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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被言成简一把拉住袖子给按回了椅子上,他语气还特别温柔,道:“气性这么大,好好呆着,朕叫了御医来给你看看,别落了什么病根,回头再赖到朕头上。”
这下庄采薇怔住了,因为她回来后就活蹦乱跳地也没个什么异样,所有人都没想到要为她诊脉,其实她也觉得没什么必要,毕竟除了昏迷那一下,她真的哪哪都没事,本来人就皮实,不比京中一步三喘的闺中女儿们。
言成简应是一片好心,她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但是刚刚还在拌嘴呢,突然就要她道谢,这个弯一时之间转不过来,脸上表情就呆愣愣地复杂极了。
“不用谢恩了,谁让朕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呢。”倒是言成简很是客气地替她把话给说完了,表情特别认真,可见是真的认同自己的这份好品德。
庄采薇被堵了话头,心里也有些不自然的别扭,便转移话题问道:“听说御医都是专门给陛下看诊的,没有陛下允许谁的毛病都不能看?是真的?”
言成简眼神古怪地看她一眼,应道:“是这样没错。不过这位早前也不是御医,是朕登基后才封的。”
“因为他医术特别好?”
“因为他一直给朕看诊,了解朕的情况,当年朕落水大病一场就是靠他养好的。”言成简笑笑地斜一眼庄采薇,“哦,就是那位孙太医,想必你也认识。”
……咱能不提落水那件事了吗?
孙太医,哦不如今是孙御医了,庄采薇确实认识,因为当年她把言成简拉下水之后,被庄修然打了顿板子不算,岑氏还专门拎着她到宫里来谢罪,罚她在言成简床头照顾了他一天,那时候孙太医也在场,充分见证了她的这件黑历史。
庄采薇觉得自己在这个书房度日如年,活得非常没有尊严,便很是不满道:“翻旧账可不是君子所为,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小肚鸡肠整天抓着过去那点事不肯放呢,怕不是叫满朝文武要伤透了心。”
言成简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敢怒不敢言,似乎很是满意,转着手上一支笔老神在在道:“这便不需你操心了,不如好好想想是什么人要用那般手段来对付你吧。”
“我有什么可对付的,那必然和陛下脱不了干系。”庄采薇撇撇嘴,努力甩锅给言成简。
言成简也认同:“是有可能,不过不排除是不是北方外族那边蠢蠢欲动想拿你做什么文章,朕已经让暗卫营配合大理寺去查了,五城兵马司那边也加强了排查,你回头过去给他们讲讲那个侍女的模样,虽然不一定管用,有可能是易了容的。”
“嗯。”看他这么一桩桩一件件安排的清楚明白,庄采薇便也配合地答应了。
更何况言成简特意调用了暗卫营去查这件事,足可见其重视程度,不会是因为她,那就是因为事情背后牵扯的内幕非常复杂,需要的调查方式也不能走寻常路,是庄采薇无法想象的。
但他早在庄采薇来之前就全都安排下去了,再加上御医这一桩,足可见他处事的妥当。
庄采薇从以前便知道,言成简向来如此周到,轻易地就让人安心,安心到如沐春风,因而周遭的人总是格外偏爱他一些,觉得他对自己是用了心思的。
只是……庄采薇垂下眼眸,他的所有这些妥当,不过是性格使然罢了,全都无关风月。
第十六章
从宫里回来之后,庄采薇就接到了许多世家勋贵跟风送的礼,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毕竟陛下和太后都表示了,忠心耿耿的他们怎么能不赶紧跟上?
一时间听霜院里是收礼收到手软。
与此同时明荣伯府也给庄采薇下了帖子,说是戚念双还在养伤,不能过来,就邀请庄采薇过去找她玩。
庄采薇看了一眼就丢开帖子不管了。
戚念双找她能有什么好事吗?
当务之急的,是赶紧教导自己的两个婢女习武才对。
这也是之前在清勤宫里和高福说话的时候庄采薇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崇天那边会武的人多,还显不出什么来,回了凤中她就觉得手边能用的人少,且羸弱的姑娘小伙们那么多,怎么身边还连个能保护自己的人都没有。
然而别人家的事她也管不着,就先从自家开始改善。
青竹和鹤语都已经过了练武最好的年纪,也没有必要从基本功开始练,横竖也不是上阵杀敌,能学些自保的手段就好,因而庄采薇只是教她们一些防范的技巧和常识。
经过之前这件事,两个丫鬟都非常有劲头,决心好好学了,以后切不可让自家姑娘再遇到这种危险事。
谁知没过几天,明荣柏夫人亲自登门了。
倒也不为别的,专程带了大礼过来谢庄采薇的救命之恩,虽然庄采薇觉得这里面很有水分,且戚念双十有八九是被自己给连累了,但对方非要做这个面子她也没辙,只得叫岑氏客客气气地把礼给收了。
临走的时候,明荣伯夫人拉着庄采薇的手再三叮咛了让她去自家府上玩,说是准备了多少好吃的好玩的,保证她去了定然会宾至如归乐不思蜀,非要得了庄采薇的准信才肯走。
庄采薇只觉得自己笑得脸皮都快抽抽了,非常丧权辱国地答应了三天后就去明荣伯府上做客,才终于把人送走了。
定然是戚念双在家养伤太无聊了吧……
然而人家终究也没做什么过分的,在京中就讲究个面子上过得去,岑氏也是支持庄采薇多结交几个手帕交,便也很乐见这种事。
等两个人回到正院坐下来喝着茶说话的时候,岑氏便交代了庄采薇一番去别家做客需要注意的事情,洋洋洒洒说了一大串,直叫庄采薇记得脑袋发晕。
“对了,”说完这桩事,岑氏换了个话头道,“前几日陛下招了你二哥觐见。”
“嗯?二哥的授职下来了?”
“嗯。”岑氏揉着额角,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叫他回崇天了,授了右千牛卫指挥同知,下个月上任。”
庄采薇有些惊讶,将庄君安留京不奇怪,毕竟既然庄采薇回了京,庄家没个男丁也看着不好看,只是右千牛卫负责皇城安危,几乎就是皇帝近卫了,按说应该安插的全都是皇帝亲信才对……就庄君安那一提起言成简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样,怎么看都不像啊?
“这……陛下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岑氏皱着眉道,“昨日我写了封信跟你爹说了这事,看看他和君源怎么说吧。总归是升官,应当也不是坏事就是了。回头我也说说君安,叫他注意点分寸,陛下终究是陛下,不像当年那样回回都打不过他了。”
“……如今也一样打不过嘛。”庄采薇鼓鼓脸蛋,小声嘀咕。
得到了岑氏狠狠的瞪眼一枚,她缩了缩脖子。
“还有,”岑氏又说道,“之前绑架这件事,陛下递了消息来,如今查到的线索都和北边的外族有关。”
线索有关,却没有下定论。
庄采薇多少也能明白其中的猫腻,只点了点头道:“也不奇怪,只不过我们在北边和他们打交道这么久,从没见过他们有这么厉害的迷药。”
“没错,这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陛下也就是知会我们一下,你心中有数就好。”
庄采薇自然没有不应的,毕竟言成简为这事尽心尽力,这个情她还是领的。
……
时间眨眼过了三天,庄采薇主仆如期出现在了明荣伯府门口。
明荣伯府正门大开,极为热情地将庄采薇给迎了进去,明荣伯夫人带着戚念双亲自在后院门口等着她。
戚念双的脚休养了几天恢复的不错,只是走路还有些瘸,主要也是她娇生惯养地略有些疼便不肯好好走。
庄采薇便笑着吓唬她:“听说恢复的时候怕疼不好好走,以后就会一直瘸下去。”
戚念双闻言,瞪了她一眼,道:“听你胡说!”说完又有些半信半疑地,还是忍着疼好好走回了她的院子。
明荣伯夫人和她们小辈没有太多话说,领着庄采薇逛了一圈园子,就把她交给戚念双,交代了要好好招待,便自去忙自己的去了。
戚念双的院子摆设十分简洁大气,唯有一个书房和画室布置得极为讲究,画室里堆满了她的画作和收集来的名画,还有几幅画到一半的画放在架子上。
在里头逛了一圈之后,庄采薇表示实在难以参透其中深意,只能看个热闹,戚念双便也懒得为她讲解什么,直接叫人摆了茶点在花厅软塌上,两个人坐着说话。
“我看你这么喜欢作画,按说很能静得下心来的,也不是那种闲不住的人,这回这般火急火燎地非要把我请来,是做什么?”庄采薇也不与戚念双客气,一坐下就直言问道。
“还不是我爹娘?”戚念双给自己端了一叠糕点细细品尝着,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们总觉得这回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且又刚从外头回京,在京城定然一个朋友都没有,平日里都没有人照应你,可怜得很,偏偏陛下又那么冷待,这种时候就是我们家为了恩人两肋插刀积极站队的时候,所以非要我好好和你打好关系不可。”
“……呵呵。”庄采薇只好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回以一声干笑。
戚念双的话还没完:“不过要我说呢,可能私底下还有一层意思。你怎么说也是将来要入宫当皇后的,我要是能成了你面前第一红人,这以后嫁人还用愁吗?”
“你嫁人本来也不用愁吧?”庄采薇很是疑惑。
明荣伯夫人是已故的惠国大长公主的女儿,在宗室里地位不低,很能说得上话,明荣伯虽然是闲散勋贵,但是私产经营的不错,府中日子过得很滋润,想必陪嫁的规模也不会小,这样人家的女儿……难道不是闭着眼睛挑姑爷吗?
“你不懂。嫁人这种事最怕攀比,一山看着一山高,永远没个尽头,反正我娘是觉得多个筹码多条路,横竖没坏处。”
庄采薇看着戚念双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有些异样,仿佛这议论婚事的不是她自己似的:“你难道对婚事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那我当然有了,但是我的意见不一定管用啊。”戚念双用看傻子的眼光看她。
“那……万一嫁了个自己不喜欢,也不喜欢你的呢?”庄采薇诚恳发问。
戚念双目光贼贼地眯她一眼,道:“我怎么觉得这话里有话呢?我其实也无所谓,我家这么有钱,又有你这么个靠山,未来夫君怎么都翻不出我手心的,顶多就是各过各的,横竖不会少了我自己的快活。怎么……你在担忧你的未来吗?”
“那没有的。”
“哦?”
“我在积极努力地祈祷能被退婚。”
戚念双闻言“噗”地一声笑出来:“你真的很有意思,比之前非要围在我边上整天阴阳怪气的那几个好玩多了,以后我都不跟她们玩了,无聊得很,我就找你。”
“别了,我是个粗人,不玩闺中蜜友那一套。”庄采薇严词拒绝。
戚念双却完全无视了她的话,自顾自地套起了近乎道:“其实你也大可以想开点,皇宫那么大,左不过就是两不相见罢了,怎么过不是过呢?”
道理是常听的道理,庄采薇却有一瞬的沉默,想了想才摇头道:“……那对我和陛下,都太不公平了。”
戚念双颇为诧异地看了看庄采薇,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便转移话题问道:“那你说说呗?当年把人家拉下水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过不去了是吧?”
“看在小的正在养伤的份上,您就给讲讲吧!”戚念双很是狗腿地把糕点盘子往庄采薇面前推了推。
庄采薇寻思这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便道:“我小时候吧,有点叛逆,有点活泼……”
“哦,就是调皮捣蛋呗。”戚念双表示很懂。
庄采薇白了她一眼,接着道:“就有一回,我心情不太好,就不小心把我二姐的诗集给弄坏了,听说二姐私下里很伤心,但我那时候也倔,就不肯赔礼道歉。我寻思大概因为这个,陛下看我就颇不顺眼,第二天我在花园树上好好呆着呢,好巧不巧他在树下喊我,还拿小石头砸我,我这么一躲可不就掉下去了?掉下去就是池塘,正好手上有绳子,二话不说就往陛下腰上一卷……就……”
听完之后戚念双沉默了半天,连手上吃了一半的糕点都给忘了,许久才拍了拍庄采薇的肩膀道:“原来你们小时候都这么会玩……好自为之吧,我总觉得要是陛下真记仇,你嫁过去没准他还挺高兴,可劲了折磨你……”
这才哪到哪呢,她可不止干了这一桩……庄采薇心下腹诽,脸上却毫不慌张:“怕什么,他如今这么不情不愿的,指不定还得墨迹个几年呢……”
这时候的庄采薇是万万没有想到,她和言成简的婚期会来得这么快,且来得这么荒唐。
第十七章
起先是京中开始出现流言。
原本庄采薇和戚念双出事的时候,调动五城兵马司的动静很大,很难掩人耳目,因而言成简那边对外准备了一套说辞,说是庄采薇和庄君安在龙舟赛中配合五城兵马司抓捕人贩子,所以事后才重点嘉奖了庄采薇,略过了戚念双没有提,故而实际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应当是少之又少的。
但是渐渐地开始有另一种说法流传开来。
说是当初之所以这么兴师动众地满城搜人,是因为庄采薇跟别的男人私奔了,陛下龙颜大怒,下令一定要将她抓回来,这才搞出这么大阵仗。
又说陛下先前一直拖着不肯成婚,就是觉得自己头上有那么点绿,怀疑庄采薇与外人有染,这下总算是坐实了,而且庄采薇在外面和别的人过了一夜,谁知道发生了什么,指不定清白不清白的,看好了她不出三月铁定要被退婚。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编出来的瞎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有许多看上去外人难以得知的细节佐证,听得庄采薇都忍不住要给他们鼓鼓掌。
像这般精心安排的流言,说是没有人在背后操控都没人信,只是这种事最是难查,恐怕暗卫营那边也很难迅速有收获。
原本他们俩这桩婚事就备受关注,如今多了这么个秘辛在里面,迅速地就私下蔓延开了,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放着不管终究不好,庄采薇犹豫半晌还是托庄君安到御前递个话,问问言成简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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