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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沈二爷这次真的放弃阮绾,这也说明,两人有缘无分,毕竟,前世的他们,算是仇人。
罢了罢了,一切自有天定。
“郡主,起风了,您该回去了。”侍女给她披上披风,低声说道。
季雅秀点了点头,看着月色如水,马车消失在远方,她转身上了马车,然而像是又想起什么,朝着一旁的侍女低语了几句。
虽然两人的事,她没资格替谁做决定,但她做一回传信人,倒也不错。
……
阮绾为了能深夜离开,睡前特意让青棠回了家,院中的仆人也以天寒为由,让他们不必守夜,沈二爷这几日一直凌晨才回,沈听禾又睡得早,所以并无其他人知道,阮绾去了何处。
次日清晨,正院安静地厉害,青棠满脸笑意提着食盒走进院子时,院中一个人影都无,她觉得奇怪,以前照着这个时辰,也该有人起来了。
青棠疑惑地去了偏房,一打开门,并没有人在,碳鉴也是灭的,原本昨夜应该是青靖和另一个小丫鬟守夜,然而如今一个人都没有。
这着实怪异,就当青棠打算去找人时,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小丫鬟的声音道:“青棠姐姐,你怎么来了?”
青棠转身一看,正是应当和青靖守夜的小丫鬟青珂,她面露几分怒意道:“你去了何处?为何此处无人守夜?夫人若是发生什么事,你们怎么担待地起?”
青珂被青棠连番地袖追问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青棠姐姐,昨日您回家之后,夫人就说奴婢不必守夜,有青靖姐姐守着便可,奴婢原本不愿意,可夫人看着像是生气了,奴婢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回了屋子。”
青棠看着青珂的神色不似作假,她愣了一下,想起昨日自家姑娘对自己说的话,她让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还说一定谢谢她之类的话。
当时她并未多想,只当是自家姑娘这几日和二爷的关系僵硬,喜欢黏着自己,然而如今一想,是极为不对劲儿的。
想到此处,青棠连忙朝着正屋跑去,她敲了敲房门,唤道:“姑娘,您可醒了?”
话音落了一会儿,屋内并无人应答,她透过门一瞧,碳鉴也是灭着的,青棠心里一紧,转身让青珂去找青靖,便小心翼翼推开门进了屋内。
刚进屋内,扑面而来一股寒意,这是平时绝不会出现的,自家姑娘从小就畏寒,怎么可能会不烧碳鉴,她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此时脑海里,尽是昨日她对自己说的话。
“青棠,我是不是应该和二爷和离比较好,这样对他好一些,不必整日想着如何逃避我,也不必陷入矛盾中。”
“其实我很自私,二爷之所以救我,不过是看在往日的夫妻情分,如今我醒了,总不能继续缠着他,就算是我想和他在一起,前提是他愿意才行。”
这些话,并非只是一时想起才问的,自家姑娘这个念头,怕是已经存了许久,以前她就说过,当时她压根没有在意。
青棠整个人慌极了,她心里尚存着最后一丝希望,掀开帘子进了内室,此时内室的榻上空无一人,被褥整齐,一看就是没人睡过。
而一旁的矮几上,搁着一封信,青棠见状,彻底落了泪,她此刻顾不得太多,抓起信封,便朝着门口跑去,此时她能想起可以找到自家姑娘的人,只有沈二爷了。
若是自家姑娘真的不见了,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如今只能先找沈二爷。
青棠出了正屋,朝着书房狂奔而去,此时兴文就站在门口,她气喘吁吁地跑着,只觉得眼前发黑,她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家姑娘会真的离开。
所以,所以她安排她嫁人,安排能让她安稳过一辈子的嫁妆,青棠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着兴文跑去。
此时的兴文,看着远处有人奔跑而来,他定睛一看,正是青棠,便连忙迎了上去,急急道:“棠儿,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青棠猛烈咳嗽着,断断续续道:“兴文,你去……去告诉二爷!咳咳咳……姑娘,姑娘……咳咳咳她不见了!”
“什么!怎么会不见?这是何时的事!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找二爷!”兴文看着娇妻焦急的面色,知道阮绾对她多重要,然而沈二爷此时还未回来,不知所踪,他此刻也不知如何是好。
青棠连忙点头,继而又将手中信封递给兴文,急急道:“这封信是姑娘留下来的,你一定要交给二爷,别弄丢了。”
兴文应了一声,顾不得太多,去马厩牵了一匹马便出了门,一路策马狂奔,朝着顾府而去,此时的沈二爷,正在同顾逸明说着什么,一旁还有静南王世子。
“世子,如今京中局势变化多端,您暂且敛下锋芒,静等良机。”沈二爷喝了口茶,沉声说道。
静南王世子闻言,微微颔首,叹道:“我爹也这么说,如今陛下忌讳静南王府,前几日在朝堂之上,明里暗里让我爹交出兵权,而且还派人在暗中盯着静南王府的一举一动,就差抓住我们把柄了。”
“陛下听信小人谗言,如今对王爷怕是忌惮多于信任,这几日权贵喝酒交谈时,提到了立皇储之事,如今陛下年纪大了,却迟迟不立太子,有人说,是因为静南王府,这些话一旦传到陛下耳中,怕是会惹得龙颜大怒啊。”顾逸明摇了摇头,眼底皆是深意,虽说远离朝堂,但如今局势动荡,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沈二爷闻言,屈着食指敲了敲桌面,沉默半晌,方才沉声道:“如今只有,静不露机。”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声音道:“大爷,沈府来了人,说是找有要事急寻沈二爷。”
“要事?你且让他进来。”顾逸明微微挑眉,看了一眼好友,朝着外头说道。
一旁的静南王世子见状,知道这是沈府家事,左右事情已经商讨地差不多了,便起身道:“今日就先这样,我们过几日联系。”
“世子慢走。”沈二爷和顾逸明起身,朝着世子作了一揖。
静南王世子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像是想起什么,停了脚步,朝着沈二爷道:“若是需要帮助,随时给我递信。”
“多谢世子。”沈二爷看着静南王世子走远,微微松了口气,他想起方才那个仆人说的话,突然左眼猛然一跳,只觉得胸闷气短。
沈二爷迈着大步出了门,站在廊间,便看到兴文匆匆走来,面色焦灼。
兴文一路赶来,早已喘的不行,他看着面色阴沉,眉心尽是疲惫之意的主子,猜测他是一晚未睡,一下不知如何开口,若二爷知道夫人离开,会不会晕过去。
“何事?”沈二爷淡淡问道。
他连忙走上去,低声道:“主子,夫人……夫人今日清晨不在院内,青棠着人找了整个沈府,不见夫人踪影,还有夫人院里的丫鬟青靖,两人如今不知去了何处。”
他话音一落,沈二爷就顿住了脚步,原本阴沉的面色,犹如覆了一层寒冰,令人不敢靠近,他低下头,将信封递到沈二爷面前,硬着头皮道:“这是夫人留下来的信。”
沈二爷接过信,眸中凝着寒芒,他冷声道:“此事暂时压下,不必声张。”
兴文一时不明沈二爷话中何意,他疑惑道:“奴才愚钝,主子的意思是……”
“不必寻。”言罢,沈二爷又转身进了屋内,兴文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恍若带着一阵冷风,直直掠过他的身侧,寒冷无比。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自家主子那般冷漠的目光,好像并不在意夫人,同以前大不相同。
第103章
寒冬, 已是腊月,天气严寒,山林中静寂无声, 偶有风声穿过叶间,发出哗哗哗的声响, 在空寂的山林中回响着, 显得寂寥空旷。
今日无雪,又出了太阳,日光倾泻, 天气比往日暖和一二,阮绾提着一个筐子沿着小路慢悠悠走着,里头搁着几枝腊梅,香气浓郁,落了一路。
她来到这里, 将近一个月,几乎是与世隔绝,她看着手中腊梅,望着山下的袅袅炊烟,恍然若失, 时间过得快极, 还有七八日就快过年了。
“姑娘,我们回去吧, 虽说今日天气好, 但依旧是冷的。”青靖看着悠哉悠哉散步的阮绾,忍不住劝道。
阮绾脚步微顿, 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笑道:“好, 歇一歇就回去。”
“姑娘,就快过年了,您打算在这山中过年么?”青靖将水壶递给少女,她原以为自家夫人只是想过来过几日平静日子,谁知道这一呆就是一个月,而且丝毫没有想回去的念头。
阮绾微微一笑,眺望远处山林,其中人家袅袅炊烟,她长舒一口气,“嗯,不回去了,过几日我让人来接你下山,回去过个好年,不必担心我。”
“夫人,奴婢并非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担心您一个人在这山里,会孤单。”青靖本就是无家之人,以前跟着郡主,便视郡主为主人,如今跟着沈夫人,那她就是她的主人。
阮绾闻言愣了许久,每每暮色四合,山下灯火星星点点,曾几何时,她也拥有过,可是如今,孑然一人,时间久了,好像也不是很难过了。
“并不会,习惯就好了。”阮绾言罢,喝了口水,继而便起身朝着避暑别苑走去,一路上没有人,只有她自己,她看着眼前的路,心里莫名的透着一股悲凉之意。
这一个月以来,她的消失好像石沉大海,没有人找她,也没有人问她,只有季雅秀会写信给她,在信里提了很多事。
朝堂变幻,京都贵族的闲事,一件件一桩桩,唯独没有关于他的,阮绾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以前,两个人整日窝在一处,如今,彻底是陌路人了。
阮绾正走着,此时迎面来了几个人,她脚步一顿,正疑惑,便听到熟悉的声音道:“绾绾,可找到你了!”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季雅秀来了,阮绾自然是开心的,连忙就迎了上去,笑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前几日刚来过么?”
“怎么,不想我了?你怎么又瘦了?”季雅秀一把挽过阮绾的手,细细捏了捏她的手腕,又瘦了,她极为心疼。
自从一月前阮绾突然离开,搬到山中,她就时不时往这边跑,每一次都能看出,阮绾心里藏着事,不然也不会吃不下睡不着,瘦的不成样。
阮绾看着好友带着关怀的责备,心里微暖,笑道:“天冷了,吃不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
“这几日我陪着你,就在别苑中,哪儿也不去。”季雅秀拉着好友的手,笑着说道。
“我明日要去见一见空妙大师,你陪着我一起去?”阮绾自从来了山中,便经常去拜访空妙大师,一是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二是为了疏解心中的抑郁之情。
季雅秀一听,眼中闪过一起慌张之意,连忙笑道:“绾绾,这么冷的天,我们还是待在家里烤火吧,顺便和你说一说京中发生了什么事,如何?”
“阿秀,我都和空妙大师约好了,而且他后日就要出山云游,你若是怕太过无趣,不如在别苑等我,一结束我便回去。”阮绾并未注到好友眼中异样,她其实这一个月往寺庙跑,也是为了减轻内心愧疚,还有前世犯下的错。
季雅秀还想再说什么,此时阮绾又笑道:“好啦,我们回去吧,这天一过午后就暗得快,等会儿路不好走。”
季雅秀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阮绾牵着她的手,心里有想问的事,她想问问二爷的近况,但是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按理来说,她已经没有继续询问的必要了,如今她和他,已经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
她从沈府离开时,留下了一封签了字的和离书,这是她能最后为沈二爷做的事,左右他们之前也没有孩子,没有那么复杂,如今沈二爷正得静南王青睐,终身大事一定有着落的。
……
此时京中,沈府内,男人坐在书桌旁,看着桌上和离书,面色阴沉,一旁搁着毛笔,只要他写上名字,两人彻底就再无联系。
沈二爷没有想到,她会做的如此决绝。
男人薄唇微抿,骨节分明的手抚平着那封和离书,上头尽是皱褶纹路,就算是抚平,也依旧留有痕迹。
此时木门被推开,兴文走了进来,低声道:“主子,一切都安排好了。”
“好,这盒东西,给她送过去。”沈二爷指了指一旁的木盒,淡淡说道。
兴文拿过桌上盒子,看着满脸风轻云淡的主子,他咬了咬牙,最后还是问出口道:“主子,您不打算找夫人了么?”
这几日主子不仅没找夫人,而且好似像忘了她的存在一样,如今更甚,同别的女子有了联系,听闻还是顾公子牵的红线。
明明以前两人恩爱非常,怎地如今落的如此境地?
青棠更是整日忧心忡忡,若是知道沈二爷如今对别的女子有了二心,估计会更加悲伤,这几日他看在眼里,心中不由着急。
沈二爷眉间微蹙,眼尾微阖,慢条斯理把玩着腕间佛珠,冷声道:“兴文,不该问的别问。”
兴文闻言,整个人身子一震,他听出主子言语中的不悦,同以前在沈府大房时,一模一样,不苟言笑,冷漠如冰。
这就是他本来的模样,只不过有了阮绾的出现,沈二爷才慢慢发生改变,可他忘了,自家主子打骨子里,就是凉薄的人。
“是,奴才逾距了。”兴文躬身说完,便退了出去。
沈二爷低头继续看着和离书,眸色阴沉,平静如水,压根瞧不出喜悲之意,犹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阴影中,透着寂寥。
……
次日清晨,阮绾早早就醒了,准确来说,她这段时间一直没睡好,以前沈二爷在她身旁时,她从来没有觉得入睡是一件煎熬的事。
阮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未施粉黛,一身青白素衫裙,整个人瘦了很多,那个时候,沈二爷还曾说她的脸蛋胖嘟嘟的,可爱极了。
如今,不过短短几月,一切就像梦一般,重生到相爱,最后坦白一切,她离开,他并未追来,这本来是在她意料之内的,明明已经做好准备,怎么心,还是痛的厉害呢。
阮绾眨了眨眼睛,两行清泪滑落,此时门口传来季雅秀的声音,她连忙擦干眼角,整了整衣衫,笑道:“这就来了。”
今日天气甚好,在去寺庙的一路上有不少行人,熙熙攘攘,热闹无比,阮绾坐在马车里,静静看着人来人往,商贩叫卖,空气里弥漫着烤红薯和栗子的香气,是充盈的气息,然而如今她内心只觉得孤独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