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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雅秀从未见过这般安静的她,以前只要两人待在一起,永远是叽叽喳喳笑着的,然而自从那件事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有些气闷,拉了拉阮绾的手,无奈道:“绾绾,你怎么不说话了?”

阮绾转头,对上好友的目光,连忙敛了心事,带着歉意道:“也许是天冷了,整个人倦怠地厉害,抱歉啊,阿秀。”

“这没什么好抱歉的,我只是担心你,你以后怎么打算?你不回去了么?”季雅秀有些着急,这几日京都传了不少流言蜚语,她真害怕会应验。

阮绾一顿,她面露难色,这才记起来,她并未同季雅秀说过,她写了和离书,沈二爷并未来找过自己,想必,是已经签了和离书了。

如今,她孤身一人,能去何处?其实哪里都能去,只是她好像再等什么,她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没有放下。

“阿秀,我……”

阮绾正要开口,此时马车猛然一顿,继而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嚣声,就听的马夫的声音道:“郡主,前面堵住了,好像是两辆马车撞在一起了。”

阮绾挑开窗帘一看,果然如此,那马车看着有些眼熟,她并未多想,此时一旁的季雅秀像是松了一口气道:“绾绾,不如我们先下去吃着东西,这路一时半会是通不了了。”

“这里距离灵山寺也没有多远,不如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我走过去。”阮绾自然是着急的,毕竟她不想让空妙大师空等着,这样给人印象不好,而且她还有问题没有问他。

言罢,阮绾扶着一旁下了马车,季雅秀见状,连忙跟着下去,她着急道:“绾绾,你……指不定今日空妙大师也没空呢,不如我让暗卫去打探一下消息,这期间指不定路就通了,而且你要是走过去,这半路有个好歹怎么办?”

阮绾看着季雅秀着急的模样,心里觉得怪异,她疑惑道:“阿秀,你怎么好像不愿意我去灵山寺一般,你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若有直说就是了,你和我不必讲究那些虚礼。”

季雅秀闻言一愣,害怕被阮绾看出什么,连忙解释道:“还不是你让我担心,以前经过这里的时候,我们总会坐下聊聊天,吃些东西的,如今你满心都是别人,压根没有我的位置。”

听着好友埋怨的语气,阮绾忍不住笑起来,她还以为怎么了呢,她看了一下前面堵得水泄不通,仔细一想季雅秀的话,最后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在这里歇歇脚,陪着郡主殿下吃小吃,聊聊天,如何?”

“那是最好!”季雅秀见阮绾松了口,连忙点头,示意侍女布置东西。

两人在一旁的羊肉汤店落座,阮绾打量着周围,她这一个月以来,都是一个人窝在山中,此时闻着空气中熟悉的羊肉香,整颗心也松了下来。

她一边喝着汤,一边同季雅秀说笑,过了半刻钟,又来了不少人,衣着打扮鲜艳,一看就是京都闺秀,她们认出了季雅秀,瞬间就拥簇而来,将季雅秀围在中间。

阮绾如今没有心思应付她们,连忙捧着羊肉汤就去了另一个角落,其他人看着她衣裳素净,面容清秀,并未放在心上。

刚坐下不久,就听的有几个少女笑着讨论京中八卦,其中有人道:“你们听说了吗?那日静南王府腊八宴,有个姓沈的公子大放异彩,听闻惹了公主的青睐呢。”

另一个少女接过话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听闻叫沈彦恺,家境贫寒,然而模样却生的不错,可是我听说,他有家室啊。”

阮绾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男人的名字了,她愣了一下,嘴角扯了一抹笑,原来如今的他,已经慢慢走入众人的视线了。

“对啊,当初还闹得沸沸扬扬,听说是宰相府的千金下嫁呢,不过说来也奇怪,腊八宴那日,并未看到他带着家眷同往。”

“这个我知道,不过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往外说啊!如今陛下病重,然而膝下又没什么出色的皇子,如今有些人就将注意打到了静南王的身上,若是静南王以后成了皇帝,那宰相府……估计就……”那个少女并未将话说完,然而众人都心知肚明,现任宰相当初可是踩着静南王府上位的,皇帝有多讨厌静南王,其中功劳,一半在宰相府。

阮绾自然也是知道的,她如今反而庆幸,自己离开了沈府,无论其中过程如何,按着前世的事情开展,最后还是静南王成了皇帝。

“这样一来,阮绾怕是也没资格继续待在沈二爷身边了,毕竟沈二爷是静南王府世子的老师,以后若是静南王成了那位,世子自然是太子,而沈二爷也就成了太子老师,你们觉得,静南王会让仇家女儿,成为太子老师的内人么?”

阮绾听着她们分析,心里痛的厉害,她反而没有这些人看的清楚,她只想着自己,并未想到,自己的存在会给沈二爷带来多大伤害。

就在阮绾沉浸在思绪中时,只听得一旁少女激动地指着不远处,纷纷道:“你们看!是沈二爷!”

阮绾闻言,下意识就顺着那几个少女所指的方向看去,男人站在一架马车旁,此刻背对着自己,然而她能认出,那的确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的背影。

她猛然站起,抑制不住地想朝着他走去,将一旁的人吓了一跳,她紧握手掌,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迈出了步子。

然而下一秒,她看到马车里伸出一截细白的皓腕,戴着一个翡翠色的手镯,扶住了男人的手,继而便有个戴着帏帽的少女探出身子,下了马车。

阮绾脑子一懵,整个人呆在原地,她揉了揉眼睛,此情此景,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扎在她心里,将她的心脏铰烂。

“公主竟然也来了!”一旁的少女激动说着话,阮绾除了第一句,其他的话都没听进去。

“你们小声点!若是让人听到了不好!怎么办,他好像看过来了!”

阮绾定定地看着男人的方向,此时他果真看了过来,淡漠的凤目微微一扫,漫不经心,像是一场风雪,寒澈冰冷。

男人看到了她,可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好像是打量陌生人一般,最后在那个女子的低声呼唤中,收回了目光。

她看到那个少女扶着男人的手,去了一旁的客栈里,周围人议论纷纷,可她的心,却像死了一样。

阮绾从未觉得人的心可以那么痛,就算是前世被背叛,被伤害,最后被害死,她也从未那么痛过。

这种痛,就像是有千万根细细麻麻的针尖同时扎在她心上,与此同时,被烧的通红的铁水,直直灌入她的血肉骨头里,心脏的每一寸,都痛得足以让她死亡。

阮绾眼前发黑,头重脚轻,她捂着痛到发麻的心脏,缓缓蹲了下来,她看不清周围是什么,人来人往,好像有人朝着她走来,又好像有人离开她。

在这一瞬间,她孤独地蹲在角落里,满脑子都是男人温柔地扶着那个女子的场景。

是啊,她该离开了。

阮绾这样想着,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整个人往后摔去,这次没有人身后接她,她毫无预兆地,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不算虐吧←_←

第104章

阮绾醒来时, 已是黄昏,周围无人,只有碳鉴静静燃烧着,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揉了揉太阳穴, 只觉得脑袋痛的厉害。

她怔怔地盯着跳跃的碳火, 终于想起昏迷之前发生了何事,她记得男人冷漠的目光,记得自己是如何昏过去的, 一想到这儿,阮绾的心脏又止不住的疼痛。

她撑着榻沿起身,然而不等坐稳,她又摔了回去,好在被褥厚实, 枕头绵软,阮绾躺在榻上,无奈长叹一声。

就在此时,木门被人推开了,她问声看去, 便看到有个身形高大的人走了进来, 熟悉无比,她的整颗心立马揪紧, 连忙闭上了眼睛。

他怎么来了?阮绾暗暗捏了捏自己的手背, 会痛,这不是梦?

阮绾紧闭双眼, 听着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整颗心砰砰砰跳着, 好像要跳出胸口一般,阮绾唯恐男人看出自己装睡。

然而脚步声突然停顿,男人再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阮绾微微松了一口气,此刻的她,不敢睁眼,她怕是梦,也怕睁眼之后,两个人之间会变得更加尴尬。

男人只是静坐着,只偶尔把玩手中佛珠时,珠子碰撞会发出清脆的声响,伴着窗外的风声,显得寂寥又空旷。

阮绾听着这声音,心里按耐不住,微微睁开了眼,隐约能看到男人就坐在一旁,好似在闭目养神,并无任何动作。

躺的久了,阮绾身子酸痛,想要换个姿势,然而男人依旧坐着,并没有离开的打算,阮绾无奈,硬着头皮翻了个身。

过了半晌,并无动静,阮绾正庆幸,便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道:“醒了就睁眼,不必装睡了。”

果然,他早就知道了,阮绾索性也不装了,睁开眼看向男人,装作不在意问道:“沈公子来这里有何事?”

室内静了一会儿,阮绾觉得不自在,她如今不知如何同男人相处了,就在这时,男人冷冷道:“和离书,我签了。”

只这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将阮绾劈得不知方向,她惊诧地看着男人,男人此时把玩着手中佛珠,压根不看她。

她怔怔地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儿,方才低下头,手掌紧紧抓着被褥,看着指尖泛白,甚至发痛,她才回神,苦笑道:“好,我知道了。”

阮绾想过无数次两个人重逢之后的场景,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狼狈。

男人抬眼看向少女,她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面色如何,他将佛珠收在袖中,起身,淡淡道:“前世之事,不必放在心上,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阮绾听得动静,猛然抬头,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开口道:“你要娶的人,是公主吗?”

男人闻言,微微侧身,对上少女哀切的目光,像是鹿儿一般清澈的眸子,泛着水汽,他指尖微动,并不言语。

阮绾见男人冷漠地看着自己,心中悲伤难抑,鼻尖酸涩,一时忍不住落了泪,明明不想哭,可泪水好像决堤一般,无尽地涌了出来。

她颤抖着声音,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哽咽道:“二爷,能不能,最后再陪陪我?”

男人并不作声,凝视着少女,最终还是没有离开,又坐了回去,阮绾看着男人,想要起身下榻,然而又怕此举惹得他不快,最后还是没有动作。

这样的沈二爷,她是从未见过的,陌生冷漠,就像是一座冰山一样,原来之前的自己,曾经拥有过那么美好的时刻。

男人眉眼覆着一层寒霜,面容淡漠,沉声道:“还有何事?”

阮绾忍着心里痛楚,满心苦涩道:“对不起,前世对你做过的那些事,都是我的错,即便你说我们互不相欠,可我还是觉得,我欠你很多,二爷可还有其他需要我帮助的,我都可以做。”

“什么都愿做?”男人像是对她这句话提了兴趣,面容缓了几分,凤目幽深,闪过一丝深意。

“嗯,只要是能让二爷开心,能够弥补我之前的过错,我都可以做。”阮绾郑重地点了点头,如今他们不再是夫妻,若是可以,她希望能成为朋友。

男人唇边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过了良久,终于道:“那就请阮姑娘在明年春闱之前,莫要入京。”

莫要入京?为何?

阮绾疑惑,而男人似乎察觉到她想问什么,又淡淡道:“公主不喜。”

言罢,沈二爷起身离开,不留一丝余地,直到听得木门关上的声音,阮绾才彻底回神,她想着方才男人那句话,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般,无力摔在榻上。

是了,是了,她何必多此一举?如今能够帮到他的,不就是要远离他么?

阮绾眼里尽是嘲讽的笑,笑着笑着,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宛若孤单的小兽,发出悲伤的啜泣声,若说之前还勉强留有一丝尊严,如今,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她此时此刻,才深深体会到,前世的沈二爷有多么凄惨,而她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弥补前世对男人的伤害。

正在此时,阮绾听得门外传来动静,她心里一惊,一抬头就看到窗外闪过一道黑影,阮绾正疑惑,此时就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定睛看去,来人正是季雅秀,正满目关怀地看着自己,阮绾此刻更是难过,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阿秀!”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将季雅秀吓了一跳,她连忙走上去,一把抱住少女,一边安抚着阮绾一边温柔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

“阿秀……阿秀,我……好难受。”阮绾抽泣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哭出来一般,哭的悲惨至极。

季雅秀自然是知道什么事,她叹了一声,她之所以昨日紧赶慢赶前来,就是为了阻止阮绾见到沈彦恺,原以为道路堵塞,能错过沈彦恺等人,谁知恰好碰上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换做是谁看到所爱之人如今牵着另一个女子的手都不好受,更别说是阮绾了。

她叹了口气,安慰道:“绾绾,对不起,早知道今日我们就不下马车了,不然你也不会……话说回来,沈彦恺那厮真不是好东西,明明你还在,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不是的阿秀,其实我……我已经给二爷留了和离书,而且刚才他来和我说了,他已经……签了和离书,我和他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阮绾泣不成声,无力地倒在季雅秀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季雅秀当然是彻底愣住了,她没有想到阮绾竟然已经和沈彦恺和离了,怪不得沈彦恺会同公主出京,原来……

她连忙变了脸色,笑着安慰道:“绾绾,别伤心,天底下男人多的去了,这个不行,下个更好,我保证给你找一个……不是,一堆好男人,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阮绾听得季雅如此大胆的话语,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抹了抹眼泪,缓了一下情绪,“阿秀,我不想留在京城了,等……等一开春,我就离开这里。”

“你要离开?绾绾,你孤身一人能去哪里?”季雅秀微微一惊,她没有想到,沈彦恺对阮绾的影响会如此之大。

阮绾拿着帕子擦干净眼角的泪水,沉默许久,方才喃喃应道:“我也不知道,不如去滨州如何?只要这辈子远离他,哪里都能去。”

“绾绾,这……也不必要这样逼自己啊。”季雅秀看着好友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极了,然而她毕竟是局外人,又怎么懂得局中人的痛苦呢?

这并不是逼自己,而是没有必要继续纠缠下去,沈二爷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如今依旧给她留了一点颜面。

也是时候,和以前,还有前世做一个了结了。

“阿秀,我想去见空妙大师。”阮绾渐渐平复下心情,如今前路如何,也许只能问问局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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