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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长歌对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撸了袖子也不?能真动手,简直就?快气哭了,又惨叫一声:“娘娘!”
“哎,”皇后乐得肩头不?住得颤,端庄应她一声,转脸便对宫女说,“快将小郡主压过来!”
霍长歌:“……”
强人所难,强-奸民意,牛不?喝水难按角……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
午时,厚重云层渐渐散去?一半,冬阳含蓄地露出半副尊容,金灿灿的?光点?洒在挂了落雪冰凌的?枝桠上,处处透出股子生机与温暖。
晋帝连凤举祭过祖、敬过神,往皇后宫中食腊八粥,他领了贴身伺候的?大太监于正殿门前一站,便是一怔,只?见?那朱红厚重的?宫门竟是紧闭的?。
守门宫人见?是圣驾,连忙开门。
“为何闭门?殿中可是来了客?”连凤举眯眼?淡淡问了句,不?怒自威。
“回陛下,”其中一位太监跪拜回道,“是娘娘要教郡主刺绣,郡主要逃,娘娘遂嘱咐小的?们关了门,将郡主捉回去?了。”
连凤举闻言一滞,神情倏然便好看了些许,戏谑着与贴身大太监说:“倒是给皇后找了个乐子。”
大太监笑着低头应答:“是,郡主孩子心性?,甚是讨喜。”
连凤举微微颔首轻笑,宫门“吱吱呀呀”于他眼?前缓缓打开,露出内里情形,陡然——
“皇帝伯伯,您可算是来了啊!”霍长歌耳朵倒灵,闻声瞬时抬眸,“哇”一下假哭,于绣架后“唰”一声高举着两只?被刺出了血点?的?手,惨叫道,“好疼啊!!!”
连凤举没憋住,“噗”一下笑了出来。
他行到殿中去?,霍长歌杏核似的?眸子盈了泪,可怜巴巴得半哭不?哭着啜泣道:“皇帝伯伯,臣真不?是绣花的?料,您看臣手都扎出血来了。”
皇后在她旁边不?住乐,也不?见?心疼神色,只?起身与皇帝福了一福。
连凤举唇角噙着笑意道:“皇后那是为你好,学不?成?绣,婚服做不?了,你连人都没法儿嫁。”
说得跟你真会让我嫁人一样……
“说得就?跟有人愿娶臣一般,”霍长歌垂眸瘪了瘪唇,又吸溜一下哭一声,“臣跟个鬼见?愁似的?。”
“嗯?”连凤举淡淡一哼,她便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低了头。
“朕瞧瞧,”他人往绣架后凑过去?,也未再多?言,只?道,“皇后教你绣了些甚么?”
“其余先搁下,鸟儿她总该会,遂妾身原是想?教她绣喜鹊。”皇后端庄抬袖一掩唇,弯了眸,抢在霍长歌之前答了话,“颜色单一,也好上手。”
“喜鹊?”皇帝负手瞧着那好好一张绢布上,蹲着个要方不?方、要圆不?圆、乌漆麻黑的?东西,忍不?住就?又笑出声,“朕瞧这倒像是块豁了条缝儿的?石头。”
这话一出,勿论皇后,便连宫女皆不?由抿了唇在轻声笑。
霍长歌越发哀怨得一抬眸,眼?下还摇摇欲坠挂着颗泪,闻言挺直了背脊,梗着脖颈,便不?愿丢了面子认输了:“臣虽拿不?得绣花针,可臣提得动刀,这阖宫上下也只?臣一个这样的?,这世上哪里就?有十全十美的?人呢?况且人这一生原也就?丁点?儿长,臣绣了花儿,便也没法儿习武了。”
“嗯,这话倒也对,只?金枝玉叶做了武夫,说出去?贻笑大方。”连凤举眼?神细微一动,似不?豫又似快慰,颇复杂,又理所当?然地笑着驳斥她,“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子,女子可以不?提刀,却不?能不?会绣花样,你与四公?主总在一处,到底也该学一学她。”
他侧眸又瞧皇后一眼?,皇后便懂了他的?意思,招手让人撤去?绣架,又往小厨房知会一声,着人去?喊那俩嫡子来,准备要开午膳了。
霍长歌见?状心思却敏锐一动,她与连珍相处这月余,始终算不?得和睦,虽无?大的?争端,但也难免话不?投机便要针锋相对呛上几句,连凤举不?可能不?知,却在此时似有意无?意般,一语便要挑起她二人争端似的?,不?知安得甚么心?
没得被人当?傻子戏耍,霍长歌只?当?自个儿没听见?,故作?一副饥肠辘辘模样,抿唇抬眸只?眼?巴巴瞅着夏苑去?传膳,连凤举便也不?好再续说。
再说连珍那人,真真是个水做纸糊的?,有多?少能耐,一眼?便能看到底,心机撮在一处堆起来,怕连一个茶盏都装不?满,还全用在了谢昭宁身上。
虽说她识得字又念得诗,除却《女诫》外,其他学问却是无?一通晓,尚武堂里练弓练得指腹脱了皮,就?贴在谢昭宁身侧吧嗒吧嗒掉眼?泪,形貌楚楚可怜。
且谢昭宁也是个呆的?,只?会尴尬回一句“四公?主,待再过几日指腹生出薄茧就?好。”,说得连珍愈发可惜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抽噎得更加痛心疾首。
这般“简单”的?人物,却不?像是宫里能长出来的?,想?来也是她生母丽嫔到底虔诚,一心向佛,宫中眼?下又只?她一个年长的?公?主,不?需与人争些甚么,便还算能傻得安稳。
遂霍长歌也不?愿与她身上磋磨光阴,不?若与张远图切磋些刀法来得实在。
便说张远图,人也到底木讷,不?懂变通,以一身蛮力走着大开大合的?路子,却是于武学一途来说,成?就?到此为止了,也是可惜。
“这几日倒是着你受累了,瞧着似乎还痩了些。”皇帝落了坐,见?霍长歌望着宫门方向,似等膳等得人都要痴傻了,便又与她道,“适才听你那嗓音,如今隐约还哑着?”
霍长歌被皇后压着学了半日的?绣,人已有了些火气,连凤举那话又说得她心里不?爽利:女子怎么了?甚么又叫做女子的?样子?这宫里似是给女人描了一个绣样,让人照着长?长得不?对,便要拿剪刀剪掉线,重新再长一回?
这宫中有一个连珍还不?算,还得人人皆得长成?她那样?千人千面的?道理却是无?人懂得的??
她隐而?不?发憋闷得难受,闻言还得继续装傻充愣,应付他突如其来的?试探。
“已大好了,臣可不?敢居功,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霍长歌眸光一转收回来,不?大好意思地屈指蹭了蹭鼻尖,得了夸,也不?恃宠而?骄,只?眯着一双杏眸,腆着脸笑,“臣没甚么大用,只?希望能抛砖引个玉。”
连凤举满意颌首,只?觉她那谦逊姿态令自己颇为受用,龙心大悦。
“即如此,该赏便也得赏,朕今日与你个恩典,小小犒劳你一番。”连凤举遂笑着,颇为体恤她似地道,“朕晓得你性?子野,宫里头定是坐不?住。正巧今日腊八,四皇子与其生母在城外皇家道观代朕祈福,未时太子与太子妃也会前去?布粥。待会儿你去?羽林殿,瞧瞧你哪位哥哥愿拿了木符携你出宫游玩一遭?晚膳便与你哥哥们在外面用过再回来吧。”
连珣正牵着连璧进殿,闻言眼?神微微一动,就?见?霍长歌喜出望外蹦起来朝晋帝一福,生怕他下一句便反悔似得:“谢陛下!”
……就?快要在这宫里憋疯了。
*****
霍长歌用完午膳,便着南烟领她去?了羽林殿。
羽林殿前值守侍卫皆是禁军,着一身银铠轻甲,腰佩长刀,肩背挺直。
待入得殿门,内里宁静冷清,偌大的?空地上,冬阳照残雪,连璋竟半躺在椅子上看书?晒太阳,偷得浮生半日闲,神情乃是难得一见?得惬意松懈。
霍长歌与他往日本就?相看两生厌,有谢昭宁在旁时还好,她左右也得悠着些耍脾气;若无?谢昭宁,霍长歌与他连话都不?想?多?说,更别提求他带着出宫去?。
她立在连璋身前五步远,矮身一福,耐着性?子道一句:“二殿下。”
连璋冷冷淡淡觑她一眼?,节假十分,倒也给脸,比之前那不?近人情的?态度要好上许多?,一点?头,“嗯”上一声算回礼,嗓音低沉:“有事?”
“陛下说,让二位殿下拿了出宫的?木符,”霍长歌故作?乖巧瞧着他,眉眼?弯弯笑得可爱又娇俏,拖着字音拖出一股子甜甜软软的?味道,“带我出宫去?过腊八节。”
连璋闻言正翻书 ?的?手一顿,抬眸斜睇她一眼?,一瞬冷脸,漠然道:“不?去?。”
霍长歌:“……?!!”
南烟:“……”
“可,陛下说——”霍长歌愕然一怔,略有茫然,也不?知他怎得就?突然变了脸,喜怒无?常尤胜自己一筹,一抿唇,忍气吞声正又道。
“出去?。”连璋低头闲闲翻过一页书?。
霍长歌:“……”
南烟:“?!!”
“殿下,是陛下让臣——”霍长歌深深一吸气,狠狠一咬牙,她似乎已记不?大清,前世这位端王连璋可也有这般烦她么?
“滚!”连璋头也不?抬,厉声恼道。
霍长歌:“!!!”
“我惹你了?!”霍长歌憋闷了半日,又忍他三次,现下被莫名“啪啪”打脸三回,登时便炸,“噌”一下就?要上前去?,南烟死死一把按住她。
“郡主!”南烟见?她不?住挣扎往前冲,拽她不?住,于身后还将她又死死环抱住,“郡主不?可!”
“矫揉造作?,装腔作?势,心机深沉,”连璋抬眸冷笑一声,“见?你就?生厌。”
三个四字成?语劈头盖脸砸下来,砸得霍长歌头晕目眩,满耳旋得全是那四个字四个字的?词儿。
南烟闻言将她揽得越发得紧,简直心惊肉跳,也不?知霍长歌怎么就?惹到了二殿下,连璋本来也还好好的?,遽然色变,一分颜面也不?愿再给她留。
霍长歌俏脸涨红,眯眸震怒,新仇勾起了旧恨,一瞬提刀砍了连璋的?心思都有了!
她压着性?子没先怨恨今生且算无?辜的?连璋,连璋却无?故率先摆出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势,撩得霍长歌心头的?火止不?住蹭蹭往上蹿。
霍长歌一手颤颤巍巍扣在腰间赤绳的?盘扣上,余光不?经意擦过不?远处半扇虚掩的?殿门,倏然莫名就?冷静了下来。
她阖眸定了定心神,深吸几口气缓了情绪,背对南烟,见?左右无?人,竟眉眼?斜斜一挑,挑衅意味十足得冲连璋不?怀好意一笑,菱唇一启,无?声吐出一句:“我便就?矫揉造作?给你看。”
连璋见?状一怔眉心蹙紧,读懂了,眼?中厌恶之色更重,还未及反应,便见?霍长歌陡然往地下抱膝一坐,从南烟怀中脱了出来,表情一塌,似乎只?酝酿了一息,脸埋在膝头,“哇”一下就?闷声委屈大哭出来:“三哥哥!”
连璋:“?!!”
羽林殿内本就?空旷得厉害,她那一声便像冬日里的?惊雷,响过一声后仍拖着余音不?住在院中回荡,刹那将羽林殿内的?寂静撕开一道难以平复的?口子。
“三哥哥!!”霍长歌转眼?泪如雨下,颤着嗓音连求援带告状,“二哥欺负我!!!”
连璋:“……”
南烟赶紧蹲下去?哄,霍长歌只?是哭不?停。
“闭嘴!”她那一声声于连璋而?言简直似魔音入耳,闹得他头晕脑胀,越发恼她得厉害,厉声喝道,“不?准哭!”
霍长歌却不?理,只?埋头臂间痛哭,姿态可怜巴巴地抱膝缩成?一小团:“三哥哥!!!”
谢昭宁便从殿内应声匆忙出来了,茫然又慌张:“怎么了?”
他内里只?着一件象牙白的?长衫,肩上随意搭了水蓝的?披风,如墨长发于脑后松松扎成?一束,微有凌乱,面上似有倦容,像是适才睡醒一般。
“三哥哥,”霍长歌闻见?他出来,这才低缓了哭声,抽抽噎噎,扬着张梨花带雨的?脸,抬眸眨巴着长睫望着他,眼?角鼻头通红一片,模样楚楚可怜又委屈,喑哑着哭劈了的?嗓子软软糯糯含混唤他,“三哥哥。”
连璋:“……”
他顶着一副着实似被雷劈过一番的?神情,难以置信地瞠眸。
“地上凉,先起来。”她那眼?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谢昭宁亦见?得惯了,也未多?想?,几步过去?往她面前单膝虚虚一跪,将手臂递了于她,让她搭着他小臂站起来。
“你别理她!”连璋眼?神越见?复杂,将手中书?往腿上一摔,朝谢昭宁不?耐着恼道,“她故意的?!你还同情她做戏上瘾了不?成??”
“那也不?能任她坐地上,院儿里雪还没化呢。”谢昭宁些微一怔,温声无?奈驳他一句,转身将霍长歌那手递去?给南烟,这才整了下衣袍,袍角下莫名掉下些竹木的?碎屑来,落在他身前雪地上。
南烟拿了帕子替霍长歌轻揩脸上泪痕,霍长歌也不?再大声哭,只?细细弱弱地抽泣,像个奶猫似的?。
“霍郡主,烦请你闭嘴,你若再做戏,”连璋越发恼得厉害,简直让她哼唧得头皮发麻,冷冷斥她一声,讥讽道,“我便要亲自扔你出去?了!”
来啊,你打得过么?霍长歌眼?泪一收,正要反唇相讥——
“二哥。”谢昭宁轻声阻他一阻,“郡主是客。”
霍长歌便复又做出一副委屈又无?辜的?模样。
连璋重重冷哼一声,眼?白都快要翻出来,却闻谢昭宁又垂眸柔声去?哄霍长歌:“莫哭了,冬日里风大,仔细吸了凉气要咳的?。”
霍长歌便当?真缓了哽咽的?声音,抬着一双兔子似的?眼?看他,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郡主今日怎会来羽林殿?”谢昭宁见?她止了哭,方才问,“可是有事?”
霍长歌唇角向下一撇,沾了泪的?长睫颤巍巍一抖,顿时委屈得又是一吸溜,轻瞥南烟一眼?,南烟便连忙意会代她答:“三殿下,是陛下说,郡主这几日着实辛劳,遂特赏了郡主恩典,让郡主来羽林殿中寻二位殿下,看哪位殿下要是得闲,便拿了木符携郡主出宫走走,与四殿下在外用过晚膳再回宫里也不?迟。”
谢昭宁闻言一怔,眼?里透出些许责怪来,远远横连璋一眼?,连璋只?当?没看到也没听到,书?往脸上一扣,闭眸假寐,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