翁还不放心我?叫大郎跟我进厢房吧。”
若陆成材知道自家爹娘的想法,说不准真要气出点什么毛病来,但他不知道,得意看了林蓉一眼,跟着大夫出去的时候才有功夫想,那方面?哪方面?
没过多会儿大夫过来了,脸色颇有几分无奈:“我说陆翁,你这是消遣我不成?大郎除了被棍子打过几下,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再没半点别的毛病,你这也就是请我来早了,明天肿都消下去了。”
陆有福皱着眉凑近大夫,低声问:“果然如此?可,可大郎他,他无法圆房,怎么都……不行。”
大夫有些诧异:“不能吧?阳虚之人老翁我见过不少,脉象总能看出一二,你家大郎被养得身子骨很不错,真是没摸出脉象来,也有可能是我医术不精,不若请专治阳虚的大夫再来看看?”
陆有福听了大夫这话有些发愁,要真是请那样的大夫过来,大家不就都知道了吗?到时候大郎可怎么见人呢。
陆成材发现身上完好无痕,黑着脸一进门,耳朵尖,听见大夫和他爹的话,差点没吐出血来。
“谁说我阳虚?我不虚!我一点都不虚!我根本就没碰这个悍妇好吗!”
陆有福见儿子急眼,赶忙先叫阿杨送大夫出门,等人都出去后,他才点点头:“对对对,你肯定不虚,说不准……是,是缺少经验,爹这两日好好教教你。”
陆成材气大了劲儿,反倒脑子聪明了些。
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头回挨娘子打太震惊才一时失了细心,这会儿他怎么都想明白了,怪不得林蓉早上和昨晚态度天壤之别,竟然是这么个心思。
她知道自己不会碰她,竟造谣自己不举?陆成材舌尖抵着上颚,气得笑了出来。
他忍着疼气势汹汹朝林蓉走了几步,指着她冷笑:“是你说我不能圆房?耍得一手好手段,看样子不只是悍,你心思倒是不浅。”
因为陆成材身形高大,靠近后他几乎笼罩住了林蓉的身影,陆有福和陆郑氏看不见她。
林蓉这才抬起头微笑,泛着红的眼眸里,满是沉静和狡黠,不等陆成材反应过来,她蓦地往后了踉跄了一下,眼泪唰砸到地上。
林蓉深吸口气,袖手跪在陆有福和陆郑氏面前。
“阿翁,阿婆,相公他……没说谎,我,我打他了,他没有碰我……”林蓉几乎哽咽得要说不出话来,“相公不喜欢我,是我的错,求阿翁和阿婆给相公纳妾,我绝无怨言。若将来相公一直不喜,休了我我也没有怨言。如今我爹还病重,实在经不得刺激,求翁婆和相公不要现在休了我。”
说完林蓉恭敬叩首下去。
陆成材目瞪口呆看着林蓉这变脸比变天还快,几乎要替她喝彩出来。
他娘的,他娘的,这小娘皮……不只是说话比伶人孟浪,耍弄的本领更是一点都不比卖艺小娘子们差呀!
陆郑氏和陆有福心里琢磨,看样子大郎确实不喜欢林蓉,本来林蓉就是他们逼着他娶的,如今又发生了这样伤面子的事情,他不想再跟知道自己……的小娘子过日子,再正常不过。
即便不知阳虚真假,陆郑氏和陆有福宁愿相信是假的,到底儿子才是亲的,即便是对不住林蓉,他们也肯定得向着儿子。
陆郑氏温和地扶着抽噎的林蓉起身,语气别提多和蔼了:“怪不得你,你放心,咱家没有休弃没犯错的媳妇的规矩,陆家怎么都会有你一口饭吃!”
刚说完,陆郑氏发现林蓉哆嗦一下,忍不住拉着林蓉的手看,这就看见了林蓉手腕内侧青黑的掐痕。
“娘!”陆成材这时不满地叫出来。
“够了!当初虽是我和你爹逼着你娶,是不是你自己点头的?我和你爹怎么教你的?堂堂男子汉自个儿点头答应了的事情,何必要闹成这般还伤人,还让我和你爹误会你……担心不已。”陆郑氏瞪着陆成材打断他的话。
无论何时,对女人动手都不行,守着儿媳妇陆郑氏不好训儿,过后一定是要好好说说大郎,绝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陆有福出来安慰快要气炸的儿子:“你若不想跟媳妇圆房……唉,就先缓缓吧。陆家没有纳妾的先例,若一年后你们仍然实在过不下去,到时候我们做长辈的,会替你们想出周全法子来,可好?”
见陆有福和陆郑氏还是觉得他无理取闹,陆成材脑子空前好使,恐怕爹娘还担心他阳虚,是让这新妇背锅,才会如此息事宁人。
他气得勾着一侧唇笑,挑眉看着林蓉:“行啊,陆家确实不能做逼人上吊的事情,就等一年好了。”
陆有福和陆郑氏刚松了口气,结果陆成材又继续道:“不纳妾可以,刚才大夫都说了,我身子骨一点问题都没有,我都十九了,总不能一直当童子鸡。爹娘你们买个婢子回来放我房里,也省得你们瞎担心!”
更省得这悍妇痴心妄想!他死都不可能碰这悍妇!
林蓉不知道陆成材刚立起招展旗帜,安静垂眸做流泪状,并不说话,心里镇定极了。
她既说了相公不行,那她相公必须得不行,他以为打是挨一顿就完了的吗?还是觉得不挨打她就收拾不了他?
呵呵……他对驯兽大师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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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渣陆:那个,娘子,我的意思是死都不会碰悍妇,可是不死就肯定得碰啊,再说了,娘子如此美丽动人温婉善良……此处省略一千字彩虹屁,也不是悍妇呀!
林蓉:那你就去碰悍妇吧,我保证不拦着。
渣渣陆:……
耍弄在这里是古代唱做念打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